到部队半月有余了,总觉得比过了半年还长,心里空荡荡的,跟少了点什么似的。老班长见我们个个闷闷不乐地打不起精神,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们闲聊,不知不觉便扯到了男女这个话题上。老班长说:在咱们这疙瘩,见个小妹(班长是河南人,总爱把小妹叫做小麦)比登天还难,时间一长,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惹得大家一阵哄笑。心下自疑。便凑帮厨的机会,跟炊事员去了趟猪舍,老班长哂笑,咱连的猪都是公的。心里便失望之极。

一日下午,拔草。刚直腰喘息的机会,我们班王兵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叫起来:看,女兵。大家的脖子顷刻便像装了弹簧似的,把硕大的头颅给弹了出去。我使劲瞪大了眼睛,以为那该是我见到的最美好的女孩儿一群美好的人儿。个个脸蛋儿白白的,圆圆的,一律齐耳的短发,娇小的身体被绿色的军装裹着,显得格外清丽可人。一二三四,尖尖的清脆的声音似悦耳的鸟鸣,给沉寂的大山增添了些许春意。机会终于来了。不几天,新兵营组织唱歌,“十八岁十八岁我参军到部队

那美好一刻,至今仍是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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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兵们可着嗓子吼,远不是声震洪字所能形容的。营长在旁咧开了大嘴。教导员不干了,胡咧咧胡咧咧,这也叫唱歌,干脆叫吼歌得了!轮到女兵唱,时而如潺潺流水,时而似弦声切切,使得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男兵们个个傻了眼。

我们连王指导员把大腿一拍,没韵味,咱请老师,不就得了!

当那大眼睛长睫毛圆圆脸像个洋娃娃似的小女兵登上连队教歌台时,大家便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一时掌声雷动,我敢说师级首长也不过如此待遇。那小女兵,脸色微微一红,两手稍稍合拢,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便自我介绍说:我叫肖伊。今天和大家一起唱《十八岁我参军到部队》。下面开始。十八岁,十八岁,起——

一番仰天长啸。我注意到她先是一惊,而后便微笑着注视着大家。那一副小姐姐似的沉稳样,真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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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家唱完,她说,这样吧,我唱一句曲子,大家唱一句。大家便跟着咿咿哑哑,几次尝试后,吼声仍没有锐减之势。营里决定从各连选派文艺骨干到女兵连培训。一听说选拔骨干,大家都跃跃欲试。一时间谁会指挥,手一下子像电线杆子似的竖了起来,指导员点了几个现场表演。结果一个个像游泳似的划拉起来,一个像狗刨水似的拨拉了下,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我也在踊跃举手之列,此时,却生怕让指导员点了名,便使劲往后缩。几番测试,再敢举手的便了了无几了。最后,我班朱兵被选中,大家心里那个嫉妒啊,看朱兵都龇牙咧嘴的,试想和几个漂亮的小女兵一起吹拉弹唱,那一份味道?朱兵也知趣地低眉顺眼地忙前忙后,大家这才觉得心里才稍稍平衡了些。

半个月之后,部队组织欢迎新战友文艺演出,场地就在大礼堂,大大的横幅上,写着:欢迎新战友文艺演出晚会。彩旗猎猎我们近千名新兵,步调很不算一致地哗哗啦啦地带着满腔热情,全身散发着的浓浓的新服装味道进入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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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幕徐徐拉开。我瞪大眼睛使劲瞅着。等到第四幕,才听报幕的说,独舞,小海螺,表演者,肖伊。我使劲地鼓起了巴掌,腰板是挺了又挺,脖子伸了再伸,以至于后面的战友几次拉我,说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那晚,她是多么的美丽啊!齐耳的短发,淡淡的眉毛一双大大的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星星一样闪亮,那秀颀的身材,穿一身合体的军装,轻轻地一跃,悄悄地俯身像梦一般地捡起那小小的海螺,一个雀跃,一个雀跃。

海螺死了

留下它坚实的躯壳

螺号响了

那是它永生的歌

……那一夜,我失眠了。至今翻检起10年前的流水账日记,上面赫然记录着一个傻小兵热切的渴望:1988年1月28日。今晚演出。肖伊演得真好,真美,真有些喜欢她。我一定加倍努力,好好干……

以后,随着各项新兵训练工作的展开,通常一天下来,累得倒头便睡,再也顾不上胡思乱想勾画未来了。也很少见到她。只知道,新兵分配后,她到了师演出队,再后来,又去了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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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一挥,我也有幸调到这座城市。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她。我主动上前搭讪,提起那座山,那座军营,提起那场演出…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一双依然美丽的大眼睛扑扑闪闪。

如今,她早已为人妻,我的儿子也已牙牙学语,而每当想起这些淡谈的往事,一位小兵傻像的渴望,心里便涌起了一丝甜蜜。人生谁没有年轻过?谁又拒绝年轻呢!

那是浓浓的青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