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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的近况,因为已经快30年没有和他联系了,我也懒得问其他人,因为我就写我自己知道的。

他如果健在,也是80开外的老人了。

我认识他时,他已经在法院副院长的高位上,但我看着他先当法院院长,后来是法院纪检组组长,从院领导落到了班子成员。

因为他太认真了,这是个优点,但于他来说也是个缺点。

他不是我们本地人,因为他操着和我们当地人不同的口音。我们是个小县城,县城的人说着当地的方言,这就显得他与当地人有点隔阂,毕竟那是个小县城,外来人口很少,而且是在30年前。大家都说他撇腔拿调。

他的故事更是个传奇,本身是中专毕业,然后分配到我们当地的卷烟厂工作。

1980年代,国家百废待兴,人才稀缺。革命化、年轻化、专业化、知识化的干部四化方针下,知识分子迅速走上领导岗位。于是,一夜之间,他的简历被组织部门挖掘出来,这可是小县城的知识分子。

于是,第二天他就从烟厂的技术员变成了法院的副院长。

组织部门一查,他竟然还不是党员。当然不是他不希望靠近党组织,而是他的申请根本在过去没有纳入组织的视野。这么好的同志怎么能不是我组织的人,于是他又突击入党。

他的人生仕途进入快车道。

应该讲,从一般技术员到法院领导,他对组织是感恩的,工作也是认真的。

说来,可惜的是,因为我进入法院比较晚,所在庭室又没有被他分管,对他的业务水平确实不知。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在副院长的位置上待了10多年,后来却以法院党组成员、纪检组组长的身份退休。

这里面的事,我当时太年轻,也不知道。

我想说一件我见到的小事。

那时在小县城,法官住得都不远,像我就是“前店后厂”,家就在法院内部的宿舍区。所以我孩子参加法院工作,第一次给院长汇报时说,“我从小就出生、成长在法院里面,自小就对法院有深厚的感情,从小见到的就是法院的法官法警”。

这话有点显摆,但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法院位于小城的政法街上,与检察院一墙之隔,前面是公安局,公安局东边是看守所,这个出身就是妥妥的政法背景。

那时候我们上下班主要是靠走路,下乡就是警车,一般是昌河面包,还好一些的是桑塔那,院长有部用了七八年的奥迪,副院长标配就是桑塔那,而且只有外出才能使用。

那时候县城不大,领导需要到县委县政府汇报工作或者开会,主要通行工具就是自行车。

院长平常上班骑自行车,副院长也是。

一般来说,单位都有个门卫室(传达室、值班室),里面的人员是保安,这些都是外聘的年轻人。

有一次,这位副院长骑自行车经过大门,然后就往里闯。

这也不是不可以,但一般在门口,我们都是放慢速度,看看里面的保安,打个招呼,保安一看是自己人,也就不管,然后径行进入。

但这位副院长那天往里一看,结果换了个新保安,不认识这位副院长。

副院长也没有多想,也没有下车推行,直接骑车往里走。

保安跑出来,“同志,请您下车,请问你找谁?”

他只好下车,但没说话。正好边上有路过的同事,对保安说,“这是我们C副院长”。保安说,“对不起,领导,我刚刚来,所以不认识您”。

保安放行,他也骑上他的大金鹿自行车进了后院,然后进了办公室。

这事也就过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毕竟生活中偶然发生的一幕。

但坐在办公室里的这位副院长,越想越生气,“单位一些人看不起我,现在连一个保安都欺负我,这真是欺人太甚”。

越想越生气的他竟然跑回到法院大门口,找到那个保安,用他那特有的外地口音骂人家。

人家小保安一个劲儿给他道歉,说“你是大院长,何必和我生气 呢,我确实不认识您,我也给您道歉,何必为难我一个小保安呢”。

边上的法官同事也劝他息怒,想想他也不在理,于是这事就罢了。

但这事几乎成了他的滑铁卢,和一个小保安吵架,而且事发这样的小事,他都这样的做派,单位同事都评价他格局有点低、肚量有点小。

后来,听说他为这事还在党组会上进行了自我批评,这就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

后来,他就退休了,当年地方上退休年龄好像是割到58岁,再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估计他现在应该快90岁的老人,祝他健康。

说起来,他真的是好人,包括见到我这种年轻人,也挺和蔼可亲,但这事他确实做得不对,你一个大院长和人家一个小保安吵架,多丢格啊。

说来王学堂是吵架专业户,但我就从来不和比我低的人吵。

我当年被组织任命为司法局局长,自己背着包就去上任了,门口的保安看我在大堂里转,就跑来问我是谁,要找谁。

我告诉他,我是新来的局长。

他连忙道歉,说不认识我,冲撞了我。

我安慰他,认识不认识我没关系,只要对老百姓好就好,因为你不是为局长一个人服务的,你是为一个局、为老百姓服务的。

我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因为我常常想起那位老领导的教训。

人,特别是男人,没有格局可不行。

2024年3月27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