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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人:高春梅 整理/盐姐
我叫高春梅，今年56岁，有个小我3岁的妹妹叫高春香。我喜静少语，做事稳重顾大局；妹妹爱动多话，易冲动、爱感情用事。
我们家在豫东平原上，村子里只有四百多口人。
我父母只生了我和妹妹两个，在那个根深蒂固重男轻女的年代，人人都把生儿子传宗接代看的很重要，况且也没有计划生育政策的管控，你想生就生，可是我们父母却只生了我们姐妹俩儿，没有儿子父母在人前人后总遭人诟病。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生妹妹时身体出了问题，差点要了母亲的命，所以一个都不能再生了。
从我上小学一年级起，父母亲就教育我说，要多读书，读好书，将来考上大学，有出息了，别人就不敢笑话小瞧咱了。
我从小读书就好，成绩年年优秀，奖状糊满了我家整扇墙。可小我3岁的妹妹则不然，她虽然能说会道，可是一拿起书本瞬间就变哑巴了，父亲说她脑子就是那榆木疙瘩不开窍。
放学回家，我做完作业后，就帮助妹妹讲解课本，无奈她对书本没有一点兴趣，一让她做题她就打瞌睡，气得我怒火中烧，吼道:“全家人都希望你能好好读书，将来能有出息，你这样能对得起谁呀！”
“有智吃智，无智吃力。你学习好，将来考上大学了，你过你的好日子，我过我的苦日子，不要你管！”妹妹冲我瞪起了眼。
父亲见妹妹不仅不学习，而且还对我发脾气，便责怪起妹妹说:“春香，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你姐可是为你好，你咋不知好歹呢？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你就干咱家里地里的活儿，省下时间让你姐读。”
妹妹嘴上答应着，私下她该怎么出去玩就怎么玩，把活儿全扔给我干，玩起来连饭都忘了回家吃。
一天父母亲把地里活干完后，回到家里见我一个又是烧锅又是切菜的，脸一下子由晴转阴，他知道妹妹又跑出去玩了。
那天晚上，父亲打了妹妹，他红着眼眶对妹妹说:“我和你母亲没有儿子，在村里被人看不起，实指望着你和你姐姐能走读书考大学这条路，等将来有出息了，也能撑起咱家的门面，没想到你却这么不懂事。”
“反正我学习不行，你们都看我不顺眼，我做什么都不对，我就是个多余，行了吧！”妹妹丢下这话，摔门而出。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让我帮她补习功课了。对父母和我的态度也变得冷淡了许多。
正当我奋发努力要报考县第一高中的那年，父亲突发疾病而亡。
我们这个家一下子变得飘摇起来，母亲本就病弱的身体怎么也经不起这沉重的打击，病倒了。
我当即做出了个决定，退学帮母亲养家。我和母亲种着几亩地，妹妹那时刚上初中一年级。
八十年代，虽然吃饱了肚子，可是想要挣点钱还很难，没处打工。无奈之下，我便跟着村里人去搬砖、和灰、掂灰。
在母亲和我的督促下，妹妹勉强在学校混到了初中毕业，她没考上高中，第二年便跟着她一个同学南下打工去了，我和母亲都放心不下，不想让她跑那么远。她说她才不愿意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在土地里刨食儿的。
妹妹一去三年都没回家，过年也不回，只是让人捎回个信儿，说她在那里很好。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独自在几千多里外的异乡，饥寒冷暖全靠自己，每当想起这些，母亲和我都直掉眼泪。
我22岁时，在工地上经人介绍认识了泥水匠李晓辉，他是我们隔壁县的，家里弟兄三人，他愿意到我们家做上门女婿。
妹妹25岁那年春节带着男朋友回来了，且不说那男孩子人怎样，家如何？一听说男方家是外省的，母亲一连说了三个不行。
母亲说父亲在世时曾经给她说过，既然没有儿子，那就指望女儿，说无论如何都要二女儿找个附近的婆家，这样的话才能彼此有所关照。
我看那个男孩言语不多，挺沉稳的，对妹妹言听计从，心想她俩性格挺互补，也挺合适的。
可是母亲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如果同意了，百年之后见了父亲面无法跟他交差。
见母亲不同意，妹妹仰起头撂出狠话说，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非他不嫁。
没想到温柔了几十年的母亲听了妹妹的话，又看到了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气怒了:“你要是敢嫁，我就不认你这个闺女，永远不要踏进这个家门。”
“不踏就不踏，我走！”说罢妹妹拉起那个男孩冲出了家门。
我跑上前拦她，她把我手狠狠甩开，两眼瞪着我咬牙切齿地说:“我恨你们，恨这个家！”
妹妹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她不联系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过的怎么样？
其实那年妹妹睹气一出门，母亲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说出那么绝情的话来，就跟鬼使神差似的。
事后我和晓辉也多方打听妹妹的消息，可得到的消息是那个男的是陕西人，在服装厂维修机器，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些年我和晓辉为生活一直不停地在这个工地和那个工地之间奔波，母亲在家帮我们照看着两个孩子，母亲本就体弱，忙家务照看孩子，再加上思念妹妹，常常在梦中呼叫妹妹的名字，她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我们带她去医院看了，医生说得长年吃药慢慢调理。
五年前，母亲病倒了。之前听人说有心灵感应这回事儿，我还不相信，但是这次我信了。
离家二十多年毫无音迅的妹妹和妹夫在母亲病倒后回来了。除了用母女连心的心灵感应解释外，我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母亲、妹妹、我母女三人抱在一起大哭，母亲再三向妹妹道歉，说当年说出那样的话并非她的本意，只是气话而已。妹妹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痛哭流涕说，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倔强、冲动、任性、自私惹的，她愧对父母和姐姐，请求能原凉她。
我搀起妹妹说，这些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盼你归，感谢老天开恩，我们终于团聚了！
见了我妹妹的面，又得知她儿子都大学毕业了，女儿正在读大专，妹夫和妹子在他们当地办了小小的服装加工厂，日子过得很富足。母亲的病情好转了不少，都能下床走路了。
晚上我们围坐在母亲身旁，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回忆起我们以前的生活。
提起往事，妹妹又失声哭起来，她说她自从生了孩子、养了孩子后，才深深体会到父母对孩子无私的爱。
不生养儿女不知报娘恩。
她说她六岁那年，七里外的村庄唱大戏，那时农村又没什么娱乐活动，一个村庄有戏，往往把方圆十几里外的人都给招来了。
我看不见，父亲就让我骑在他脖子上，踮着脚尽自己努力把我向上举，他问我看到啥了？我说看到红脸的把白脸的逮住了，压下去了。哈哈哈，父亲听后乐的合不拢嘴。
看戏当中，父亲还给我买冰糖葫芦吃，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每当想起时，还余味犹在。
还有我八岁那年冬天下大雪，房檐的流漓伸下老长，就连大树周身都被都明晃晃的冰包裹着。
晚饭后，我偷偷跑出去和小伙伴们在雪地里疯狂玩耍，吃冰凌玩雪球，打雪仗。
等到母亲找到我把我背回去时，我之前身上的汗劲一下，浑身发凉，特别是手和脚因为我那双棉鞋早就被雪罐满了，雪在鞋子里蹭着脚的温度融化，雪水浸透了袜子，泡泛了脚。
母亲一边责怪着我，一边拉我到火盆旁边，把我的一身湿棉衣和鞋袜脱下，然后把我往被窝里一塞，她也随机坐在床上，脱下她的棉衣和棉裤，把我的双手放在她胸前，伸双腿夹住我的双脚，用自己的体温暖我冰凉的身体。
等被窝里暖和起来，我的身体、手和脚都有了热气儿后，她才穿起自己的衣服，把热被窝给我塞好。自己又坐在火盆旁把我弄潮湿的棉衣棉裤翻过来正过去在火盆上烤。
我睡到半夜被尿憋醒，揉着双眼起床，看到母亲还在火盆旁烤我那湿透的棉鞋，升起的湿烟和着鞋里面的臭气绕在母亲的脸旁，她不躲不闪，注意力全聚在手中的鞋子上面。
“妈，你咋还不去睡？天都快明了吧？”我睡眼惺松地问。
“再有一会儿就全好了，春香，你赶快睡，不把你棉鞋烤干，明天你上学穿啥呀！妈不困。”
那时候，每人冬天只有一身棉衣棉裤和一双棉鞋，哪有替换的。
这时妈妈要去解手，打断了妹妹的回忆。
“春香这些年也很想你们、很想家。始终没有回来，一是因为家中的事务实在忙，二是她嘴硬，爱面子，死撑。”妹夫在一旁补了一句。
“前段时间她深夜从梦中惊醒，告诉我说她梦到妈在喊她回家，妈看起来很疲惫，声音也弱弱的，她预感不好……”第二天我们便安排好了一切事务，买了车票赶了回来，妹夫又说道。
妹妹和妹夫在家住了十天，家里小服装加工厂一连几个电话催他们回去，有事务要他们回去处理。
这次回来，妹妹给妈和我买了金项链和金耳环，还有衣服，给晓辉和孩子们都买了礼物。临走又给妈塞在枕头底下10000块钱。说是等妈病好些，就带妈去他们家住，她要在妈身前尽孝。
谁能料到，妹妹走后第二年便发生了疫情，母亲想去妹妹家看看，这个愿望不但未能成行，而且她的病状越发严重起来。
在床上躺了两年多，我和晓辉日夜轮流伺候。妹妹在那边是干着急回不来，一天不停地和我视频，和妈妈说话。最后那次疫情大爆发，母亲没能扛过去，她带着些许遗憾走了。
妹妹和妹夫紧赶急赶，终于在母亲出殡前赶了回来，当妹妹失魂落魄地闯进门，看见停放在院里灵棚中的棺木，她一下扑在母亲的棺材上，哭的别过气几回，二十多年的憋屈如洪水猛兽般决堤而出！
办母亲丧事，妹妹人没回来之前，就问我要银行卡号，我没给她。谁知她又用微信给我转了50000元做为母亲的丧葬费，我没收。
那天母亲和父亲合葬在了一起，妹妹爬在父母的坟头上嚎啕大哭，久久不肯起身。
办完母亲的后事，妹妹又提起了钱的事，我说既然我招了上门女婿，爸妈的老屋又给了我，这些年母亲也在帮我，你啥也没要，我就得像个男孩子那样把咱这个家给撑起来，你是出了门的闺女，父母养老和丧葬费礼应由我们来出。
妹妹说，这几十年来，她没在父母面前尽过孝，特别是母亲这两三年卧床不起，都是你和姐夫照顾的，她没出力，出点钱也是理所应当。
我们两个人的意见始终不能统一。
接下来的几天，妹妹说她和妹夫想出去转转，一连几天都是挎个小包出去，再挎着小包回来。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那天我和晓辉把妹妹和妹夫送到了高铁站。
列车启动，妹妹发来微信说道:
姐姐姐夫你们好！我在你们的衣柜里放了200000元，因为要不到你们银行卡号，转钱你们也不收，所以我只能采用这笨办法了，请你们一定要收下，这是你们应得的。
我也是父母的女儿，况且现在日子过得比你们要好些，理应多出点钱。
咱妈这些年来看病住院，钱都是你们花的，力都是你们出的。你和姐夫这些年来靠打工赚钱不容易，还供两个孩子上大学，况且这三年来又没挣着钱，如今孩子们虽然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了，可接下来要买房娶媳妇样样都需要钱，你们俩也五十多岁的人了，为了身体，以后就找个比较轻闲的工作吧。
姐，虽然咱父母都不在了，可还有咱姐妹俩，咱是一母同胞，是怎么也割舍不断的亲情，虽然我离家远，以后我会常回来的，父母没了，你就是我心里的依靠，常言说长姐如母，我还想你像小时候那样处处心里想着我！我也会把你时时刻刻装在我心里，姐，你可别因我以前的不懂事，惹父母和你生气，而不理我呀！
我瞬间泪流如注！
原来妹妹和妹夫那几天出去是去银行取现金啊！
手足之情，血脉相连。父母走后，愿世间兄弟姐妹之情永远如年幼时的我们！
(仅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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