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医考对作弊深恶痛绝。一旦坐实，将注销成绩、永久禁考，赴美行医梦彻底破碎。
撰文 |燕小六
一年一度的美国住院医师培训已经“放榜”。有些年轻人顺利进入自己的“梦中情院”。但还有800多人，早早收到美国医学考核委员会（NBME）通知，称其持有的美国医师执照考试（USMLE）成绩被判定“无效”。根据美国住培制度，USMLE有效成绩是申请住培的必要条件之一。
Medscape信息显示，这800余人大多来自尼泊尔，少量来自印度、约旦、巴基斯坦等地。所谓的“成绩异常”，极大概率是作弊。
USMLE对作弊深恶痛绝。其章程写道，一旦坐实，将注销成绩、永久禁考。当事人还会记入“考试黑名单”。这意味着，他的赴美行医梦彻底破碎。
美国医师执照考试（USMLE）官网发布声明，称部分学生考试成绩无效。图源/USMLE
考试成绩存在“异常模式”
故事要从今年1月末说起。USMLE在官网发布声明，称大量尼泊尔考生的考分存在“异常表现模式”。
近些年，考试作弊都成产业了。在美国各类医考中，漏题、卖题、替考的，时有发生。为确保公允公正，NBME、USMLE想了不少安全措施，包括利用大数据监控和分析考生表现。举例来说，明明是差生云集的考场，答得又快又好，出现一大批高分甚至满分卷，明显不合理，就属于“高度异常的模式”。
前述声明没有解释哪里异常。但USMLE表示，相关考生将收到官方通知，告知其具体哪一部分成绩无效，并要求其参加一项“验证考试”。这是要验证真知还是作弊，不得而知。
美国外国医学毕业生教育委员会（ECFMG）、美国国家住院医师培训匹配计划（NRMP）随即跟进。前者回应，成绩无效者“不再符合ECFMG认证要求”，不具备本年度申请住培项目的资格。后者表示，会与其他机构进行数据交叉验证。也就是说，但凡有一个机构判定成绩异常，当事人本年度的住培申请就歇菜了。
一名尼泊尔考生在社交媒体贴出自己收到的成绩无效通知。图源/X
医考“吹哨人”
“这就是歧视！”来自尼泊尔的Latika Giri是800多人中的一个。
她告诉媒体，针对无效成绩，美国方面给出3个选择。第一，考生可以要求NBME复核再决议，走完流程要10周；第二，从头开始、免费重考USMLE，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数年才能考完；第三，什么都不做，成绩保持无效状态，未来3年不能复考。
如果选择1和2，视为考生放弃追诉NBME的权利。
“我们必须在2月16日前做决定。这样，我肯定赶不上今年的住培申请了。”2月初，Giri和多名尼泊尔考生，向美国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巡回法院提起诉讼，认为USMLE涉嫌歧视、违反美国《民权法》。他们还指控NBME未按程序通知考生，也没有提供合理的申诉机会，这违反了NBME的管理章程。
Giri等人要求法院裁定相关机构即时恢复考生成绩，或在诉讼期间维持成绩有效。
很快，USMLE做出回应。信息量非常大。
首先，回应确认了成绩无效的学生数量，一共832人。每人至少有一项成绩被取消。
其次，USMLE公布了部分调查过程。
回应称，USMLE最早注意到尼泊尔等地考试成绩异常，是来自“吹哨人”的举报。有匿名消息指出，很多当地考生提前拿到考题，都在突击背答案。
USMLE考试分成3个阶段，均需用电脑作答。每一阶段考试会从海量题库里，随机调取数百题。每个考生登陆系统后，看到的题目会有所不同。但，一般情况下，一段时间内的考题都选自相对固定的题库。
如果有足够多的人能足够快地突击做题，然后快速分享出去，可以构成大规模作弊，属于“企图非法获得考试资料”。2014年10月的SAT作弊案就是这样，该案还被泰国拍成电影《天才枪手》。
接到举报后，USMLE雇用一名网络侦探，以备考者的身份混入一些聊天群，拿到一手资料。
美国一所妇女儿童医院儿科住院医师项目副主任Bryan Carmody在社交媒体公布一些群聊截图。从内容看，发言者提醒群内其他人：“我听说有人提前两三小时交卷？”“别太早交卷，正常人不可能那么快做完！你们是傻了吗？”
图源网络
大数据作证，就是作弊了
仅仅有举报和擦边的聊天记录还不够。USMLE副主席Daniel Jurich向法庭递交一份“声明”，解释NBME、USMLE如何利用大数据论证尼泊尔地区分数“可疑”。
第一，单中心数据“最极端”。
包括美国在内，USMLE在全球有400多个考试中心。2021年，尼泊尔中心的第一阶段考试获得“全球最高分”。到2022年，该中心的第一、第二阶段得分都是全球最高。
但这高得有点离谱。根据法院公开文件，2022年，尼泊尔中心的第一阶段平均分是240，远高于全球平均水平（227），更是领先于美国本土医学生。这种超分已经脱离了合理分布区间。
红点为尼泊尔在USMLE三个阶段的考试成绩中位数。图源/Medpage
第二，答题速度过快。
USMLE的考题多是案例描述式，有长有短。短的可能就几行字，长的宛如小作文。每个考题有4-6个选项。USMLE做过测算，平均每道题的阅读和回答时间在90秒左右。尼泊尔中心的考生答题速度平均只需20秒，答题速度中位数居全球前5%-10%，且准确率高达90%。
第三，答案一致性过高。
统计学有一些手段，能结合数据进行趋势分析，找出模式或规律。比如，考试中难免会有“易错题”“送分题”，这些是可以靠统计算出来的。偏偏，尼泊尔考生的“易错题”一致性非常高，也就是大家都错一块儿。这一比率远远超过其他中心。
有分析指出，这可能是学生们都师从同一个老师，用了同一套复习资料，背了同一个答案。
第四，尼泊尔中心的考生数量增长过于迅猛。
根据法院文件，尼泊尔中心的第一阶段考生报名数，从2019年的281人增至2022年的662人，2023年近千人。USMLE认为，有了人力支持，该国很可能出现大规模收集、共享实时考试内容等情况。
2014年至2023年，尼泊尔在USMLE三个阶段的报考人数增幅图。图源/Medpage
Daniel Jurich递交的声明还详细复盘了Giri的考分。“她的三个阶段成绩均被判定无效，都存在严重的错题一致性偏差。”
声明指出，Giri做一道题只要20-30秒，每一阶段的准确率都在90%左右。Giri的律师团表示，这是因为她运气好，做的都会、猜的都对。但声明强调，平均读题时间是90秒。大数据分析过快速猜题者的准确率，最多就是25%。
Giri称，尼泊尔是个相对较小的发展中国家，只有两所大学医学院和两所医学研究所。她这么说是想证明，尼泊尔的医学教育资源有限，所以大家获取信息的途径差不多，答案也就相似。
“但根据NBME记录，尼泊尔至少有19所医学院。这是在尼泊尔医学委员会官网能查到的。其次，分析和尼泊尔规模、资源差不多的国家，去看他们的考生成绩，并没有出现上述偏差。”声明指出。
2月末，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巡回法院法官Christopher R. Cooper驳回Giri的请求，并称恢复其考试成绩，明显不利于公共利益。
截至目前，Giri的律师团队并未就此发表评论。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继续起诉。
参考文献：
1.USMLE
2.NRMP
3.Nepali Doc Sues Board for Invalidating Exam in Cheating Scandal. Medscape
4.Judge Won't Overturn Invalidated USMLE Scores. Medscape
来源：医学界
责编：田栋梁
编辑：赵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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