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我们盼着过年,盼着春天,盼着母亲的面蒿粑粑。
过完小年,温暖的春风携几分狂野,面蒿便在荒芜的坡地里探出头。清晨,母亲提着竹篮出门了,回来时,脸上挂着喜悦,竹篮装满嫩茸茸的面蒿。妹妹们知道妈妈要做面蒿粑粑了,高兴得像小喜鹊一样围着她转。
母亲舀出半盆糯玉米面,把洗干净的面蒿倒进盆里,洒点水,拌匀,倒进木甑子,叮嘱我往灶里添柴,她则忙着到耳房洗石碓。不一会儿,甑子热气缭绕,满屋便弥漫着面蒿的清香。母亲揭开盖子,顺着甑子边沿吹一圈,甑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说:“透了。”端起甑子,把饭倒在盆里,再倒进石碓。她踩碓,我剥碓。铁铸的碓嘴一起一落,面蒿和饭越来越细,越来越粘,母亲越踩越吃力,她终于喘着气说:“好啦。”我用一根短木叉支着碓头,和母亲一起用力抓起碓窝里的饭团。三个妹妹早已站在碓边,馋得直流口水。母亲一个揪一团递给她们,佯装生气:“接着,都是些馋猫。”最后递一团给我,我三嚼两不嚼咽下,面蒿的清香夹着淡淡的甜味却一直在嘴里回荡。母亲端盆进屋,在簸箕上撒一层薄薄的玉米面,然后从盆里扯下一小团饭,先在掌心揉圆,然后十根手指快速拿捏,碗口大小的粑粑瞬间做好。不一会,簸箕里便整齐排列着大小一样的面蒿粑粑。我和妹妹们争抢着学母亲的样子捏着饭团,可做出的粑粑总像歪嘴的姑娘。母亲笑了:“你们想把粑粑做圆,不知还要吃多少盐巴呀。”
晾了一夜的粑粑可以翻身了,母亲拾几个让我送给二奶奶三奶奶尝尝鲜 。我嘟着嘴,极不情愿地走出门。
看着饭桌上单调的饭菜,我们都想烧面蒿粑粑吃。没几天,面蒿粑粑完了。我怪母亲做得太少,她说:“做多了放不住会长霉呀。”母亲又提着竹篮出门了。
每年春天,母亲不嫌麻烦,总要做两三次面蒿粑粑。当最后一次摘面蒿回来时,竹篮里已躺着很多黄色的花苞。她一进门便说:“馋猫呢些,面蒿老了,这回吃完要等到明年春天啰。”
春天如约而至,母亲的面蒿粑粑也从未缺席,它陪着我们长大、结婚、生子。
今春又到,母亲已老,她再也不能给我们做面蒿粑粑了,但那股香甜永远在记忆的舌尖上荡漾。
作者:余学桃(单位系曲靖市师宗县医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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