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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一个寒冷的除夕夜。我正在店里忙着包饺子,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丈夫去世早,独生女也外出打工多年不回家,让我这个当妈妈的心里隐隐不是个味儿。我叹了口气,把蒜蓉馅的饺子细心地封好角。
这时,店门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身着褴褛的十来岁男孩,被冷风一激,抖得就像块落叶。我赶紧让他进来,关好门,把暖气又开大了些。那男孩瘦弱得就剩一把骨头,脸色苍白,眼神却很聪明,还带些戒备。我心疼坏了,赶紧盛了一大碗热乎的饺子放到他跟前:“小乖乖,快吃两口吧,免得冻坏了。今天除夕,妈妈这才包的鲜肉馅饺子,保证香喷喷的!”
男孩终于忍不住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饺子,眼前一亮:“好吃!阿姨,这手工饺子比我吃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好吃!”我看他狼吞虎咽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厨房里蒸笼的水滚滚冒泡,热气腾腾地飘散着肉香。我心想今年的年夜饭终于有人陪我过了,也不那么一人凄凄惨惨了。
男孩吃得太急,呛了几口,我忙端来温水拍他后背。他腼腆地朝我笑笑,眉开眼笑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儿子。“阿姨,我叫李天天。这饺子真是鲜香软糯,比什么羊肉泡馍、烧烤还好吃!”我被他逗乐了:“哈哈,那是,妈妈的手艺没得说!我叫张梅,在这条街上经营这家小饭店十几年了,炒菜卖包子的手艺数一数二。”
听他说完,我心如刀割,赶紧过去揽他在怀里轻拍他的背:“天天啊,妈妈听了太难过了。你还小,怎么能让你受这么多苦呢!”李天天在我怀里窝了一会儿,似乎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母爱的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开口:“张阿姨,谢谢你照顾我。其实我还有个姑姑,但她对我不太好,常嫌我蹭饭。所以我只能自己在外面混。你能留我过年,我真的很高兴!”
我抚着他的头发,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可怜的孩子再回那冷漠的地方了。“天天,以后就别去你姑姑那里了。每顿饭你都来我这儿吃,有饭有菜的。今晚上你就睡我家吧,这里暖和得很!”
李天天惊喜地望着我,眼里满是感激:“真的吗?那我明年春节也可以来找你过年吗?”我重重点头,微笑道:“当然!以后每年春节你都来我家过。我会给你做好吃的饺子、年糕,还有压岁钱!我们就像一家人。”
李天天开心极了,又吃了两大碗饺子。吃完,他主动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张阿姨,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齐心协力!你做饭我洗碗,这才公平!”我被他乖巧懂事的样子逗笑了:“好呀天天,那你慢慢洗,妈妈去厨房包最后一批饺子!”
门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急忙跑出来查看。只见李天天站在一片狼藉的碗盘边,面色发白,双手微微发抖。原来他手一抖,不小心打碎了几个盘子,已经把他吓坏了。
李天天还在发抖,我轻抚他的背,柔声道:“天天,是妈妈粗心了,不该让你一个人洗碗的。来,我们先收拾干净,然后一起包饺子,等会一起吃年夜饭!”
李天天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和我一起把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看他还有些自责和难为情的样子,我开起玩笑逗他笑:“洗碗这活计太难了,还是留给妈妈我这个老人家吧!”李天天这下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们来到厨房,我手把手教他如何制作饺子皮和馅料。刚开始他笨手笨脚的,搓的饺子皮太厚或太薄,馅料也不够均匀。我耐心地引导他,没过一会儿工夫,他就成功包出了个小巧可爱的饺子。
“张阿姨,快看这个好不好吃!”李天天兴奋地把饺子举给我看,洋溢着骄傲。我笑着夸奖道:“真棒,这个饺子包得太漂亮了!”看着他如获至宝般开心的样子,我的心头也跟着暖暖的。
我们你一口我一口有说有笑,很快就包好了一大盘饺子。夜色已深,我端出事先腌制好的酸菜鱼和肉糜年糕。李天天两眼放光,兴奋地在饭桌前坐下。
这顿年夜饭吃得格外热闹温馨,一点也不像以往的冷清和落寞。吃过饭,李天天主动收拾了碗筷,全洗干净放回橱柜。然后我们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待着春节钟声的敲响。
“天天,以后就住我家吧。妈妈给你收拾出一个房间,平时让你老老实实上学念书。每到周末和寒暑假,你就来店里帮帮忙,妈妈教你做菜包饺子,将来你自己也能开一家饭店生意红火!”我笑眯眯地对李天天说。
李天天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好嘞!我最听张阿姨的话了!以后我便是这家的一员,会好好学习帮忙的!”我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仿佛这个可爱的孩子已成了我的骨肉。
我和李天天兴奋地跑到窗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绚烂的烟花。“新的一年来了!天天,新年快乐!”我笑着对李天天说。他也回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张阿姨,新年好!”
我们隔着玻璃,聆听着窗外喜庆的鞭炮声,一时两心欢畅。这一刻的温馨,定会成为我们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
从此,李天天就住进了我的家中。我腾出储物间收拾了一个小房间给他,又带他去买了新床上用品、书桌椅和写字用品。每到周末和学校放假,李天天就会来饭店帮我干活,我好好传授自己的手艺给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李天天的感情越来越深。他会把在学校里的喜怒哀乐都告诉我,我也把当年丈夫去世和女儿离家的辛酸都向他诉说。李天天很懂事,常常找机会安慰我,让我觉得这孩子简直像自家骨肉。
转眼又到了大年三十。李天天说要和我学包饺子,所以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忙活在厨房里。我教他包了各种馅的饺子,他也尽心尽力地和我模仿。这世上没什么比和心爱之人一起度过春节更幸福的了。
可周围有些邻居和熟人对我收留李天天的行为却颇有微词。他们说我不该留一个外人在家中住,谁知道这孩子什么来历。我听了很不高兴,都给他们好一通数落:“人之初,性本善!天天是个多好的孩子,像家里的骨肉一样,我很疼他的!”
我恨不得跟全天下人讲,李天天就和我亲生的没有两样。为了让他在法律上也成为我的骨肉,我去办理了收养手续,正式把他收为干儿子。这下终于没人能再议论什么了。
又过了几年光景,我的女儿终于回家看我了。我激动万分地把天天介绍给她认识。女儿很喜欢李天天,也很理解我收养他的用心。看到自家母女相认,一家人团聚,我由衷地感到欣慰和幸福。这世上我最心爱的两个孩子,一个亲生的,一个收养的,我都无比疼爱。
和李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我感到无比的温馨与满足。李天天在学业上也很用心,成绩名列前茅,让我这个当妈妈的自豪不已。
某年春节前的一天,李天天突然跑来饭店找我,一脸忧郁的样子。我忙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叹了口气,说自己总觉得没过年的感觉,又想起了亲生母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天天吸吸鼻子,终于露出了笑容。我放下手头的活计,和他去商场里采购过年的装饰和食材。我们一起买了红灯笼、门神、花签、窗花和各种传统年货。又买了鱼、肉、菜和制作年糕、汤圆的食材。李天天看着满满两大车的物品,眼里放光,也高兴起来。
回到家,我们边收拾打扫房间,边有说有笑。收拾完,我带李天天上街买新年新衣服。他高兴地选了一套火红色的棉袄和雪白底的运动鞋,穿上后精神奕奕。然后我们又去庙会上逛了一圈,了各种小吃,感受着喜庆的过年气氛。
年三十那天,李天天兴奋得清晨就爬起来帮我装饰房子了。我们彼此递交工具,忙活得热火朝天。很快,一派喜庆温馨的年味就弥漫在这个小家里。晚上,我做了丰盛的年夜饭招待李天天,还给了他厚厚一叠压岁钱。李天天开心极了,跟我说这是他度过的最幸福新年。
我看着他开怀大笑的样子,感到无比欣慰。能让这个我视如己出的孩子幸福,就是我这个当妈妈的最大的快乐。每年春节,他都会兴高采烈地来我家过年,这份温情,我们会珍惜一辈子的!
和李天天度过的几年春节都是温馨美满的。看着他从一个瘦弱的男孩长成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我由衷地感到欣慰和骄傲。
然而在李天天十八岁那年的春节前,有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我们的宁静生活。李天天的亲生母亲突然找到了我们,原来她并没有去世,而是当年家境贫苦无力抚养李天天,所以托人把他送到了孤儿院。现在多年过去,她的经济条件终于好了起来,来到本地打工,就找到了我们母子俩。
我和李天天大吃一惊,两个人都呆若木鸡,不知所措。我看李天天一脸错愕和复杂的神情,心中也五味杂陈。我轻声劝李天天:“天天,妈妈不会强留你的。要不你先和亲妈住些日子,再下决定?”
春节来临,李天天却提不起精神庆贺,整日愁眉不展。我心疼他,想尽办法逗他笑,可是收效甚微。最终在除夕那天,李天天红着眼睛来找我,决定还是留在我身边,以后不离不弃。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些年我视如己出疼爱他,他也以我为妈,这份深厚的母子情谊,竟然战胜了亲情的羁绊!我用力抱住李天天,在他耳边轻声说:“儿啊,妈妈会永远陪着你,给你最温暖的家!”
从那年开始,每逢春节,李天天都会兴高采烈地回家,和我度过最温馨幸福的节日。李天天读完大学后来到我的饭店工作,接过了我的衣钵。我也可以安享晚年,和他在一起慢慢变老。
我们母子感情比任何人都深厚,经历过生死离别,却再不能阻隔我们之间的真情。每每想起那个春节夜我收留他的情形,我都由衷地感谢上天的眷顾,让我们母子在人世间相依相伴,一辈子在一起!
我和李天天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看着他从一个瘦弱男孩长成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现在,他已经在当地开了几家大型的食府,生意红火得很。每年春节,李天天都会亲自下厨,和店里师傅们包上几千个香喷喷的饺子,分发给常客以表感谢。
我也老了,已经八十高龄,行动不太方便。但每年腊月,李天天都会亲自开车接我去他的食府帮忙。我们母子穿上厨师服,有说有笑地在一起包饺子。虽然我包得慢了些,却最为精致可口。李天天总是笑呵呵地夸我“张阿姨的手艺还是没得说”。
今年春节前夕,李天天又开车来接我。上车前,邻居王叔和马婶都惊讶地对我说:“梅姐,天天这孩子对你可真够孝顺的,亏你当年收留了他!”我闻言心花怒放,笑着说:“那是,我当年给了他一顿热饺子,他记我一辈子的恩!”
来到食府,张灯结彩的装饰一派热闹景象。李天天给我换上粉红色的厨师服,我们又像从前一样使劲擀皮摊馅,包出一个个鲜香饱满的大白菜猪肉饺子。李天天时不时地端来热乎的饺子让我尝尝馅料是否合口味,我吃后由衷地赞不绝口。
夜幕降临,我们母子站在食府门前,一起数着窗外绽放的烟花。我感慨地说:“天天,还记得你小时候我们也站在窗前数烟花的情景吗?”李天天轻轻握着我苍老的手,柔声说:“妈,当然记得,那时候我们面对着未知的明天,现在未来已经明朗起来啦!”
我心头涌起万丈柔情,轻轻拍着他的手。多年前一个偶然的相遇,竟然让我们结下了深厚不解的母子之情。而我也终于明白了“缘”这个字的深刻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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