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上财商学评论》是由上海财经大学主管、上海财经大学商学院主办的一本刊物，以研究“海派商学”为办刊特色。在主题上，已出版六辑分别是：百年商学、未来商学、元宇宙、全球化、城市美好以及人工智能崛起，不仅回顾了海派商学的历史，还展望了商学的未来，更关注当下的商业热点。在视野上，它立足上海的城市和商业动态，讨论其中的海派管理和海派文化。在时机上，国内国外的双循环的新格局也召唤我们去研究新时代机遇下的新海派商学。
注：本文选自2022年11月出版的《上财商学评论》第四辑“预想图”栏目，由中汇税务师事务所税务总监、IMA持续教育专家、上海大学MBA-CMA企业导师堵鹤鸣主讲，编辑部整理。
对经济全球化的讨论，既要关注世界经济对中国的外部影响力，更要注重中国自身经济制度产生的内部作用力。本文从中国现行的财税制度入手，以税务专业视角分析酒类、烟草、油品、汽车和房地产等行业，梳理与它们有关的复杂税费情况，同时综合评价这些行业的企业价值及经济发展趋势。
“税”由“禾”与“兑”组成，原意是国家在农民用收成的禾谷兑换其他生活用品的交易过程中收取一定的钱。春秋时期，齐国有一名伟大的财税专家——管仲，以此为准则，制定了一套藏富于民的财政体制。农民的饮食需要食盐、生活需要铁器，商人与农民买卖这些生活必需品时赚到了钱，在赚钱的同时要分给国家一部分。这就是最早的税收制度产生于商品交易的流转过程中。
我国现行财税体制始于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按照事权与财权相结合的原则，依据中央与地方事权与支出责任，将税种按属性划分为中央税、地方税和中央地方共享税三种类型。中央税包括消费税、车辆购置税、关税、进口增值税、船舶吨税；地方税包括耕地占用税、土地增值税、土地使用税、烟叶税、房产税、车船税、契税；中央地方共享税包括增值税（中央50%、地方50%），企业所得税（中央60%、地方40%），个人所得税（中央60%、地方40%）。
回顾28年前建立的财税制度，会感叹它是一个精妙远见的设计。中央税的征收对象都是明确的，确保国家财政有稳定的大宗收入；共享税，既鼓励地方发展经济，也给中央带来收益；地方税预示着中国地方经济发展的财富密码——土地。地方税中的大部分重要税收都与土地有关，地方财政从与土地相关的税收中获得增益，从土地出让金的上涨中获取城市发展所必需的资金。因此，地方财政是房地产行业蓬勃发展的最大获益者。
中央税征收对象明确——以消费税为例
为确保国家财政的收入，中央税的设定是在关键环节对明确对象进行征收。例如，车辆购置税设在汽车上牌环节，不交税就不能上牌，也就不能上路行驶；关税设在货物进口报关环节，不交关税就是走私行为。
中央税中非常重要的一种是消费税。通过对消费税的分析，能更好地理解中央税。虽然称为消费税，但实行的是价内税，即只在应税消费品的生产、委托加工和进口环节缴纳，在批发、零售等环节因价款已包含消费税故不再缴纳，税款最终由消费者承担。为方便征收管理，我国消费税的征收设在产品制造后的出厂环节，这是商品流转的源头。到目前为止，我国的消费税有15个税目，主要来源于酒、烟、油、车四类。
酒类消费税
酒类消费税要征两道：一道是从量征收，如每公斤酒要征1元的消费税；另一道是从价征收，如对出厂价征20%的消费税。所以，酒类消费税既从量又从价。以茅台酒为例，排除市场加价因素，茅台酒的官方指导价是1 499元，但消费税的计税价格不是1 499元，而是出厂价969元。
香烟消费税
一包烟中包含的消费税非常高。香烟的消费税分甲、乙两类，每条烟的价格在70元及以上的从价税率为56%（甲类消费税），每条烟的价格在70元以内的从价税率为36% （乙类消费税）。由此可见，抽烟不仅有害健康，更有害钱包。
有两个烟草行业的数据值得关注。一是“两个1万亿”，即中国烟草总公司的2个1万亿元——利润1万亿元、税收1万亿元。2020年，我国的财政收入17万亿元，其中香烟贡献1万亿元。二是 “当之无愧第一名”，2020年上海纳税百强榜排名第一位的是上海烟草。上海烟草2020年度纳税达985.9亿元，是上海市第一大纳税企业。
油品消费税
2008年金融危机时国际原油价格为146美元/桶，现在的国际油价约为80美元/桶。2008年我国油价是7元/升，现在的油价是10元/升。为什么在国际油价高的时候，我们的油价低，而现在国际油价低了，我们的油价却上涨了呢？
当时，汽油的消费税是0.2元/升，柴油的消费税是0.1元/升；而现在，汽油和柴油的消费税是1.52元/升和1.2元/升。所以，油价上升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油品消费税上涨了。此外，2008年我国对油品有补贴，而现在对油品没有补贴了。
为什么国家不对油品补贴了呢？因为国家正在大力发展新能源汽车。例如，出租车司机如果开油车的话，每天的油费就要400多元；如果开新能源车的话，每天的电费只要40元，仅为油价的1/10。
汽车消费税
上海的汽车布局是“两个角”：东南角的浦东新区以通用为代表，西北角的嘉定区以大众为代表。汽车消费税是汽车产业很重要的税收。我国较大的23家整车生产厂家，每家都有自己的整车销售公司。设立销售公司的目的是：以较低的出厂价格缴纳汽车消费税。比如，市场价20万元的整车，厂家以14万元卖给销售公司。车辆的出厂价不能低于终端销售价格的70%，这在税法上是允许的。
目前，新能源整车销售有很多免税政策。因为新能源可以带领国家的造车工业实现弯道超车。电动车就是电控、电机和电池三样核心部件，我国既拥有全产业链生产线，也拥有很大的市场。为了发展新能源汽车，不仅在油价上提高消费税抑制油品，还免征新能源汽车的消费税和车辆购置税。
税收是有导向性的，国家对一些门类加税，表明要调控这些行业；对另一些门类减免税收，就是要大力发展这些行业。这就是税收与行业发展趋势的关系。
与房地产有关的地方税
中国的房地产市场繁荣这么多年，虽然同一区域中交通和房屋情况基本相同，但是有的房子价格大涨，有的不涨。这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是税收。购买个人住宅不用交土地增值税，但购买公寓房、商住房和办公用房就要交土地增值税。有些公寓房、商住房和办公用房的产权是40年，用电是商业用电价格，在交易中还需要缴纳土地增值税。
土地增值税是一个税率很高的税种。税法规定，公寓房、商住房、办公用房等非住宅房屋溢价50%及以内部分，土地增值税的税率为30%；溢价50%～100%部分，税率为40%；溢价100%～200%部分，税率为50%；溢价200%以上部分，税率为60%。是否交纳土地增值税是个人住宅和公寓房在价格和限购政策（个人住宅限购、公寓房不限购）方面存在较大差异的根本原因。
有人提出以公司名义买房，因为这样既能绕过房产限购限制，还能在购买时享受税费优惠。这看起来好像非常合理，一是能抵消9%的增值税，二是通过折旧还能抵消25%的企业所得税。但是在未来出售房屋时，却要交纳更多的税：先要交3%的契税（个人是1%～1.5%），再要交土地增值税（如果房价上涨2倍以上，累进的最高税率是60%，而个人住宅则根本不用交土地增值税），还要交两项非常大的税——房产税和城镇土地使用税。其中，房产税征收标准有从价和从租两种情况。房产税税率采用比例税率。按照房产余值计征的，年税率为1.2%；按房产租金收入计征的，年税率为12%。公司持有的个人房产一般都会按照原值征收房产税，税负是很重的。
在房地产宏观调控的背景下，未来房产的税收会从交易环节转向持有环节。房地产经过20多年的发展与增长，逐步趋于饱和，宏观调控的目的是稳定房地产市场价格，避免大涨与大跌，因而房产交易环节的税收会有波动和下降。同时，为了保持地方政府财政的可持续性，必然会增加持有环节的房产税。目前，全国范围内虽然还没有普及，但上海与重庆已经开始房产税的试点工作。
在理解房地产相关的税收政策后，就会发现房地产业不是一个暴利的行业。在管理会计中有一个杜邦分析法，其公式为：净资产收益率=销售净利率x资产周转率x杠杆系数。企业要赚钱有三种方式： 一是销售净利率高，也就是企业的产品特别挣钱；二是资产周转率非常快；三是敢于加杠杆借钱融资发展。房地产的销售净利率一般为10%~15%，所以房地产企业为了发展，不是要加杠杆借钱融资，就是要不断缩短销售周期、加快销售速度，增加资产周转率。
站在地方税视角看房地产，不难发现：相同的房屋由于性质不同、产生的税负不同，因此最终决定房屋价格的涨与不涨；用公司名义买房的做法并不明智，购入时看似得到税费优惠，但未来交易时所交税收更多。
悬羽与炭而知燥湿之气，古人通过观察羽毛的方法去了解炭的干湿程度。类似地，通过分析财税制度这样一根联动社会各行业运转的传动轴，我们也可以了解中国行业经济的很多方面情况。例如，通过对中国财税制度的分析，我们能够清醒地认识酒、烟、油、车等各行业的发展情况；又如，通过对在国家财政中具有支柱地位作用的中央税的分析，我们可以理解国家发展战略是如何通过税收倾斜来激励和调节行业发展的；再如，通过对地方税的分析，我们能看到地方财政与土地、房企之间的关系，以及未来房地产税从交易环节向持有环节改革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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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上财商学评论第四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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