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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晚上还没下班,老公打电话过来,叫蒋雪飞一起来吃饭。

“带个女孩子。”他说。

又是应酬,还要她带女孩子。这不是什么好事。女孩子在酒局里不都是润滑剂的角色么,正经女孩子谁愿意陪一群男人吃饭喝酒听黄段子。但蒋雪飞是新婚,老公又说得这么坚决,估计是老板的要求,那看来,非得带个女孩不可了。

想来想去,朋友里也就是任曼最合适。她漂亮,身材好,也会说场面话。

关键是她放得开。什么样的观念,什么样的人,她都接受。

蒋雪飞打了个电话给任曼,说陪她去吃个晚饭,除了她老公,还有几个成功人士。任曼说晚上得加班,蒋雪飞央求了一下:“哎呀什么事那么重要嘛。”还强调:“今天去吃饭的有几个互联网业界大佬呢,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任曼想了想,答应了。

晚上任曼来了,26岁的姑娘,介于熟和嫩之间,聪明又有风情,坐在那里微微一笑,就是好风景。

过会儿人到齐了,主角是蒋雪飞老公的老板和另几个老板。别的老板都带了年轻女人,就蒋雪飞男人的老板空着。明摆着,任曼是带给他的。

果然整个酒局中大家都把他俩凑成了一对儿,座位挨着,酒要一起敬,开玩笑也专开他俩的。老板说:“别别别,我俩也头回见面。”大家说:“头回吗?标准的一见如故啊。”喝到后半场,俩人倒也熟了,老板帮任曼挡酒,任曼叫他少喝点。等散场时他俩仿佛已是朋友。

2

第二天蒋雪飞的老公说,他老板看上任曼了,问她能不能从中撮合撮合。

这就是把闺蜜送上案板呀。那老头子,50多岁,有家有口的,蒋雪飞干不出来这种事。

老公说:“他毕竟是我们头。再说任曼跟了他,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蒋雪飞反问:“昨儿晚上他俩没私下交谈吗?”

老公说都喝大了,微信也忘了留。

蒋雪飞犹豫着,要把任曼的微信交出去,那是一种贩卖。

老公开导她,不是贩卖,要万一任曼也求之不得呢,这是好事。

蒋雪飞正色道:“任曼不是那种人!”

老公说:“你得问问她才知道嘛。马上我们这边要竞岗主任,说是投票其实全是头头定夺……”

蒋雪飞毕竟还是向着老公的。她决定探探任曼的意思。万一她也想攀上大佬,那再好不过。

第二天晚上蒋雪飞喊任曼出来喝咖啡,任曼开个宝马迷你,停车时正好有个很小的空,她停进去了。蒋雪飞说:“要是余总肯定停不进去,他开的是加长版的路虎。”

任曼笑笑。她问余总算是正总还是副总,占多少股份,有啥成就。蒋雪飞都往大处夸,然后说余总对她很是有好感的,人家又有钱。

“他能有多儿钱?”

“身家五千万肯定不止吧,女儿又在国外留学,学的艺术,不打算回来了,老婆是个病秧子,他也怪可怜的。”

任曼没吭气。咖啡喝到一半,蒋雪飞还在讲余总的好话,任曼忽然说:“其实他老婆孩子什么样关我屁事。”

蒋雪飞以为没戏,不料她又接了一句:“他以前找过情人吗?舍得花钱吗?”

蒋雪飞不知道。

任曼笑说:“不知道就去问呀。”

她的样子看起来介于八卦和认真之间。

3

蒋雪飞回家便跟老公打听余总的事。老公说他之前是有过情人的,还给人买了辆奔驰。蒋雪飞哦了一声,老公警觉起来:“你问这干啥?”

“好奇呗。”

她心里觉得这老男人还算大方。

几天后蒋雪飞又约任曼,说了余总给前任情人买奔驰的事。任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蒋雪飞虽然知道这很不地道,但还是忍不住说:“他是真中意你,找我老公要了几回你的微信。”

“那就给他嘛,毕竟一起吃过饭。”她语气十分轻巧。

蒋雪飞大喜过望,立刻把她手机号复制给老公,不一会儿,任曼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拿起手机捯饬着,笑说:“余总……这么快就加我了。”

接着她就开始在手机上不停地戳,一看就是在跟人勾搭,时不时的轻笑冲口而出,气流和音量是恰到好处的媚。

蒋雪飞捧她:“你的魅力啊,不得不服。”

戳了一会儿任曼要走,蒋雪飞嗔怪道:“不会吧,这么快。”

任曼说:“呀呀呀,不要乱想,只是去喝茶。”

4

余总和任曼真搞上了,热火朝天。以至于有次蒋雪飞老公喊她去吃饭,任曼也在,她事先都不知道。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笑笑,各自坐上自己的位置。

小盅浅醉,蒋雪飞上厕所时看到两个人在洗手间外面的公共洗手池互相弹水,你弹我一下,我弹你一下,少年一般。见蒋雪飞进来,两人反而更放肆了,余总说:“你看任曼,净欺负我。”

任曼说:“我不欺负你欺负谁。”一边说一边追着往她衣服上甩水。余总弯身一躲,就势把她从大腿处抱起来,任曼又捶又打,嬉闹着出去了。但蒋雪飞看到任曼眼神里有些复杂的东西,是只能对她一个人呼之欲出的东西。

果然第二天任曼打电话来,问蒋雪飞的老公升了吗,蒋雪飞说升了。任曼说,那不得请我吃饭庆祝?蒋雪飞说那是必须的。

见面后,任曼用调戏的口吻说:“那家可贵呢。”

蒋雪飞说:“贵也请得起。”

任曼笑笑,禀上不可一世的面容:“雪飞,我可是帮了你,到了你帮我的时候。”

“哦?”

“老余不舍得出钱,你知道,我就是想搞点钱。”

这么开门见山,把蒋雪飞弄愣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给你买过吗?”

任曼耸了一下肩,说,给过一条项链,值不了几何。

蒋雪飞都有点不认识她了,觉得她像忽然显灵似的端坐在自己对面。

“我看中了一套房,想让他帮我点钱,他不太乐意。”

“多少钱……”

“128万,想让他帮忙出一半。”

“你们……那个了吗?”

“肯定啊,但是我一提钱,他就说别的。”

蒋雪飞沉默了。她原本以为就凭任曼的手段,想要什么都不在话下,不会把她扯进去,没想到账在这儿等着算。

“要不然……你就跟他明说。”

“你傻吧,暗说他都不应,明说不就掰了么。”

“要不然……”

任曼打断她:“要不然你就让你老公这样跟他说,我本来有个男朋友,都准备结婚了,房产证上也准备加我名字,结果我男朋友发现这事,撤了。”

“你这么跟他说过吗?”

“说过,不太顶事儿。他在他下属面前,总是会要点面子的吧。”

“我试试……”

“试什么呀试,”任曼说:“只要你老公肯开口,他一定会衡量。你以为他想把事闹大吗?”

可是,老公是他的手下,他的得力干将,蒋雪飞该怎么说服老公去开这个口?不去怂恿老公吧,这场交易她是偏颇的,去怂恿老公吧,她又害怕影响老公的工作。

“我回去跟我老公说。”她只能暂时这么答。

任曼说:“你可别连你老公都拿不住。”

蒋雪飞顿时有些萎靡,要是能拿得住,她也不会参与这件破事了。

5

蒋雪飞千斟万酌地把事情表达给老公听,人家年轻女孩也是要有所图的啊,你不能让人白牺牲白奉献是不是?拉皮条也得拉得公正啊。

老公不满:“你啥意思?”

蒋雪飞就把意思说透了。

老公说:“那只能怪她自己没本事,怎么会怪到我头上来。”

蒋雪飞说,是你说他给前情人买过一辆奔驰。

老公说,是啊那女的有本事嘛。

蒋雪飞叹气:“那你不是害我朋友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事又没签合同。”

蒋雪飞嘴里安静了,眼睛还恨恨地瞄她老公。这人也太自私了吧,为了把老板哄好不择手段,对她的感受哪怕有一丝同理心,也能让她好受点。可他就是鱼死网破的姿态,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这还是夫妻吗这。

过几天任曼在微信上问蒋雪飞,她老公有没有帮忙在余总旁边吹风,蒋雪飞知道,老公在余总面前提都不可能提这事。现在她也只能把这事摁着,说,他把话捎到了,余总不接茬。

任曼说:“那我只能来狠的了。”

“你准备来什么狠的?别搞得自己身败名裂啊。”

任曼没再回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蒋雪飞怕她影响了老公的职位,任曼怨她一开始画了大饼。

随后几天蒋雪飞都提心吊胆。说来也怪,叫带个女的不是老公的主意吗?叫搓合不也是他肯请的吗?蒋雪飞凭什么自己成了最窝囊的人?她应该恨谁?恨自己对老公、对这个家忘我投入,而老公偷偷保留着一个居心叵测的小“我”?

6

果然出事了。老公打电话来说:“你不能劝劝那任曼吗?她把电话打余总老婆手机上去了!”

“说了什么?”

“说她是余总新认的干女儿,出于孝道哪天要上门拜访。她阴阳怪气的,余总的老婆又不是傻子,把手机号给余总看,余总火冒三丈。”

蒋雪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肚子憋屈。

“我当初让你带个女孩来,也没让你带个这样的。”老公倒还恶人得理了。

“那你让我带个什么样的?我又不是老鸨!”她的怨气喷薄而出。

“余总给前情人买奔驰的事你也不该说的,说这些干什么?”

“是你让我搓合的,我不这么说的话她能搭理一个50多岁老头?”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就不该让他们接近。”

“你们男的真有意思,想玩女人还一毛不拔,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就因为他成功人士吗?就因为他有俩臭钱吗?有钱别光显摆,拿出来给人家啊。”

“怎么没给,给她买了首饰,好几万。余总气得跟我说,还不如嫖。”

“那让他去嫖啊。”

老公开始跳脚:“你这说的什么话,事惹到这一步,你跟她又是朋友,你得劝住她。她胃口太大了,简直做梦。”

7

蒋雪飞不得不联系任曼,问任曼怎么回事,任曼简洁地回答了一下,然后故意在电话里留出大段空白,好让她劝解。蒋雪飞知道,一旦自己哪句话没说好,任曼马上就会火力全开,说不定会撂出来更可怕的威胁。

蒋雪飞叹了口气:“曼曼,老余他老婆,不会吃这一套的,因为……你也不是第一个,她经历得多了。”

任曼在电话那端冷笑了一声。

蒋雪飞接着继续有策略地说:“你经历得也不少,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他这种人不会有什么真心。就算你闹到公司去又能怎么样呢,大家对他的风流事都见怪不惊,顶多热议三天,端他的碗,还是得服他的管。”

任曼说:“妈的。”

蒋雪飞不知道这句是在骂谁。对方挂断了。蒋雪飞也虚脱了一般。她看不到局势,但感觉到隐隐降临的命运的压力。处世啊,到处都是破皮烂肉,苍蝇横飞。她想,等老公爬得更高一些,会不会也像余总那样,让部下叫一个小姑娘参加酒局,在卫生间弹水,玩得跟初恋似的?哪怕他未动真心,哪怕他辜负别人,这能是叫她开心的吗?

晚上老公回来,说任曼和余总谈妥了,余总给她10万块钱,她从此消失。

“我跟你讲,这女人很有心机,她故意狮子大张口,其实最后10万块钱也能打发。”

蒋雪飞说:“那是因为我今天给她打电话劝她了。”她发现自己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有点邀功的意思。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你怎么傻得冒泡呢,”老公说:“不是你劝她起的作用,你以为你一句劝就能让她舍几十万?一切都是她算好的。她的智商,一个顶你十个。”

蒋雪飞没弄明白这些话是老公故意否定她的功勋,还是事实。

老公说着就进卫生间洗澡,洗完澡出来庆功似的来抱她,不一会儿,床如浪中船舟。

但蒋雪飞的另一个自我却脱离了肉身,在高处观望着,她看到那个不再眉目含情的自己,和明显想一炮泯恩仇的老公。一切都是戏,连看上去这么卖力的动作片,都不过是为了应付浩荡的生活,换一丝婚姻的平凡、平静、平庸。

完事儿后蒋雪飞打开微信,想看看任曼的朋友圈都有没有新发些什么,她是不是已经心情好点了。

可是突然发现任曼已经把她拉黑。

仅一个晚上,她觉得两个人她都失去了。

又或者,这两个人,从不曾属于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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