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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的那年，我二十八岁。作为家里的老大，本该在父亲的丧礼上扛起主要责任，但那天大伯的缺席，彻底摧毁了我的冷静。
我们是一个传统的北方农村家庭，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普通农民。父亲是个阳光灿烂的大老粗，性格厚道憨直;母亲则相当能干，操持家务之余还会帮着下地干活。除了我，他们还有我的弟弟小明，我们兄弟从小就很要好。
从小到大，父亲都把我当成掌上明珠般珍视。春耕时节，我常是父亲身边的小跟班，上午在地里钻钻钻;下午就骑在父亲的肩膀上，和他一起去村口的小卖部买根冰棍。父亲总说，咱家只有小明小明，就指着我的鼻子笑。我自小就很羡慕别人家的哥哥，所以对父亲特别依赖和疼爱。
后来我上学读书，虽然在外头待过几年，但只要一回到家，父亲就会热情地拥抱我，嘘寒问暖。他总是兴高采烈地向亲戚们炫耀我的成绩，那骄傲的神情，我当时看在眼里，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就在我们以为父亲情况有所好转时，他的病情却在某个夜晚突然加重。病房外守候的我们受到惊醒，急忙被叫了进去。我扶着父亲瘦骨嶙峋的身躯，看着他脸上的肌肉一点点松弛下去，心中万分悲痛。
最后，父亲费力地看了我和小明一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à终未能吐露一字，就这样离世了。我们兄弟俩蹲在病床前，痛哭失声。
这大伯真是太不像话了！小明愤愤不平地说。
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务农的，生活虽然清贫，但也过得挺知足常乐。父亲和大伯从小一起在田里拔草浇地，长大后虽然分家另起炉灶，但彼此感情一直很好。我和弟弟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干农活，知道了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大约三年前的一个深夜，我被母亲惊恐的呼救声吵醒。父亲躺在炕上，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喘息困难。
我家住在一个小县城里，父亲在当地一家工厂做工人，母亲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我和弟弟小时候就非常淘气，经常在村里捉迷藏、打闹。虽然家境不算富裕，但一家人其乐融融，过着简朴而快乐的日子。
尽管父亲每次出院回家，都是满身病态，但他总是露出憨厚的笑容，对我和弟弟打趣几句，让我们别担心。有时我们下课回家，正巧撞见父亲在家坐着喘息，看到我们就眉开眼笑地招手，我会上前搂住他单薄的背脊，闻着他身上阵阵病药味。父亲总是很宽容，从不因我们的顽皮而生气，只是摇头叹气。夜里，经常听见他在囫囵祷告，我猜他一定在祈求着什么。
就在那年冬天的一个寒夜，窗外飘着雪花，父亲在家中永远合上了双眼。那一幕，我的心仿佛被生生掏空，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母亲痛不欲生地趴在父亲床头，泪水浸湿了被单。弟弟的瞳孔里空洞黝黑，似乎失去了所有神彩。我看着父亲安详的睡容，突然觉得他比活着的时候更加年轻而祥和，恍然间仿佛到了天堂。
父亲的葬礼很简朴，亲朋好友前来送别。唯独我们的亲大伯没有出现，这让我和弟弟大为光火。大伯是父亲唯一的亲兄弟，自小两人感情就十分要好。我们原以为大伯一定会万分悲伤，没想到竟然这样渎职。
大伯怎么还没来啊？我焦躁地踱步。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弟弟冷冷地说，也许他根本就不把父亲放在眼里。
放尊重点吧，父亲去世了！这可是他最亲的兄弟啊！我激动地呼喝。
父亲离世后，我的内心充斥着无尽的悲伤与恐惧，感觉生命变得千疮百孔、敞亮无遗。我开始刻意回避所有与父亲有关的事物，就连看到他的照片，都会痛彻心扉。而更让我愤怒的，是大伯对我们这个家如此无情的态度。在我们最需要亲人疗伤的时候，他却视而不见，这是何等的自私和冷酷啊！我恨不得冲到大伯家，狠狠地质问他的兄弟之情在哪里了。
就在父亲出殡的当天夜里，我和弟弟两个人盘膝坐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怒气未消。突然弟弟开口了：大哥，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大伯太过分了。我点点头，也觉得大伯理亏在先，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于是我们开始密谋对付大伯的具体办法，一边讨论，一边咬牙切齿。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那一幕真是有些可笑与可悲。
其实在性格方面，我和弟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我个性比较沉稳，处事较为小心谨慎，从小就将弟弟护在身后。而弟弟可以说是我的完全反面，做事的确很较真，但耿耿于怀，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义无反顾地去执行，根本没有后顾之忧。这一次我们打算报复大伯，计划是我提出来的，但后来真正将其付诸行动的却是弟弟。
大哥，我们究竟要怎么做？弟弟双眼熠熠发亮，斗志昂扬。
别冲动啊，大伯可是长辈，我们也不能做过分了。我劝阻道。
什么过分不过分的，他已经把我们的亲情亲疏关系给撕破了！弟弟呸了一口，咬牙切齿。
计划开始实施后，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还是尽量表现得无恙。只有独处时，才会放开話推心置腹。那段日子，我甚至下意识地观察起了大伯的一举一动，琢磨着什么时候下手最合适。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大伯家的玻璃窗户很容易被从外面破坏。于是乎，我们就打定主意，准备在某个夜晚，偷偷潜入大伯家，对他所钟爱的那面镜子实施破坏。
我们预先准备了一些工具，比如铁撬棍、手套、闷棍什么的。分工很明确，我负责潜入打岗，弟弟在外面守候。那天夜里，我们都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像两个职业罪犯般小心翼翼。弟弟用力攥着我的手，喃喃自语：一定要教训教训那个老东西。我也用力点头，心中的冷静和决绝随时可能爆发。
大伯是一个相当传统的人，作风刚正不阿。他做事向来理直气壮，对于亲情更是如此。只要他认为是大是大非的事，就绝不会去做出踰矩的行为。他与父亲的关系原本非常亲密无间，可自从父亲患病以后，两人的交往就越来越少。家人都说大伯就是太固执，老是把面子看得太重。其实内心深处，大伯也曾为自己的冷淡感到过羞愧。只是他的习性使然，迟迟没能扑上去诚恳相见、化解芥蒂。这一次，大伯是真心有愧于父亲的离世，只是骄傲使他放不下身段，悔恨已来不及了。
那天夜里，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明月皎洁。我和弟弟蹑手蹑脚来到大伯家院落，翻墙而入。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渔火般的小灯还亮着。我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坚毅的神情。我小心翻开大伯家的一扇窗户，里面整洁得一尘不染，看来大伯妻子仍然是个很好的家庭主妇。随后我们发现，大伯夫妇俩的卧室门依然虚掩着。
我们屏住呼吸，悄悄摸进了大伯的房间。借着床头一盏昏暗的小灯，我们看到大伯和大伯母正酣睡着。大伯的鼾声很重，我几乎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了。我心中叫嚣着，只要破坏了他最心爱的那面镜子，报复的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于是我开始动手，手里攥着铁撬棍，生怕一不小心弄出太大动静。
我和弟弟被大伯的话狠狠地打了心口。当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大伯其实一直都很内疚？我们从善如流，悄悄退出了大伯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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