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微云
叙述：唐娟
公公出殡的当天晚上，我就病倒了，住院一个星期都没有缓过劲来。
想着家里还有一个老年痴呆的婆婆，无助的时候我跟老公说：
等把你妈伺候走，我也要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点气力都没有，老公看着我，憔悴的脸上也是满脸的无奈。
事实上这15年，我已经相继送走3位老人，我的父母、公公，如今家里还有一个老年痴呆的婆婆。
我姓唐今年65岁，曾几何时我也有过这样的愿望，就是退休后过上轻松的生活，我也想出去旅游，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这15年我过得如此痛苦。
我是独生女，父母直到中年才有了我，对我自然倍加喜爱。
参加工作后我遇到老公，老公上面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
这些年说良心话，双方父母都给予我们很多帮助，等到我退休的时候我父母已经80多岁了，那时两个人身体都不是很好。
我爸爸有心脏病，年轻时动过2次大手术。
这些年一直静心养着，退休之前都是我妈在照顾，可后来我妈身体也不好，自从退休后我就天天回娘家照顾她们。
那些年，我觉得自己一直在路上，不是在回娘家的路上，就是在往返医院的路上，想着老公还在上班，我又没有兄弟姐妹，所有事情我只能自己扛着。
我妈是家庭妇女，一辈子没怎么出过门，去了医院更是摸不清方向。
所以我爸每次去医院都是我带着，跑上跑下带着检查，缴费，看报告，然后办理住院手续，跟医生商量治疗方案。
白天我行色匆匆，张罗各种事，到了傍晚就赶回去做饭，洗我爸换下来的衣服。
到了晚上我就睡在医院，日子久了我也成了常客，对医院的各种设施比谁都熟悉，我跟老公开玩笑说，医院成了我半个家。
10年前我爸去世，妈妈没了依靠，为了照顾妈妈，每天早上我先去菜市场买菜，然后过去做饭，等做好了饭我再走，我妈每次看见我都会露出期待的眼神，她说自从爸爸走后，她一个人在家里总感觉害怕。
我试着跟老公商量，把我妈接过来住，老公很开明一下就答应了。
我妈跟着我们过上了一段轻松的日子，可跟老人住有一点不好，我妈后来熟悉以后，什么事情都要管。
我妈这人特别节约，她看到我们把当天的剩菜扔掉，她就唠叨我们浪费，夜里上厕所，她也不舍得开灯，为此还摔了好几次，饭桌上我跟老公聊工作的事，我妈虽然听不懂，但是又爱瞎指挥，日子久了老公也渐渐有了意见。
就在我妈住到我家第二年，我忍无可忍又把她送回了家。
为了我小家庭的和睦，我不得不这么做。
只是我更加累了，我妈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我每天都要去我妈家做饭，做完饭我妈还不许我走，拉着我聊天，每天到傍晚我才能回家。
其实我也想有自己的时间，做做自己的事。
记得一次我约了朋友吃中饭，我妈一个电话就喊我立刻回家，她说她身体不舒服，可真的回了家，我看我妈精神很好，她说她想我了，我愣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那个滋味实在复杂。
其实生活上照顾还不那么累人，我妈对我的精神折磨让我感到很痛苦。
7年前我妈生了重病，我又重复了当初的流程。
一个人带着我妈去医院，楼上楼下跑个不停，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陪夜照顾，身体吃不消的时候，我想给我妈找个护工，可我妈怎么也不肯，即便护工在，她也是时刻打我电话让我立刻去医院。
那段日子，我既缺觉又失眠，整个人脑袋都是“嗡嗡”的，注意力涣散，全身没劲，别人跟我说话我反应都要慢一拍，不仅如此人还陷入焦虑，每天拳头握得紧紧的，每天心里高度紧张。
5年前我妈去世，也是从那时起，我的头发全部花白，人人都说我变了，眼眶深陷，好像老了很多。
因为爱面子，我那时还买了各种牌子的染发剂，每隔2个月给自己染一次发，老公说我染得太勤不好，我又有些害怕，又买了好几顶帽子，出门就戴帽子。
我妈去世的下半年，婆婆开始变得不认识人。
刚吃了饭就说饿，还说我很坏，不给她饭吃，一个劲地问公公，你是谁？
我吓坏了带她去医院一查，婆婆得了老年痴呆症。
老公的哥哥这些年一直在外地工作，姐姐也嫁在外地，我儿子小的时候，是公婆帮着带的，于情于理照顾公婆的责任也该落在我们身上。
而老公当时还没有正式退休，公公年纪大了，照顾婆婆成了我的责任，别看婆婆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最后却是公公先去世。
婆婆刚开始还好，不骂人不打人，只是忘记事情，忘记人。
可后来她就开始折腾了，动不动就打人，还趁你不注意往你脸上吐口水，因为她会乱跑，我做家务的时候只得把她绑起来，可我又怕勒着她，只得松一些。
婆婆好几次挣脱出去，然后拼命往外跑。
那两年婆婆离家出走好多次，每次都闹得人仰马翻。
我们不得不发动亲戚帮忙找人，又四处调摄像头，每次我都急得心脏吃不消。
婆婆后来连大小便都不知道了。
给她垫成人尿片，她会趁你不注意给扯下来，然后把大便涂在床上，墙上，那个味道让人作呕，有时她又整个星期不大便，一直喊肚子痛，我只得戴上手套给她把大便掏出来。
这样的日子，让我看不到希望。
我身体急速消瘦，从那时起我连头发都顾不上染了，每天顶着花白的头发出门，此时此刻我连在意别人眼光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自己分分钟都会晕倒。
因为照顾婆婆，我每天日夜忙碌长期缺觉，特别是后来公公又病倒了。
我跟老公又是家跟医院来回跑，即便在医院我们也不放心，因为婆婆一个人在家，我连走路都是用跑的，每天过得心力交瘁。
今年年初，公公走了。
出殡那天，我实在撑不住了，回到家身子就软了下去，等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
我发现我好久没有睡过这么久的觉了，可看着一旁同样憔悴的老公我又于心不忍。
想着家里还有老年痴呆的婆婆，我真的都不想从医院回去了。
我跟老公说：
等再过几年，把你妈伺候走了，我想我也要走了。
这不是气话，是真话，如今的我65岁，有高血压，失眠、焦虑症、低血糖，腰肌劳损，心肌缺血的毛病，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
前些年我还坚持每年体检，到了今年我也索性不查，查出来又能怎样，经历了这些我也想明白了，以后我的晚年就遵循小病从医，大病从死的做法。
我实在不想我的孩子，再把我的痛苦体验一次，不想她们再因为照顾我，牺牲自己的健康，真的不值得。
看着老年痴呆的婆婆，虽然她不认识人，但是胃口好，力气大，这两年养得壮壮的，比起160斤的婆婆，我才90多斤，她能吃能睡，我一头心思，我还真的未必活得过她。
人生真的好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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