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4月,南京国际旅行社经理刘禄曾,应朋友邀请来到美国进行为期2个月的访问。一天,刘禄曾在纽约的一家餐馆用餐,这时一个白人男子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向她问好,询问她是否是从中国来的。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男子一脸惊喜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姓刘,是20多年前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位翻译官。”刘禄曾的确曾经是志愿军,但是知道她这段过去的人并不多。她仔细端详了男子的脸庞,记起了他的名字:“你是詹姆斯!”刘禄曾和詹姆斯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28年前的往事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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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刘禄曾出生于上海的一个名门望族。她的曾祖父刘秉璋是清朝的四川总督,母亲的家族则和曾国藩、李鸿章都有姻亲关系,她可以说是真正的千金小姐。由于家境优渥,刘禄曾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长大后顺利考入了东吴大学。在校期间,刘禄曾品学兼优,不仅专业课成绩优异,英语水平更是纯熟。

虽然出身世家,但刘禄曾一直心怀报效祖国的梦想,只是优越的家庭却成了她的拖累,被认为是“成分不好”,参军难度很大,刘禄曾只能把这份遗憾深埋心中。

在刘禄曾即将大学毕业时,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大批青年踊跃参军,刘禄曾自然也想为祖国做贡献,恰巧这时有消息说,为了方便翻译情报、和敌军沟通,部队从各大高校紧急征召会英语的大学生去朝鲜参战。刘禄曾立刻报了名。

由于英语水平十分优秀,刘禄曾很快就被选中,作为23名被征召的翻译进入朝鲜战场,那一年她才22岁。

初入战场,尽管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上海姑娘还是被吓得浑身发抖。真实的战争远远比书籍、电影中描述的残酷得多。另外,战场上艰苦的条件也让刘禄曾她们这些大学生难以适应。在一次转移中,刘禄曾她们跟着部队徒步行军了10多天,战场上可没有什么照顾政策,刘禄曾要和其他战士一样,背着背包、水壶,脖子上还有套着四五斤重的米袋,头顶上经常能看到穿梭的敌机,有时候炸弹就在身边引爆。一开始遇到袭击,刘禄曾还会被吓得跟掉了魂一样,过了一段时间,她也就慢慢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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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禄曾

最苦的还是生活方面,当时志愿军物资缺乏问题很严重,战士们饿了就吃干巴巴的压缩饼干,渴了就抓一把雪润润嗓子。刘禄曾从小没吃过苦,刚开始行军的时候背不动物资,战友们为了照顾女兵们,让炊事员先用她们背的米做饭,尽管这样,一天下来,刘禄曾的双脚还是磨满了血泡,第二天只好骑水牛行军。这件事被刘禄曾认为很“不光彩”,为此她付出了很多努力和毅力来适应,最终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

在战场上,刘禄曾的工作主要有两项内容,一是需要负责翻译文件、监听敌台、收集情报还有审讯俘虏;二是要担任向敌人喊话的广播员,用英语劝降。不管是哪一项工作,都不轻松,不仅需要智慧还要有勇气。

刘禄曾所在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前线,而是著名的上甘岭。作为广播员,刘禄曾每天在上甘岭前沿阵地399.8高地的坑道里,冒着生命危险,不间断地对美军进行广播喊话工作。在上甘岭的坑道里,刘禄曾是唯一的女兵,但她的吃苦程度却一点也不输男兵。

由于白天不能使用扩音设备,刘禄曾只能通过一个长柄喇叭透过坑道的洞,向距离不足100米的美军用英语喊话,内容都是呼吁和平、志愿军保证战俘安全等话语。到了晚上,刘禄曾会播放一些在美国家喻户晓的英文歌曲,还会用柔和的声音朗读缴获的美军家信,以此勾起美军的思乡之情。她的英文发音十分标准,谈吐优雅,被一些美军称为“战场上的夜莺”。后来战斗结束后,很多敌军俘虏还提出想见一见这位播音员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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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令刘禄曾头疼的工作是审讯,这些联合国军的俘虏大多数是美军,他们虽然被俘,却依然骄傲,不肯配合审讯。为了做好工作,本来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刘禄曾私下去了解和学习军队编制、军事用语、敌军概况等知识。审讯工作开始后,刘禄曾了解到俘虏之间情况差异很大,有人是为了国家自发参军,有人曾经是罪犯,为了抵消刑期才来的朝鲜;还有不少黑人士兵,虽然也是美国人,却在军队中饱受歧视和欺压……了解具体情况后,刘禄曾决定“因材施教”。

众所周知,我军对待外国俘虏一向是比较宽容的,从不会伤害、虐待他们,有什么不过分的要求也会尽量满足。面对我军的优待,不少俘虏渐渐改变了他们的态度,但是心理上的防线还是没那么容易攻破的,这时候就需要刘禄曾出马了。

刘禄曾审讯过很多俘虏,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一个俘虏是来自美国的詹姆斯·柏特纳。

詹姆斯入伍前就是一个普通人,在餐馆洗盘子赚点微薄的工资。当刘禄曾问他为什么会参军来朝鲜时,詹姆斯坦诚地说,自己其实是因为盗窃入狱后,为了免于坐牢才答应入伍的。

“政府当局和军方都说,入伍去朝鲜,可以免除坐牢。还说朝鲜的女人很漂亮,军队里免费供酒,薪酬也高。我听了很乐意,就答应了。”詹姆斯说。

听完詹姆斯的话,刘禄曾明白,这个士兵只是被美国政府的征兵政策“忽悠”了才来的战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国家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的意义。

刘禄曾又问:“你们国家和朝鲜相距万里,你们这些士兵对我们都了解些什么?”詹姆斯回答道:“军方说来朝鲜是阻止你们侵略,不出几个月就能轻松获胜。随军牧师说上帝与我们同在,在朝鲜战场上是平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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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几轮审讯,刘禄曾了解到詹姆斯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家境和受教育程度限制了他的思想和限制,因此刘禄曾认为詹姆斯是可以改造成功的,并不是那种执迷不悟的人。

不久,詹姆斯那一批战俘需要被运送到后方的战俘营,然而这时詹姆斯却突然发起了烧,刘禄曾得知此事后,为他请来了医生。医生诊断后说是普通感冒,给詹姆斯开了药,再加上我军医疗兵的细心照顾,詹姆斯的病情很快好转了,不过身体还是比较虚弱。考虑到长途行走詹姆斯可能会吃不消,导致病情加重,刘禄曾特意报告上级批准詹姆斯乘车。而且,刘禄曾还很尊重这些外国战俘,在转移途中,一个志愿军小战士用手指刮了一下詹姆斯的鼻子,想跟他开个玩笑,刘禄曾看到后立刻制止了他,因为这个动作有不尊重的意思,尤其是在詹姆斯作为“阶下囚”的情况下,之后刘禄曾还给战士们普及了很多西方习俗,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刘禄曾所做的一切,詹姆斯都看在眼里,他对于我国、我军以及这场战争的看法也随之发生了变化:这样一个尊重别人、爱好和平的国家,怎么会去侵略别人呢?詹姆斯虽然是美国人,但此时他对于出征前政府宣传的东西也不那么相信了。

康复后,詹姆斯成了战俘营里的“先进分子”,他表现得十分积极,不仅主动参加写黑板报、运动会等项目,还自己写文章在内部刊物上投稿。他和刘禄曾也成了超越国别的朋友,可以说,正是因为刘禄曾的点拨,詹姆斯才开始真正思考自己未来的人生,不再浑浑噩噩,因此他十分感谢这位中国翻译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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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刘禄曾在南京国际旅行社担任经理。1979年4月,她应邀来到美国访问,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与詹姆斯重逢后,刘禄曾听他说自己就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如今也算是事业有成,刘禄曾打心里为詹姆斯高兴。詹姆斯激动地说:“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你和你的志愿军战友们对我这个美军战俘很和气、很友善。圣诞节时,你还发给我们每人圣诞礼物,一枚红底上写着白色‘和平’字样的小别针,我至今还保存着。”

战争是残酷的,但它却永远不能抹杀人性的光辉,刘禄曾和詹姆斯属于两个对立的阵营,但詹姆斯的人生最终却因为刘禄曾发生了改变。不管在哪个国家,和平都来之不易,是用数不清的牺牲和鲜血换来的,我们一定要以史为鉴,珍惜现在安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