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清时期,大批来自中国东南烟海地区的华人移民,通过偷渡、人口贩卖等方式地来到了美国这个太平洋彼岸的陌生国度,他们被白人甚至同胞侮辱性地称为“猪仔”、“杏眼流民”,在美国干着修路工、洗衣工、烟草工这样最底层最劳累的工作,而且白人们也非常不待见他们,认为他们都是没有信仰、沉迷暴力和黄赌毒的异教徒,面对愈发艰难的生存环境,华人移民们以同乡、宗亲、秘密结社为纽带,成立了形形色色的堂会,并在唐人街形成了华人自治的基层生态,俨然是一个独立小王国,而为了社团的面子以及争夺生意地盘的利益,社团之间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堂斗(Tong wars),上演了一出充满金钱、暴力、背叛的“美国往事”。

1、中国剧院杀戮起

从上岸的那一刻起,美国华人们就抱团形成各种堂会,主要分成三种类型,第一种是地域性的老乡会,都是来自于同一地区的华人组成,其中六个实力最强的老乡会组成了全美最高会馆联合组成“六大公司”,后来改名为中华公所,直接受中国驻美公使监管;第二种是依托同姓关系的宗亲会,成员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姓华人,譬如几乎所有姓王、姓李的华人都会加入王氏宗亲会和李姓宗亲会,而那些小姓则会组成联合堂会,就像后面会提到由刘关张赵组成的四姓堂。

老乡会和宗亲会的主要职能都是帮助新移民在美国站稳脚跟,为他们提供工作机会,保护成员免受伤害,很多一无所有的华人在到达美国后,会将证件作为抵押,寻求堂会的帮助,由堂会出面担保为其提供工作,然后前几个月的工资都将用来支付路费和会费。

第三种则和前两种截然不同,洪门、三合会、青帮等秘密结社随着华人移民飘扬过海来到美国,在美利坚大地上摇身一变成了合法社团。在互助社团的外表之下,堂口依旧遵从帮会的仪式规矩,成员们斩鸡头烧黄纸,跪在关公神像前歃血结盟,发誓无条件遵从堂主的命令。

最终这些堂口都不可避免地走上犯罪之路,演变成势力强大的华裔黑帮,而其中影响最大的两个堂口就是安良堂和协胜堂。

安良堂创建于19世纪八十年代末,由初代“唐人街市长”、美国洪门大佬李希龄在纽约建立,李希龄受“六大公司”指派来到纽约,迅速成为当代华人社会的大家长,建立起有美国洪门背景的安良堂,并通过献金攀上在纽约有巨大政治影响力的坦慕尼协会,得到纽约政坛的接纳和认可,甚至助阵了总统竞选,并且贿赂买通了纽约的警察,让其庇护下的赌场、妓院、鸦片馆不受打击,在黑白两道通吃之下,安良堂势力飞速扩张,几乎控制整个唐人街的地下生意,成了名副其实的唐人街教父。

协胜堂是靠偷渡和人口贩卖发家的黑帮,本来活动于美国西海岸,从19世纪80年代起往美国东海岸发展,在来到纽约后其以凶狠残忍的作风迅速站稳脚跟。

由于安良堂在前期发展中没有竞争对手,且堂内大佬都是有头有脸的上流人物,他们习惯用诬告陷害、雇打手等手段消除阻碍,对于地盘上的场子都是拿钱办事、为其提供庇护;而习惯杀人放火的协胜堂,则是采取检举胁迫、暴力威胁等强硬手段逼迫赌场妓院交保护费,两者方式不同,但都收益巨大。

相对刀头舔血的协胜堂,相对“文雅”、“体面”一些的安良堂选择退让,愿意与其划分势力范围,两个帮派各自占据一条街道作为根据地,但安良堂的妥协换来的不是和气生财,而是协胜堂对地盘更大的欲望,最终引发了第一次堂斗。

1905年8月6日的晚上,工作了一天后的华人们纷纷来到多也街的中国剧院看戏,这里一直被堂口之间默认为中立地带,不论是安良堂还是协胜堂的人都可以过来。

当晚上演了一出名为《帝女花》的粤剧,在唐人街非常受欢迎,所以这场演出中剧院内座无虚席,充斥着轻松愉快的氛围,但是没人注意到,所有协胜堂人都默默坐在前排和后排,还有他们身上藏着的0.44英寸左轮手枪。

正当戏剧演到精彩关头,突然一个协胜堂人蹿了起来,向舞台扔了一串鞭炮,现场瞬间混乱起来,就在这时后排的协胜堂人同时站起,掏出手枪向安良堂人扎堆的地方射击,短短数分钟他们射出上百发子弹,一时间硝烟和哀嚎充斥着中国剧院,当警察冲进剧场时,发现四个安良堂人已经倒在血泊中,还有许多人蜷缩在座椅下,而协胜堂的枪手们早已逃之夭夭,这就是被视为第一次堂斗进入白热化时期的“中国剧院枪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