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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布衣,是历史领域创作者,长期从事历史题材类写作和研究,著有多部宋史类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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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战中都城】

01

也许是为了赶走战争带来的霉运,也许是为了给国家和百姓讨个好彩头,蒙军撤退后的次年正旦(正月初一),完颜永济宣布改元,将年号由“大安”改为“崇庆”。

事实证明,在科学实践面前,任何封建迷信都是靠不住的。“大安”既然不安,“崇庆”怕是也难以吉庆。

就在改元崇庆的当年(公元1212年)秋天,蒙古军队像定好的闹钟一样,再次南下,兵锋直指西京(去年蒙军撤退后,西京复为大金收复。)

消息传来,完颜永济立即派金将奥屯襄前去增援。具体的战斗过程不详,综合《元史》和《金史》的记载,我们只知道奥屯襄到达前线后,蒙军并没有和他正面硬扛,而是用计将其引诱到密谷口(今山西阳高县西)一带,然后“大败之,尽歼其众”。

至于用的什么计,史料没有提及。不过,结合蒙军攻克乌沙堡和居庸关的经验,以及其常用的作战方式,估计很大概率还是采用了先佯装败退引敌来追,然后突然杀回与伏兵前后夹击的老套路。

虽然这样的套路蒙军已多次运用,但金军却一次接一次地重复上当,实在让人不能理解。

全歼奥屯襄的援军之后,蒙军迅速推进到西京城下,开始攻城。

战斗过程应该十分激烈,因为铁木真亲自参与了攻城(帝攻城)。这么大个儿的领导都亲自上阵了,将士们岂敢不拼命?

事实证明,好运气不可能全让一个人占了。尽管铁木真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给大家起到了良好的模范带头作用,但西京守将却没有像去年那样仓皇而逃。不仅不逃,还很顽强地抵抗,城头上的弓箭像雨点一样射落在蒙军阵地之中。

突然,一支弓箭狠狠地射向了铁木真,伴随着一声痛叫,箭镞已深入铁木真的皮肉(为流夭所中)。

威名远扬的英雄,终究也是肉体凡胎的俗人。铁木真伤势过重,无法再继续战斗,蒙军只好撤围而去。

02

西京,就这样侥幸逃过了一劫。但东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攻陷东京辽阳府的,是蒙古大将哲别。相信当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战斗的过程了。

没错,还是熟悉的套路,还是一样的结局。

据《元史》记载,哲别来到东京城下后,“不攻而退”。金军见蒙军退去,便大意起来,“不设备”。哲别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率精骑突至,遂克之。”

无语,真的无语。

吃一堑长一智的真理,在金军这里似乎完全被颠覆了。同一个地方竟然能不断地跌倒,也真算得上另一种“执着”了。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蒙金开战初期,尚书右丞相徒单镒便意识到了东京辽阳府的重要性,认为辽东乃大金的发源之地,实为国家之根本,不容有失。但东京距离中都过远,一旦开战,如果事事都要上奏后方可施行的话,只怕会贻误战机(必须报可,误事多矣)。因此他建议在东京开设行省,派得力大臣前往主持,允许其便宜行事。

但完颜永济觉得这是小题大做,“无故置行省,徒摇人心耳”。直到东京失陷的消息传入中都,完颜永济才悔不当初,大呼无颜再见丞相(我见丞相耻哉)。只可惜,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按照《元史》的记载,当年的战斗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但《大金国志》的记载,却还有精彩的后续。

攻打西京失败后,蒙军并没有全部撤走,除一部分护送铁木真北归外,剩下的则继续南下,向中都进发。

消息传入中都,金庭上下一片哗然,何去何从,大臣们再次争论起来。

在第一次中都保卫战中表现突出的乌兰用章和完顔律明,主张沿用去年的办法来对付蒙古军队。另一位大臣张庆之则认为,蒙古人此次前来,必然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改变了作战方式,如果再用老办法来对付蒙军,指定是不行。所以,他建议改变思路,换个新方法——逃跑(当迁都以避)。

不用说,逃跑的建议再次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反对理由和去年也如出一辙:“迁避当早为之计,今敌已迫,朝发夕至,一动足则内外纷溃,若何收拾?此非策也。”更重要的是,中都城作为大金的首都,城高池坚防守严密,堪称铜墙铁壁,试问天下还有哪座城池能够比中都更加坚固呢?

像上次一样,完颜永济依旧没有做逃兵,而是选择留下来继续坚守。

十月十八日,蒙古军到达中都城下,十一月初一日,攻城开始。

与上一次的烟熏火燎相比,这一次,金军用了一种更加恶心的方式来对付攻城的蒙军。他们把粪汁混入滚烫的开水之中,然后朝城下的蒙军泼去!

正在激烈攻城的蒙军被这从天而降的不明混合物从头浇到脚,皮肉被烫得红肿溃烂之外,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那场面,想想就让人觉得浑身刺痛。

在金军热腾腾粪汁的打击之下,蒙军的几次攻城均被击退(乍进乍退)。关键时刻,一位生理和心理承受能力都极强的蒙军将领挺身而出,率领已经被臭急眼了的蒙军搭设云梯,呐喊着从外城北门翻墙而入。(自北门梯城以上,大呼而前。)

与此同时,蒙古骑兵也再次向各城门发起了疯狂地冲锋。守城金军不能抵挡,纷纷溃败,逃入内城。蒙军乘胜而进,随即对内城展开攻击。

金将李思安命人将滚木礌石扔下城头,使劲朝靠近城墙的蒙军身上招呼,并使用了一种名为“牛鼻砲”的抛石机,对远处的蒙军进行打击。这种近程加远程火力全覆盖的打击方式十分奏效,蒙军“死者甚众”。

十一月初六,蒙军故技重施,再次在城下堆积树枝木料等物,意图踩着柴堆冲上城墙。李思安则命人在城内开挖地道,直通柴堆之下,并提前准备好硫磺、浸了油的棉絮等物。

初八日,蒙军开始踩着柴堆准备登城,李思安则命人用棉絮等将柴堆引燃,蒙军顿时陷入火海,纷纷准备调头逃走。然而扭头看了一眼之后,他们却又返了回来。

原来,蒙古将领见有溃败之势,便亲自率领一队人马,手提大刀站在队伍之后,凡有后退者,格杀勿论!大家一想横竖都是死,那还是往前冲吧,起码还能还能当个烈士,给家属留下一笔抚恤金。

就这样,蒙军将士重新冲入火海。只可惜,战士们再勇猛也是肉体凡胎,战斗热情再高涨也热不过烈火,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肉身终是灰飞烟灭,“焚死者臭不可闻”。

也许是老天怜苍生之多难,也许是上苍也为世间疾苦而心寒,当天夜里,忽降大雪,一下就是五天不停。所有的杀戮,所有的死亡,所有的流血牺牲,全被一片洁白所掩埋。

然而,“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不过是短暂的假象,太阳出来,假象被融化,真实的残酷再次显现。

十一月十七日,蒙军再次向内城发起了攻击。金军用强弩射之,蒙军虽死伤惨重仍攻城不辍。他们将尖尖的大铁铲钉入城墙的砖缝,然后脚踩铁铲攀援而上。金军则以逸待劳,藏在城墙的女墙之后,蒙军好不容易攀上城墙,才刚露出脑袋,就被金军的大刀砍落城下。就这样来一个砍一个,蒙军实在受不了了,终于放弃。

此后,蒙军又陆续发动了几次攻击,但均告失败(百计攻城不能克),只好在新年来临前的十二月四日黯然撤退。

03

中都城,再次逃过一劫。满城人民,再次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度过了一个五味杂陈的春节。

新年伊始,完颜永济回想起被蒙古大军蹂躏过的土地和人民,不禁悲从中来。在自己的治下,竟让黎民苍生遭受如此涂炭,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为了给天下一个交代,也为了给自己的内心一点安慰,崇庆二年三月,他命人到北方被蒙古践踏过的土地上进行了一场祭奠,并精心撰写了祭文。其文曰:

禁烟祭先,土俗所崇。凡尔子孙,以此为恭。乃令乏祀,神哭阴风。惟余一人,致尔若此。痛恨填臆,有颡其泚。

祭文写得饱含深情,充满歉意,可谓真诚至极。百姓见之,无不伤心垂泪。

生活的经验告诉我们,人在最无助最无奈的时候,往往都会寄希望于神灵。即便身为皇帝的完颜永济也不例外。他一面抱怨为何偏偏在自己当皇帝的时候摊上了蒙古入侵,一面又光着脚虔诚地焚香祷告,祈求上天的垂怜。

为了给自己和天下一点希望,当年(公元1213年)五月,他再次改元,定年号为“至宁”,希望天下从此能够安宁。

然而,事物的发展是不会因人的主观意志而改变的。当年秋天,蒙军在铁木真的带领下再次南下。鼓角争鸣声中,完颜永济天下至宁的愿望再次破灭。

蒙军先是再次攻陷了宣德府和德兴府等地,然后向妫川(今河北怀来县)及缙山(今北京延庆)方向移动。大金急命尚书左丞完颜纲和元帅右都监术虎高琪率军前往迎敌。

无论是完颜纲,还是术虎高琪,二人都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战将,在对南宋的战争中都取得过辉煌的战绩。但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二人虽能在对宋战争中占尽优势,但在蒙古军队面前却显得力不从心,没多久便败下阵来。

战败原因不得而知,《金史.卫绍王本纪》对此事完全没有提及,《新元史》在提到该次战役时,也只是简单地写道:“金将完颜纲、术虎高琪拒战,大败之。”

不过,《金史.完颜纲传》及《术虎高琪传》倒是有一些零散而含蓄的记载。

从记载来看,术虎高琪应该早在蒙军发动攻势之前就已驻扎在缙山,而且“甚得人心,士乐为用”。蒙古再次南下后,完颜永济大概觉得术虎高琪的部队力量不足,便命完颜纲前往支援,一起抵御蒙古人的进攻,并允许他开设行省。

时任尚书右丞的徒单镒建议完颜纲不要亲赴前线,只需要派兵增援就好(行省不必自往,不若益兵为便。)完颜纲不听,非要亲自前去。徒单镒又劝他:“高琪之功,即行省之功也。”完颜纲“亦不听,至缙山,遂败绩焉。”

从徒单镒的建议来推测,完颜纲与术虎高琪似乎存在一定的矛盾,俩人根本不对付,所以他才建议完颜纲不要亲自前往,以免两人见面后激化矛盾。为了打消完颜纲的顾虑,他又说即使你不在前线,也少不了你的功劳。但完颜纲似乎铁定了心要在战场上和术虎高琪整个高下,遂置徒单镒的建议于不听,执意前往。

如此情况下,想要二人齐心协力抗敌基本等于空想,很大概率是两人谁也不服谁,很难互相配合,以致贻误了战机,最终被蒙军大败。

缙山之战后,蒙军再次推进至居庸关。

这一次,他们还能像上次一样,轻松拿下这座庇佑着中都城的雄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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