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蔷薇之夏的小屋 讲述人：牛媛媛
我叫牛媛媛，今年32岁了。我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不过不是亲的爷爷奶奶，是收养我的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可惜女儿命薄，早早地就走了。他们就只能和不算聪明、性格木讷的儿子相依为命。
奶奶说，她把这个儿子看得很重，可惜他不争气。上学的时候成绩平平，隔壁家的孩子次次考试都考满分，他要么不及格，要么刚刚及格，成绩在班里倒数。老师家访过好几回，她和爷爷也愁的不行。
对这个儿子，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耐心辅导他了，可学习上就是没有进步。后来老师也放弃了，只要他不给班里惹事，老师也不管他。爷爷奶奶也认命了，他们就这一个儿子，读书不行就不行吧。
爷爷奶奶常常念叨，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成家立业，能有个孩子给他们抱抱，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他虽然不聪明，但心眼儿不坏，就是有些内向，不善于和人打交道。他后来在县城打工，因为干活不惜力，不偷懒耍滑，老板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只要有活就找他，后来他就在厂里稳定下来了。
但他不爱说话，到了成家的年纪还是单身汉一个。每次他回家，奶奶都会拉着他问：儿子啊，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啊？咱得抓紧啊，你都这么大了。”他总是笑笑，说：妈，我才多大啊，结婚的事不着急，过几年再说吧。
奶奶催得紧了，他也谈过两次恋爱。听奶奶说，
每次他说的“合适”的姑娘，都是相处一两次就没了下文，不是嫌他穷，就是嫌他对生活没有奔头，看不到希望。
奶奶不甘心，就托人给他说媒。那会农村说媒，不是简单一句话的事，要给媒婆一些好处，人家才愿意介绍合适的姑娘。
奶奶是真的着急了，告诉媒婆，只要叔叔的婚事能成了，就给媒婆准备大礼。媒婆说了好几门亲事，有的姑娘长得挺好看的，有的虽然不好看，但是人勤快能干，适合过日子。
可他见面后不说话，都是人家姑娘先开口，人家问一句他答一句，见过一次面后，就没了下文。奶奶花了不少钱，也欠了不少人情，可叔叔的婚事还是没什么进展。
叔叔三十岁那年，还没成家。爷爷奶奶急的天天念叨，夜夜难眠。他呢，却像没事人一样，每个月发了工资，就吃吃喝喝，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他工资不算高，不能每天下馆子，就自己学做饭。奶奶说他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吃过他做饭的人，都夸他手艺好。他常常晚上自己下厨炒两个小菜，再配上一瓶小酒，一个人边吃边喝，厂里有其他人来蹭饭，就一块边吃边聊，那叫一个自在。
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爷爷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哭过，劝过，甚至骂过，可这唯一的独苗就是不为所动。
奶奶催的急了，他休息了也不肯回家了，说回家就是听爷爷奶奶唠叨，还不如在厂里自在。奶奶和他谈过几次心，问他到底怎么想的？难道这辈子真的不结婚了？那以后老了怎么办？
他说结婚没啥意思，还要盖房子攒彩礼，婚后还要受管束，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生活的自在。
奶奶看他确实没有结婚的打算，担心他以后老了没人照顾，就想了一个办法，
就是收养个孩子，将来给他养老。
那时候农村收养孩子不像现在这么麻烦，只要双方家庭愿意，就可以把孩子带回家。
奶奶先后收养过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那会重男轻女的家庭多，好多女孩子出生后都被家里嫌弃，奶奶把她们带回家照顾，是真心实意地疼孩子。收养的那个男孩是他家里太穷了，儿子也多。可惜收养不到一年，又被人要回去了。
那些孩子的亲生父母，有的是因为后悔当初的决定，有的是因为生活条件改善了，想要回自己的孩子。奶奶虽然舍不得，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后来奶奶就收养了我。说起来，也许是缘分吧。那年我三岁，在我一岁那年，父母去县城看病，让奶奶照顾我，谁知路上出了车祸，他们都走了。
父母走后，我成了累赘。我是女孩子，爷爷奶奶不待见我，一直想把我送人，又怕村里人说她心狠，我父母不再了，她还要把我送走，只好把我放在姑姑和叔叔家寄养。
姑姑和叔叔们都把我当成累赘，每天只管让我吃饱饭，其他事一概不问。奶奶说，她是听村里其他人说起我的遭遇，心里同情，所以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去看我。那天，我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又黑又瘦，脸上混着鼻涕和土，脏兮兮地。
那年，我三岁。奶奶看我实在可怜，就和我的亲爷爷奶奶说了收养我的事，因为是奶奶主动收养我，我的亲爷爷奶奶不用担心被人戳脊梁骨，所以同意了。
奶奶带我回家那天，家里人只给了我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两身破旧的衣服，还有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就这样，我被奶奶带回了家，成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我还记得，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我有些害怕，也有些不适应，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说话，看谁的眼神都怯怯地。奶奶心疼地不行，抱着我哭，说我是个苦孩子，以后有她和爷爷一口吃的，绝不会让我饿着。
奶奶是真的把我当作心头肉一样疼爱。她常常抱着我，跟我说话，给我讲故事。她还会亲手给我做衣服，做鞋子。奶奶会绣花，做鞋子时还会拿出好几种花的式样，让我挑一个最喜欢的。
在奶奶家，我终于不用穿别人的旧衣服和不合脚的鞋子了。我知道，我是幸运的。
那时我已经三岁了，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许多简单的话都会说了。我第一次见奶奶的独子时，已经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了。
我问他是谁，他说他是我奶奶的儿子。奶奶让我喊他爸爸，说以后我就是他女儿了，将来长大了要给他养老送终。
不过他不许我喊他爸爸，他说他又没生我，也不需要我给他养老，我要是不知道喊什么，就喊他大伯吧，他虽然没结婚，但年纪应该比我亲生父亲大一些。
奶奶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让我喊他大伯。
爷爷奶奶从来不避讳收养我的事，从我记事起，就把这些事儿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虽然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但爷爷奶奶待我真是没话说，比亲生的还亲。
那时候，村里人总爱嚼舌根，说我不是亲生的，将来肯定不受待见，爷爷奶奶总是一笑了之，也不辩解。我也不把这些话放心里，因为我知道，爷爷奶奶是真心疼我的。
虽然我是收养的，将来要给大伯养老送终，但爷爷奶奶会花钱供我读书，也舍不得我做家务。每次我放学回家，奶奶总是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热乎乎的，香喷喷的。大伯从县城回来，也总是给我带来好多好吃的，什么糖果、饼干、罐头，都是我没见过的好东西。大伯不善言辞，但他看我的眼神里，有着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就这样，我在爷爷奶奶和大伯的疼爱下慢慢长大了。18岁那年我外出打工，挣钱给爷爷奶奶寄回去。他们总是夸我孝顺，但那些钱他们没舍得花，都给我存起来了。
我出嫁那年，爷爷奶奶把我往家里寄的钱都给我了，让我好好过日子，将来能常回家看看他们就行。我接过那沉甸甸的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婚后，我经常回去看望爷爷奶奶。每次回去，离得老远就出来迎接我，拉着我问长问短，我给他们买的好吃的，他们舍不得吃，让我不要破费。
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后的那段时间，都是我在床边照顾她。她走的那天，我哭得不能自已，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爷爷在奶奶走后的一年里，身体也垮了下来。他走得很安详，就像在等奶奶一样。
爷爷奶奶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伯，我告诉爷爷奶奶，我会赡养大伯晚年的。爷爷去世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辛苦你了，我的乖孙女。
他们的葬礼，是我和大伯一起置办的。大伯这些年没存下什么钱，手里的钱不够用，所以我们俩对半出。大伯愧疚不已，说以后一定打工还我，我拒绝了。爷爷奶奶拉扯我长大，我尽一点孝心是应该的。
葬礼结束后，大伯喊住了我，说有些话和我说。
我告诉大伯，爷爷奶奶走了，我不会不管他的。大伯说，他想说的就是这件事，他说：
这些年，我没有养过你，所以不用你给我养老送终。我当初不让你喊我爸爸，就是怕你又压力。现在你爷爷奶奶不再了，你该尽的孝心也尽到了，以后你就安心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担心我。
我听着大伯的话，心里五味杂陈。是啊，他确实没有养过我，但他和爷爷奶奶一样，都是我最亲的人。他们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无尽的爱和温暖。现在爷爷奶奶不再了，我更要照顾好大伯，让爷爷奶奶放心。
我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大伯，大伯叹了口气，他了解我的性格，知道再劝也没用。
这些年，我和老公辛苦奋斗，日子越过越好了，我想把大伯接到身边养老，他在老家不肯来。所以我每个月都会回去看大伯，给他买吃的喝的。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就带他去医院。
他总说我烦人，管的太宽，让我少回来，但我知道他是怕给我添麻烦。
去年，我在老家盖了新房子给大伯养老，村里人都夸大伯有福气，白得了我这个孝顺的女儿，不过我心里清楚，真正有福气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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