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首轮春拍收官后，收藏圈即将进入“北京春拍时间”，率先在5月举槌的依然是内地拍卖行业老大中国嘉德，还有开拍国际、北京大羿等中坚力量。其中，中国嘉德本季春拍以高品质、高标准遴选近5000件艺术珍品，精心组织30个各具特色的专场。从国宝级的赫赫名迹、稀世珍品，到估价亲民的精致小品，可谓惊喜多多。在众多拍品中，我们留意到了特别设置上的“吴大羽艺术专题”。
作为中国抽象绘画的奠基人，“留法三剑客”赵无极、吴冠中、朱德群的老师，吴大羽的市场一直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没有被埋没，但又不像他的学生赵无极、吴冠中、朱德群等人一样爆发。随着市场对吴大羽学术地位的挖掘，吴大羽作品在近些年逐渐成为中国现当代艺术中为数不多的新亮点。
01
大师背后的大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吴大羽都是“消失”的，被学生吴冠中称为“被遗忘，被发现的星”。
他生前没有出过画册，亦没有办过个展，很少有人问津。但作为“创造为上”的开拓者和20世纪中国抽象绘画的奠基人之一，吴大羽培养了后来活跃于中国当代艺坛的“留法三剑客”：赵无极、吴冠中、朱德群，可谓大师背后的大师。
吴大羽与林风眠、徐悲鸿、常玉等同为20世纪第一代留法中国艺术家，当时的巴黎正是现代艺术思潮最为活跃的时期。吴大羽崇尚塞尚、马蒂斯、毕加索，在留学期间，他充分汲取了现代艺术的营养——野兽派大胆、表现主义的泼辣、立体派的理智、巴黎派的个性、纳比派的自由。
吴大羽与赵无极
吴大羽提出的“势像理论”，是二十世纪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一个力图通融古今中西的重要理论，对后来的中国现代绘画实践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他将西方抽象艺术概念用于中国传统书法、绘画理论，并与中国哲学观念相结合。有别于西方的“抽象”，吴大羽提出的“势象”，“势”即“动势”“下笔的运动”，亦是中国千年书法、山水画中所谈的“气韵”；而“象”即“形象”“事物的现实造形”。
吴大羽（后排右四）留学法国时照片
吴大羽的创作一直与其跌宕起伏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早期意气风发，其时的创作大气磅礴。而在之后，他却历尽人生的种种磨难——被杭州国立艺专解聘、抗日战争期间迁徙流亡、因家庭成分问题成为政治运动的打击对象……但终于在人生晚期时迎来一时的顺境，这一时期吴大羽生活依然贫困，所有的作品都是在上海的一个狭促的阁楼内完成的，但这最后十年却是他的艺术鼎盛期，真正走向一种无拘无束的抽象境界。
吴大羽先生著述丰厚，一生创作了油彩、水彩、蜡彩、水墨、漫画、书法等2000余幅艺术作品，还有90多万字的手稿，但多数于战争中被销毁。所以，如今我们能看到的每一件作品都极为难得。
02
被市场发掘不久的“蒙尘之星”
就如吴大羽自己所说，一切交由时间的证明，时间犹如大浪淘沙，是璀璨的钻石终会被浪花拂去尘埃，展露光芒。
籍籍无名的吴大羽，直到2015年才开始为更多人熟悉。2015年5月，中国油画院举办“吴大羽文献展”；同年北京保利拍卖的春拍上，《无题-19》以1035万元价格成交；同年5月嘉德春拍中，吴大羽创作于1980年的油画《谱韵 -63》以 1150万元成交，取得成交的新纪录；2016年香港苏富比春拍中，其油画《无题14》又以1808万港元的价格再度刷新成交纪录。自此，有关吴大羽的进一步发现和研究开始起步，吴大羽这颗“蒙尘之星”被市场发掘。
吴大羽《无题-19》
成交价： 1035万元
北京保利2015 春拍
吴大羽《谱韵 -63》
成交价：1150万元
中国嘉德2015春拍
吴大羽《无题14》
成交价：1808万港元
香港苏富比2016春拍
2017年12月，西泠秋拍“从国立艺专到中国美院——“国”“美”九十年纪念专场”中，吴大羽《瓶花》以1200万元起拍，场内与委托竞争激烈，最后以 3600万元落槌，加佣金以4140万元成交，再次刷新作品拍卖纪录。
吴大羽《瓶花》
成交价：4140万元
西泠2017秋拍
2017年—2019年，吴大羽作品在拍卖市场维持一定输出，作品价格在500万至千万之间徘徊。不过，2020年至2022年，吴大羽作品少有释出。
2023年，恰逢吴大羽诞辰一百二十周年，随着各地的纪念展、学术展的推动，这位“被遗忘，被发现的星”再次重回视野，并迎来高价。中国嘉德（香港）2023秋拍上，《无题No.10》以2469万元价格成交，成为艺术家作品第二高价。而2023年，也是吴大羽作品上拍量和总成交最高的一年，且多件作品突破千万元大关。
《无题10》
成交价：2469万港元
中国嘉德香港2023 秋拍
03
本季上拍的吴大羽作品
纵观吴大羽作品拍卖市场的走势，整体趋势上浮明显。那么，今年能否再攀高峰？
本季春拍中国嘉德呈现吴大羽四件重要佳作，涵括两幅油画作品《乾象含章》与《花枝粉韵》，前者气势撼人，展现艺术家“以韵噬象”的笔触功力；后者温婉恬静，将“蓄色成势”的形式感娓娓道来。且有《无题》《春光/旋舞》两组蜡彩精品并置其中，细腻生动，笔力精劲。综观本季四件，意图多重角度诠释羽师 “势象”之美，更由此一览中国一代艺术先锋艺术本心之坚韧与赤诚。
无独有偶，开拍国际本次春拍也为大家带来两件吴大羽创作于1980年代的油画作品《缤纷（无题116）》《天涯（无题125）》，均为拍场首现，且均参展过2015年由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油画院主办的“吴大羽文献展——被遗忘、被发现的星”展览，并收录于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飞羽掠天：吴大羽作品集》和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吴大羽作品集》中，是广大藏家们收藏吴大羽珍稀油画作品难得的机会。
吴大羽 《 乾象含章》 约1980 年
布面 油画 52.7×37.7cm
中国嘉德2024春拍
《乾象含章》创作于约1980年，见证了艺术家晚年非凡的风格变化。画面乍看似是一幅黑、白为主的多彩布局，深读渐显其形，内里似藏着威风凛凛的龙头形象。左右两侧橘黄色块勾勒出龙头两侧的额腮，中下部横向排列白色的三角形暗示尖锐的龙牙，头顶两侧的龙角以强硬的黑色线条画出，龙头从层叠的色彩中化形，极具动势。吴大羽将“京韵”脸谱的浓重感，以及非洲原始面具对五官形态特征的呈现融入其中，幻化起一如舞龙表演时缤纷的视觉感受，迸发出巨大的舞台张力。
吴大羽《花枝粉韵》约1980年
布面 油画 35.6×30cm
中国嘉德2024春拍
1980年代完成的《花枝粉韵》同属吴大羽晚年的经典之作，却罕见地运用了大量鲜明的粉红色，据《吴大羽作品集》所载，在艺术家现存的150余幅油画中，以粉色作为主调的作品仅得2幅，均绘于1980年代。当时艺术家的人生和心理都获得了极大的解放，因此才出现了此幅这般亮丽饱满，充满欢愉之情，犹如一曲不息的生命之舞。纵观全幅，整个画面主要由粉红、普蓝、白三色构成，再辅以孔雀绿、明黄、黑色、棕色等对比色。粉与蓝偃仰之间仿佛暗自角力，以对角线构图拉开对垒阵势，在“势”与“象”之间蕴藏响亮、激越的情感。
吴大羽《 无题》
纸本 蜡彩 14.5×10cm
中国嘉德2024春拍
20世纪50年代，身处冷遇逆境的吴大羽由于缺少充足的工作空间、油画材料等创作条件，转而利用手边易得的纸张与蜡彩，留下了大量细腻生动的纸上作品，尺寸盈盈，然势象万千。在《无题》中，吴大羽保留鲜明的具象元素，深棕色和深紫色作为暗部占据画面中央，提升了玄秘的空间韵律感，明亮的橘红从中生长而出，不断升腾。下方明黄与淡蓝色的对比色相呼应，演绎出花与水色相接，跳动着生命脉搏的纷繁世界。林风眠曾评价吴大羽为“非凡的色彩画家”，画面中他用铿锵数笔描绘出花枝的生长态势，笔触苍劲沉稳而富有变化。
吴大羽《 春光/旋舞（一组2件）》 1970 年
纸本 蜡彩
14.7×10.2cm.×2
中国嘉德2024春拍
创作于1970年代的《春光/旋舞》融入了小阁楼里感悟到的四季更迭，在长短、粗细、曲直、扩散、交叠的书写线条下，春花与冬雪相映成趣，尖锐的三角与圆润的曲线相互阻隔、分割，荡漾着无音响的韵致。吴大羽在抽象的造型时，以极快的速度在画布上抹过蜡笔，表现出色的流动和形的跳跃，令画面跳动着强有力的生命脉搏。方寸之间，是粗犷的线条、浓烈的色彩和跳跃的笔触，酣畅淋漓，无不涌现出他对艺术创作坚守一生的本真与初心。
吴大羽 《缤纷（无题116）》 1980年代
布面油画 53x36.2cm
开拍2024春拍第一阶段
吴大羽 《缤纷（无题116）》（局部）
《缤纷（无题116）》取意于吴大羽手稿660页，他写道：“在我看来那花是一种缤纷。同志，请你注意！你可以把它看做是天心的仁慧，永惬人怀。英雄碧血，藉此增辉，圣母慈仪，非此无年，锦绣山河，国魂在依，素心芬芳，高士德贞，春滋生发，秋依其始，而一经图写于画面，那花也融化于人灵活力之中，上天下地，飞翻须芥，永予有心人以咏瞩之缘，昧者不察，识者自来。”，畅读这段文字是让人激动的，可以想象到年迈的吴大羽经历了万千之后，他在晚年依然燃烧着的生命力，对四季的热爱，对真理的热爱，对生命的热爱，在阁楼窗口的一方天地里，他拥有一个完整的缤纷的世界。《缤纷（无题116）》如其名，呈现出色彩的缤纷和笔触的潇逸，画面大体分为左右两个块面，左边部分占2/3的画面呈蓝绿色，左下方绿色彷佛是画面的起点，从轻盈的草色中生发出五种不同色度的蓝色，相势而生，右边部分占1/3的画面呈橙红色，浓烈而稳重，在画面结构中托住了左侧而来的涌动之势，画面情绪归于平和沉静。
吴大羽 《天涯（无题125）》1980年代
布面油画 53x38.2cm
开拍2024春拍 第一阶段
吴大羽 《天涯（无题125）》（局部）
《天涯（无题125）》取意于吴大羽手稿1575页，他写道：“我吩咐铁匠，做一件工作，是为了做一双精心打成的铁鞋，我告诉他，我要穿上这双坚实鞋子，走遍天涯。当我走遍下天涯，还要携带它穿云插雾，离开日月，踏上北极星宿，仔细寻找，寻找之心所见的宝贝的一件事物。我泄露了我的秘密，这是一件不能向谁谈起的庄严。”《天涯（无题125）》是吴大羽的英雄面，他是一个完全“写真”的人，手稿和这件作品彷佛一体双生，手稿里的每一句都可以在画面里找到相应的意向，画面左侧快意书写的蓝色，如天地广阔，右侧大笔铺陈了三个块面的棕色，视线聚焦点右上方，几笔勾陈的绿色，像是一个京剧武生的头像，他长须仰天，宽袖上抬，右手处一柄长剑横出，似寥寥几笔动态十足，大胆揣测这是吴大羽仗剑走天涯的自画像，他的心里有一个天涯。至于“我泄露了我的秘密，这是一件不能向谁谈起的庄严”，不经让人莞尔，吴大羽曾说过“我是不会死的”，作品留下的庄严，会代代相传，延续这个“秘密”。
编辑｜张诗溦
审校 | 周章胜
图片、部分资料｜中国嘉德、开拍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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