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作家笔下的故事,都与他的出身环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出生于陕西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的路遥,他所著的《平凡的世界》《人生》都是以陕北高原为时空背景。

改编成电影、电视剧后,魔性的陕北话,质朴的乡土风情,会一秒把观众带回那个淳朴的年代,而主人公的选择与命运也发人深思。

这不,最近陈晓与李沁主演的《人生之路》上线即引起大家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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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人生之路》已经是小说《人生》的第三次影视化了,在此之前有过周里京、吴玉芳主演的《电影版》,2014年王雨、缪婷茹主演的电视剧版。

那么,同样是演“渣男”高家林陈晓王雨周里京的表演有什么不同呢?他们各有什么优劣呢?

一、周里京:1984年电影《人生》

1982年,路遥的《人生》在巴金、靳以创立的杂志《收获》上连载,反响非常强烈。

无数人被故事男主角高加林从农村闯进城市,权衡利弊后抛弃了在他低谷处与他相知相爱的同村姑娘巧珍,但后来辗转被打回农村的命运感到唏嘘。

包括当时刚刚独立执导了《没有航标的河流》的导演吴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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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明是陕西人,他对这个发生在黄土高原的故事有更加切身的体会和感动。

后来经过他多方努力,这部小说首次改编的掌镜权落到了他的手里,而编剧正是路遥本人。

吴天明严格按照原著的情节架构拍摄,用朴实的镜头语言呈现了一个原滋原味的陕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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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这部电影后,吴天明被任命为西安电影厂的厂长。

该片于1984年上映,口碑非常之好,吴天明一战成名,正式开启了他的电影时代。而男主角高加林的扮演者周里京也凭此片声名鹊起。

周里京出演这部电影时,已经29岁了。

当时他不仅是演员,还是北电的老师,在影视方面有了《夜上海》《我们的田野》等多部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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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80年代最具代表性的美男子之一,脸方方正正,浓眉大眼,明眸皓齿,当年他考北电时外形满分,他和低他几届的柳云龙是北影史上“唯二”外形拿了满分的。

他的帅是一种文质彬彬的帅,眉宇之中带着几分忧郁,与心比天高,但郁郁不得志的高加林十分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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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里京和巧珍的扮演者吴玉芳是出生于江浙和上海的城里人,要演出陕北青年和少女并不容易。

接到角色后,两人一起去陕西体验生活,他们一起去农村集贸市场观察真正农民的生活状态和精神面貌,他们借住在老乡家,晚上睡在窑洞的土炕上。

而周里京借住的老伯家里,正好也有一个曾经是民办教师的儿子,与高加林的经历十分相似,这无形中给他的创作带来了启发和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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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加林的人物悲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时的环境所致,不对等的城乡关系,阶级壁垒等是他一门心思冲出农村,执拗地想成为城里人的根源。

吴天明的镜头是顺着路遥的文字走的,对时代变迁、新旧思想的碰撞产生的一系列问题的思考也是一致的。

加上拍摄的时候也正好是80年代初,拍同时代的东西,不用布景,不用刻意“历史化”,只需要用镜头记录当时的西北黄土高原的人和景,就能让观众有代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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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实感的基础之上,再融合导演各种全景和长镜头、优美的后期配乐、以及演员们丝丝入扣的表演,让观众看了久久都走不出来。

印象最深刻的两场戏是,巧珍向高加林表白后,高加林躲了巧珍很长时间,他每天见面无视她,机械地重复着耕田等工作。

他告诫自己不能跟巧珍好,不然一辈都是农民了。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也是思念巧珍的,于是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去找了巧珍。第二天,两人一起干活,美景美人,压抑了他心中的不甘心,或者说爱情让他短暂地忘记了理想与现实对他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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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帮老奶奶修东西,他跟孩子们嬉戏,不再是那个终日因被黄土地束缚而无精打采的踌躇青年。

白天,他卖力地干农活,晚上,他跟巧珍在小树林幽会。那样的日子不长,但当时的他或许是真的快乐的。

甚至,他在情敌面前眼里都流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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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村孩子的起哄中,男女老少的围观中,高加林用巧珍的自行车驮着她呼啸而过,正式“官宣”了两人的情侣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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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最后他还是把那个像金子般的姑娘弄丢了。

从城里被再次打回原形后,他背着行囊回到村里,来到当年巧珍向她告白的那条河边,他的眼里泛起了泪花。抱负理想不过是黄粱一梦,而那个一心待他的姑娘早已嫁作他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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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里京身上有一种强烈深沉的忧郁,眼神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伤痛感,这正好与高加林这个心高气傲、有才华但极度自私,经历大起大落的人生历程应该表示出来了神态和气质吻合。

如果不是人设不讨喜,或许当年他也可以凭借这部电影拿个大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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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王雨:2014年电视剧《人生》

2009年,北京海润影业拍摄了一部30集的连续剧《人生》,由杨阳执导。

因为有珠玉在前,导演在挑选演员方面很是用心,尤其是作为全剧的灵魂的高加林,她秉持着不重名气重形象、演技和内涵的原则,最终选定了中戏毕业的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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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王雨刚26岁,出道短短三年,还没有什么代表作。

接到角色之后,他在开机前一个月就主动去了陕西的农村体验生活,和老乡同吃同住。

开机正值一年中最热的盛夏,王雨有大量的户外戏都是顶着烈火拍摄,仅仅拍了一个星期,他就已经有农村青年的黝黑皮肤了。

加上他本身身材高大健硕,把高加林朴实健康的一面表达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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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剧拍完后压了五年都没有播,一直到2014年才在央八播出,由于不是黄金档,这部剧的影响力始终不大,很多观众甚至都不知道有过这么一部电视剧。

这部剧的拍摄在原著的基础上做了很多改编,演员们身上少了一点那个年代人们身体和精神面貌上的时代烙印,造型都比较刻意,女孩们穿着花布衣衫,或扎着双麻花辫或扎着羊角辫子,但身上没有农民的那种质朴和接地气的感觉,一眼看上去就是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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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做了一些扩充,开头从高加林在学校当老师意气风发时开始演起,他自信阳光,见到了巧珍会很主动地教她写字,两人的感情更加直给。

但王雨那时候的演技还很青涩,前几集就只记得他咧着一排牙齿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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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高加林的教师职位被顶替,他进城实现理想、再被举报丢工作回村,路遥原著里字字珠玑营造的高加林被命运摆弄的无奈感和窘迫感,在剧中表现得像一杯白开水,平淡而无味。

尤其是结局改编了,电影里巧珍另嫁他人,鲜红的嫁衣,庞大的迎亲队伍,丰厚的嫁妆,婚礼有多壮观,就反衬出了高加林有多渣,以及后来高加林有多遗憾。

而该剧里巧珍穿着一件蓝布花衣裳、骑着一头驴,在两个男人的护送下就出嫁了,途中听高三星说高加林又被“下了”,她跳下驴子去找高加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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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改编虽然弥补了小说里的遗憾,却也大大削弱了原著中的高加林身上值得同情和反思的东西。

难以让观众有一种初看《人生》时憎恨高加林,再看《人生》时感慨大时代下小人物命运跌宕的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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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陈晓:2023年《人生之路》

这部剧审批的时候叫《人生·路遥》,借用了路遥同名小说的热度不说,还连他本人的名气都蹭了一遍。

但拍出来的东西,说实在话,让人很是失望。

开局一个全景,陈晓饰演的高加林站在山坡坡上眺望,浑浊的黄河水,苍翠的山峦,配上陕北民歌,质感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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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分钟“请您欣赏”的风景片后,镜头一转高加林骑着他的二八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地飞出来了。

原著中,高加林是个家境很贫穷的小子,光是这一幕,就知道剧里人设有了大改动,在那个刚填饱肚子的年代,家里有一辆自行车是何等荣耀的事情,会爱不释手,会视若珍宝,怎么会舍得跟别人飚车把车摔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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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同学们喝着汽水,晚上做功课的时候开着台灯。

80年代的陕北农村,能有这个水准的都没有几个,更别说路遥笔下的高加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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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的原著是现实主义题材,高加林身上是优点和缺点都非常明显的,优点是他有才华、上进,缺点是他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所有的选择都是他权衡利弊之后决定的,只不过当时的环境让他选来选去都逃不出那座大山。

而在该剧中,高加林身上的很多劣性的东西被摒弃了,加了太多现代元素,高加林的人设太趋于伟光正,编剧大有把他的故事改编成一部励志史的架势,好像只是为了迎合主旋律市场。

但既然选择了改编《人生》这部小说,就应该尊重原著所要表达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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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演员而言,陈晓本身是我很喜欢的一位演员。

他的古装堪称一绝,但在这部剧里,他有点显老了。

高加林在原著里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陈晓今年36岁。

不知道导演是不是对农民有刻板印象,给每一个演员脸上都抹了一层黑粉,顿时就有了一种苍老的颓气,而剧中他是刚要参加高考的高中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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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里演员的语言也很复杂,老一辈的人说不太标准的陕西话,年轻一代的演员说普通话,年轻演员跟父母都是你说你的方言,我说我的普通话。

或许陈晓把导演给他的这个剧本是完成得不错的,但那并不是《人生》里的高加林。

只能说,那个时代回不去了,那些复杂又有警醒性的人物导演导不出来,演员也演不出来了,小说所要表示的内核就更是完全背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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