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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龙头蛇尾——明代中国与第一次东亚大战: 1592—1598》一书中,石康这样写道:

“鉴于明军在16世纪50年代中期早已军威不振,自1570年到1610年的中兴堪称了不起的成就。这数十年当中,除了镇压了一系列国内叛乱,明朝还击败了全球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武力之一:日军。在这些军事行动中,万历帝在政略及战略决策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他的贡献在于拔擢有才能的武官出任要职,又在猜忌的敌对文官捃拾琐事发动弹劾时保护这些武官。万历帝还多次将尚方剑赐给前线将帅,授予他们便宜行事的全权。万历帝这些举措,遵循了古来军事思想家倡导的守则,其中之一便是:将在军,不从中制。史家一度将万历帝刻画成畏葸、贪婪和任性的标准形象,其实恰恰相反,万历帝起初就对用兵朝鲜表现出积极态度,也是他亲自决策调遣军队和粮饷。一反贪财自私的名声,万历帝屡次下令拨出内帑,为战场上的明军提供额外的奖赏和补给,这是他统治初期就确立的作风。此外,万历帝还批准武官出任此前仅由文官出任的高官,为此往往要压制朝堂上某些权臣的抗议。”

这段叙述会颠覆许多人对历史的印象,毕竟在《明史》中,有“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岂不谅欤”的说法。万历皇帝在史书上的形象,一直贪婪、吝啬和任性,而且不理政事。在他执政期间,从“三大征”到“三大案”,史学者往往认为他在内外层面都让明朝元气大伤,但历史确实有复杂的一面。在石康看来,年轻时代的万历皇帝“采取积极和颇见成效的边疆政策,延续了明朝的军事中兴”。

石康继而分析:

“众所周知,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中,比起草原上的游牧民,内地的汉人王朝不太尚武,对外偏好采取守势,奉行孤立主义。这些王朝的疆域通常比不上‘征服王朝’,即便现代历史学家,直到不久前也大多轻视其武力。例如,明代的武力,就被广泛指责为帝制中国历史上最弱的之一……明朝的军事制度显然不无弊端,但这一类看法掩盖了如下事实:在明朝存续的大部分时间里,军事制度是王朝统治中一个充满活力、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在超过两个半世纪的时间里,这个制度有效保证了世界上人口最庞大的帝国的总体和平与稳定。明朝官员竭力应对种种令人困惑的军事挑战,同时不懈地追求军事实力的改善。”

16世纪末,经过张居正的改革,明朝一扫颓势,年轻的万历皇帝采取积极和颇见成效的边疆政策,延续了明朝的军事中兴。但与此同时,明廷党争也愈演愈烈。努尔哈赤征服女真各部,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新兴力量。宣祖李昖治下的朝鲜饱受党争之扰,军备废弛。出身卑微的枭雄丰臣秀吉平定各方势力,渐次统一日本列岛,开始将目光投向中国和朝鲜,妄图颠覆明朝主导的东亚朝贡体系。

关于东亚朝贡体系,书中这样解释:

“朝鲜还模仿明朝,同其他邻国建立了朝贡关系,由此使得‘中国、日本、女真和琉球的精英相对于朝鲜国王处于一种尊卑或平等的关系中’。因此,肯尼斯·罗宾逊认为,“存在多种不同模式来组织和控制海陆交往,存在多个外交中心、多种外交等级和多种统治观念,始终将天子、国王和幕府将军置于世界秩序的中央。’尽管如此,中国的朝贡体系居于最高层次并为其他亚洲国家承认,这说明了为什么丰臣秀吉并不满足于在较低层次上巩固日本的地位,而是谋求取代明朝,建立日本支配的新体系。”

1592年春,丰臣秀吉集结大军,下令渡海作战,兵锋直指朝鲜。当年5月,日军登陆釜山,一路势如破竹,朝鲜只能紧急向明廷求援,一场持续六年、投入数十万将士的东亚大战由此拉开序幕。书中描述了一系列围城战、野战和海战,包括忠州之战、玉浦海战、闲山岛海战、平壤大捷、碧蹄馆之战、晋州城攻防战、南原之战、稷山之战、鸣梁海战、蔚山倭城攻防战、露梁海战等。

战事初期,日军在中朝联军压力下南退,双方进入相持,并展开议和。1597年,由于分歧过大,和谈破裂,日本再度出兵,明军展开有力反击,并在露梁海战中联合朝鲜水师取得决定性胜利,加之丰臣秀吉病死,日军最终从朝鲜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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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对这场战争的称谓各自不同,中国称为“万历朝鲜战争”,朝鲜称为“壬辰倭乱”,日本则称之为“文禄庆长之役”。

万历的三大征,分别是1592年宁夏哱拜叛乱,1587年至1600年的西南播州苗人土司杨应龙之乱,再就是朝鲜抗倭之战。

书中写道:

“自1368年到1643年,明朝进行了约275次规模不等的战争,这还不包括晚明抵抗满人的各次战争。江忆恩也认为,明朝实际上是一个领有侵略性的军事强权,而明朝的作风符合‘武经七书’的传统思想——‘比起静态防御和绥靖政策,更偏好攻势战略’。这种作风要求军事技术持续进步,尤其是火器。明朝在15世纪初便创建了神机营,并在16和17世纪及时地引进了外国的先进火器。明军进攻和防守,机动作战与静态作战,皆用火炮。明人也使用各种火枪,只是颇为有限,有些火枪是国产的,有些仿造自外国型号,例如荷兰设计的‘红夷大炮’。明军或许曾用小型火器装备骑兵,因大抵无效,故数量很少。明朝也用火器广泛装备水军,在与侵朝日军作战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范中义认为,广泛装备火器,或许是明朝军事成就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朝着更现代化的战争方式的进步。”

石康总结道:

“在萨尔浒之战前,有整整50年时间,明朝与蒙古相安无事,数次插手缅甸的边境争端。在东北和西北,明朝在女真和蒙古地区发起袭扰和精准打击,镇压了西北要塞宁夏的一次大规模兵变,两度调遣数万军队将日军逐出朝鲜,在西南方向调遣二十多万大军平定了播州土司的叛乱,还对形形色色的盗匪和土著发动了多次小规模作战。自始至终,在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明朝仍是东亚的霸主。”

书中认为,“明军对后勤的重视,明朝和朝鲜官僚机构计算运输时间和损耗的精明程度,令人咋舌。”战事初起时,明军已从南北各地调集4万士兵、2万匹战马,筹集两个月粮草,并携带2000余门大小火炮。在冬季的朝鲜能够迅速调集如此大量的粮草、武器和装备,证明明朝的组织动员能力仍然相当出色。

在石康看来,万历继承了张居正的政治遗产,包括充盈的财政储备和对军事的重视。战争确实暴露了明朝的许多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整个官僚系统和军事系统仍然运转流畅。

这场战争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未来几百年间的中日朝关系,可惜当时的中国并没有正视日本的野心。书中写道:

“明朝、朝鲜和日本三国之间的关系复杂而多层次。三方都存有恐惧和不信任的因素,也有对贸易交通的真切愿望。此外,朝鲜和日本的文人都濡染中国经典,两国的政治制度和法律也大量吸收了中国元素。日本人认为,无论朝鲜和中国的武力如何不振,毕竟是文化和财富汇聚之地。例如,佛教最初从印度传入中国,又经由朝鲜传入日本,僧侣常常充当三大交战国之间的关键调解人。 17虽然16世纪末日本的政治体制同明朝大相径庭,人们仍然相信,天皇制度最初起源于中国;丰臣秀吉也承认,要成为亚洲的霸主,首先必须征服中国,夺取天命。不过,朝鲜和明朝并未察觉日本的新统治者带来的急切危险,在与日本打交道时仍然保持冷淡。”

即使在战争之后,明朝对日本的态度仍然没有太大变化,石康对此颇为遗憾,认为明朝乃至清朝原本有机会遏制日本的野心。

至于万历皇帝,也得到了石康的惋惜。正如书中所言:

“万历帝的资质,本可使他成为更称职的君主,这一点不免让人讶异。他绝非生性愚钝,但对批评十分敏感,缺乏历代先皇铁腕镇压桀骜官员的意志力。相反,万历帝采取了以守为攻的策略,但这不足以解决他统治期间面临的困难,尽管他取得了一些具体的军事成就。万历帝似乎疲于同朝中文官在几乎一切政事和礼仪上争执不休,他只好躲入深宫,消极怠政。”

明朝的悲剧,也因此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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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龙头蛇尾——明代中国与第一次东亚大战: 1592—1598》

作者:[美]石康(Kenneth M.Swope)

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出品方:理想国

译者:周思成

出版时间:2023年12月

定价:82元

图源 |网络

作者| 叶克飞

编辑|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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