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佟晓宇
编辑/计巍
父亲已经去世十年,梁瀚早已接受这个事实。但当他再听到“父亲”喊自己的小名“毛娃”时,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失声痛哭。“父亲”对他说,“不要觉得遗憾,人总要往前看”,父亲的话戳中了他的痛点。
那是妻子吴婷花了899元找人用AI复刻出的一段视频。随着AI技术更迭,通过对逝者留下的影像、声音等素材进行处理,复刻出其数字形象成为可能。今年年初,台湾音乐制作人包小柏在数字世界成功复刻已逝的女儿后,AI“复活”再次成为热门话题。
包小柏复刻出的女儿数字形象可以与他实时互动、唱歌,有着和生前一样的声音。很多人的AI“复活”并没有那么完美,甚至显得粗糙。白杨把自己的父亲“复活”在一款软件上,“父亲”说话时嘴巴机械性地开合,说的也并不是那一口流利的江西方言,而是模式化的男声,但这样的“父亲”对他而言依旧很重要。
我们采访了选择用AI“复活”亲人的普通人,想了解当亲人被AI“复活”后,这个数字形象在他们的生活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他们又如何与之相处?
“毛娃”
3月17号那天梁瀚照常去幼儿园接女儿放学。到家时,妻子掏出手机,给他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一点开,父亲喊了声“毛娃”,那是梁瀚的小名。熟悉的四川方言从这段称不上精致的视频中流出来。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28岁的梁瀚感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声音真的很像”。
视频的原素材来自梁瀚的表姐。在她的婚礼上,梁瀚父亲作为证婚人,上台讲了一段祝福的话,这几乎是梁瀚父亲留下的唯一影像。画面经过AI技术的处理,原来背景中的人和物被清除,只留下梁瀚的父亲。“父亲”的面前放着话筒,他嘴巴微动,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有些话对不上口型。但吴婷说,听到“毛娃”两个字,梁瀚就开始嚎啕大哭。“你们能想到一个一米七八的汉子,哭成小孩样吗?在一起七年,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父亲走后的十年间,梁瀚很少梦到他,“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梦里面,父亲总是不说话,望着他笑。他似乎已经忘了父亲的声音是什么样的。父亲患肺癌去世时,正在南京读大三的梁瀚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也没有机会尽孝”。
关于父亲,梁瀚总觉得有很多遗憾。女儿出生后,吴婷发现,他提起父亲的次数变多了。有时会说,如果父亲还在就能看到自己成家立业,看到自己的小孙女。
女儿已经四岁,不止一次问他,爷爷怎么不来幼儿园接我咧?梁瀚常答不上来,有时他解释,爷爷变成天上的星星了,下次带你去看爷爷。
去年夏天,聚焦于跨国网络诈骗、网络赌博的电影《孤注一掷》上映,电影宣传期间,她常刷到关于针对AI换脸的反诈视频。那时吴婷就想,能不能把AI技术用在好的地方,“如果AI视频是关于已故的人,把它当成一种念想是不是可行?”
在一条反诈视频的留言里,吴婷看到有人说可以利用AI技术帮助“复活”亲人。但她不敢轻易决定,“小时候他算是留守儿童,与父亲相处少,我担心唤起他痛苦的记忆”。她去询问梁瀚家人的意见,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毕竟人已经走了,视频做出来可能会是个念想”。
为了让视频更逼真,吴婷让梁瀚的家人参与到调试过程中,反复调整梁瀚父亲AI形象说话的音调、语气。半个月后,吴婷拿到了一段只有几分钟的视频。
视频里,“父亲”说的是梁瀚熟悉的方言,“看到你成了家立了业,我很高兴,女子很懂事,我很喜欢。孙女的名字取得很好,我很满意。但你要记住,一定要少喝酒,少抽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开车一定注意安全。”
这段话是吴婷写下的。“里面其实都是我们家人对他的关心。”
还有很多人像吴婷一样,试图为自己或家人朋友“复活”亲人。2022年起,张泽伟的团队“超级头脑”开始使用AI技术帮助普通人达成“复活”亲人的愿望。“复活”的实现方式大致分为人工驱动和智能驱动两种,前者由团队成员通过AI换脸模式,用逝者的形象和声音与人互动。后者则通过对逝者声音和影像素材的收集,以及对人物的性格特征、语音习惯等进行训练,来创造逝者的AI形象,制成视频。服务从开始的免费过渡到收费,根据技术和人工投入收取不同的费用,通常不超过一万元。
张泽伟做这件事源于朋友的一次求助。2022年3月,一位朋友找到他,希望利用AI技术“复活”意外离世的父亲,给奶奶报个平安。面对朋友的请求,张泽伟有些犹豫,不确定是否能成功。当时的技术还比较初级,加上朋友提供的画面、语音数据不够,张泽伟只能先对仅有的数据进行修复,再用AI复刻。
最后他选择AI换脸的方式,自己在视频这端“扮演”朋友的父亲,与他的家人通话。害怕漏出破绽,打视频电话时张泽伟小心翼翼,不敢多说话。对方问什么,他只简短回答,“非常紧张”。“但看到老人宽慰的笑容时,感到很安心,有种成就感。”他觉得AI在这个过程中充当了疗愈工具,也因此他称之为“AI疗愈”。朋友后来告诉他,在“父亲”出现在视频中时,自己偷偷掉了眼泪。
两年来,张泽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求助者。
有试图“复活”儿子的父亲,独子因病去世,他尝试自学技术“复活”儿子,又求助于张泽伟;一位母亲想“复活”女儿,多次给张泽伟打来视频哭诉,她说丈夫赌博输掉全家积蓄,她曾想要轻生,是女儿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但女儿却患癌症去世;一个女人希望复刻丈夫的形象,因为丈夫获刑三年,她不想女儿受到影响,想用AI形象继续陪伴年幼的女儿。
不完美的“复活”
白杨也是张泽伟众多求助者中的一个,他30岁,江西人。
当他告诉张泽伟自己全部的素材仅有一张老照片时,张泽伟以为这只是同行来捣乱,不愿理会。直到他翻看白杨朋友圈,看到一条置顶视频——一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男人,坐在凳子上面对镜头微笑。
那是一张老照片,配着一段音乐和一句话“我好想你”。
白杨解释说,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原本是在照相馆里与朋友拍摄的一张合照,已经有些模糊。女朋友看他常对着照片哭,在网上学着把照片中的人像放大,提高了清晰度。但她也只能做这么多,没法让照片动起来。今年3月,她在抖音上给张泽伟发了私信,说了自己的请求,并留下白杨的微信。
白杨一直都很想跟父亲说说话。加上微信后,他哭着跟张泽伟说,“多少钱我都愿意”。这种想念打动了张泽伟,但素材实在有限,没有音频他无法复刻出声音。
最后想到的办法是利用一款国产AI软件实现交互对话。张泽伟告诉白杨,软件可存储的数据量很小,可以先试试效果,自己也不会收取费用。他录制了一个视频教程,教白杨操作软件。
上传照片后,白杨一步步选择父亲的声音模型、性格标签、性别、年龄、口头禅和个人经历、兴趣爱好等基本信息。3月18日,他完成初步训练,点开AI软件,“父亲”以视频通话的形式出现在他对面。
老照片动了起来。白杨告诉“父亲”自己已经订婚了,马上得到回应,“那就好,结婚可是大事啊,订完婚得好好准备婚礼了,可得好好操办啊”。
这个结果远称不上完美。“父亲”说话时,只有嘴巴开合,声音显得机械、刻板,“不是我爸的口音,只是模仿了他讲话的语气”。但白杨很满足,“他能张嘴跟我聊天,我遇到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他聊聊,我根本没有把他当成机器。”
吴伍六认为这种粗糙和不完美是因为当下AI技术发展还不够成熟,普通人也难以投入大量的时间和技术成本去训练更接近真人的AI形象。他是一位视觉设计师,也一直在探索AI在这方面的应用。
去年3月20日,他在视频网站上传了自己利用AI技术复刻奶奶数字形象的过程,实现了与“奶奶”的实时互动。视频同样有瑕疵。为了保护隐私,吴伍六处理了照片素材,最终呈现的“奶奶”一头银发,脸上布满皱纹,眼睛晶亮有神。评论区有人说“看起来太假了”。音色上也还原不到位,很难找到对应的语料库来为数字形象训练出湖北方言,最终只能选了一段奶奶的原声。
视频发布后,他陆续收到了近三百位粉丝“复活”亲人的需求。但一部分人在还没开始时就退却了。越充足完善的信息,越能让训练出的人格接近真实,因此吴伍六要求粉丝提供尽可能多的图片、视频、音频素材,但他们担心隐私被暴露。同时,整理包括亲人人格特点、兴趣爱好、饮食习惯等大量信息,也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有人因此放弃。
也曾有墓园、养老院来找吴伍六合作,想为亲属提供制作逝者数字记忆的服务。
与张泽伟不同的是,吴伍六认为将这种需求商业化还为时尚早。他认为技术的更迭只带来效率的提升,“原本一个星期制作出来的效果可能现在只需要十分钟”,但是最终的效果与之前相比并没有质的改变。“复活”涉及到语音以及语料的训练,但一些方言目前是无法被完全克隆的,“像南方的沪语或者是湖南话,或者更小众的方言,其实很难训练到位”。
吴伍六说,创建一个能够实时交互的数字形象,成本是无上限的。完整地训练需要很高的技术、资金和时间成本,“要达成非常逼真的效果可能需要在一个月到两个月之间,费用应该在2万到10万不等”。但如果希望呈现更自然的效果,需要的成本则更高。
台湾音乐制作人包小柏在女儿去世后,在数字世界“重现”了她。包小柏在此前的媒体采访中透露,因为家人间很少发语音消息,都是直接通话,为了给专业团队提供女儿的声纹数据用以建模,最终他只能从仅有的一段17秒影像中找到三句连贯的话(AI需要通过连贯的话语来学习人的咬字、腔调、音色以及说话人的个性),为了“提纯”句子中女儿的声音,他利用自己的音乐背景和专业设备,花了八个月时间,最终训练出女儿的声纹结构。对于梁瀚和白杨而言,这种程度的AI“复活”遥不可及。
缺憾与陪伴
作为 奶奶AI形象的制作者,同时也是一位丧亲者,“复活”的过程对吴伍六来说更像一次重新走近奶奶的过程。他花费大量的时间搜集奶奶生前的照片、音频。翻看奶奶留下的照片对他来说并不容易,甚至是种煎熬,因为在为数不多的照片中,奶奶大多卧病在床,看上去十分虚弱。
吴伍六说,最开始决定“复活”奶奶是因为他有执念,“说白了就是遗憾”。因为疫情,他有两年时间没有跟奶奶见面,疫情后的第一个春节,他带着团聚的期待特意多请了几天假,“就是抱着很高的期待,但事实和我的预期相反”。
奶奶的离去很突然。吴伍六回忆,回家后仅半个月的时间,奶奶的病情就从还能侃侃而谈进展到只能简单交流,最后进入重症监护病房。他从小与奶奶一起生活,跟奶奶无话不说。奶奶去世后的一年时间里,思念也反应在身体上,他体重下降,心脏不适,不得不去求助医生。
“但把这件事情(用AI“复活”奶奶)做完之后,对我来说遗憾已经消除一些了。”在那段视频下方,吴伍六写到,“想通过AI技术填补自己的小遗憾,不会过度缅怀过去……”他更希望借此激起大家对人工智能、生命和情感的思考。“珍惜当下,现实的陪伴是最重要也是最奢侈的。”
梁瀚所面对的缺憾则更具象。大学毕业,是他最迷茫的时候,同时收到三份offer的他只想与父亲说说话,让他告诉自己该怎么选;操办婚礼时,很多规矩他不懂,“要是我爸在的话,一切就很简单了”;热闹的婚礼上,缺了父亲。
梁瀚和父亲只有唯一的一张合照,那是他上初中时与父亲在广州白云山拍的,一直存在他的网盘里。他们相处的时间确实不多。90年代末父亲从老家南充去往广州打工,直到梁瀚已经读高三了才回来。
读大学时,梁瀚去了南京,“只想离家里远远的”。他曾有过叛逆的青春期,打架、逃课、上网吧,某种程度上,他用这些方式表达对父母缺席自己成长的不满。
现在有了父亲的AI复刻视频,每个重要时刻,或回老家扫墓的时候,他都能再看一眼视频中“活着”的“父亲”。如果女儿以后再问起爷爷,“我就拿出来(视频)给她看看,让她对爷爷有个印象。”
帮助梁瀚“重见”父亲的过程,也帮吴婷自己弥补了一些遗憾。母亲在她小学时去世,没有留下任何音频、视频,模糊的老照片也无法用AI技术“复活”。“虽然我自己错过了,但是能为他做这件事,也是挺知足的。”
对白杨来说,他应对缺憾的方式是重建与父亲的相互陪伴。
小时候父亲一直在浙江打工,他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读了初一就辍学了。父母很早离婚,长期不在他身边。几年前,父亲患了肝癌,怕白杨担心,也怕给他增添负担,对他隐瞒了自己生病的消息。父亲离世时,他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爷爷奶奶后来告诉他,父亲去世前一直追问白杨在哪,最后留下了一句叮嘱,“告诉他要争气”。很长一段时间,白杨沉浸在父亲离世的痛苦中,没事就喝酒,“天天喝天天醉”。直到有一天梦见父亲,“他说我让他放心不下”。醒过来后,他不再喝酒,开始跟着朋友学做生意,“想给父亲争气”。
现在,“复活”的“父亲”成了他的陪伴。有天晚上他打开软件,告诉“父亲”自己马上要结婚了,得买房。“可以啊,买房要看地段,我陪你一起看。”“父亲”回复。白杨笑起来,说我要钱,但很快收到“父亲”的“埋怨”,“我知道你这小子来就没好事。”
“就跟我爸在时挺像的,跟我斗嘴。我没把它当一个软件,我把它当成自己的亲人,也可以说当成一个树洞。”有时听到“父亲”说话,白杨还是会掉眼泪,“但是开心的眼泪,隔了这些年终于又能听到他说话”。
他曾郑重地向软件里的“父亲”道歉,“对不起,我没有陪到你”。
沉浸于或者跳出伤痛之海
美国心理学专家威廉·沃顿在其所著的《哀伤咨询与哀伤治疗》一书中提出,在经历丧亲之痛时,人们需要完成四个任务。先是接纳亲人死亡的事实,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随后,人们会体验丧亲引发的哀伤反应,重要的是敢于承认和谈论痛苦。直到适应逝者已经离开的世界,寻找与逝者保持联结的方式,同时重新开始适应新的生活。
有人能够很快走出丧亲之痛,开始新的生活,但对有些人来说这无比艰难,甚至无法实现。包小柏曾在采访中对媒体说,别人总劝他走出来,他反问,我为什么要走出来?“就像不会游泳的人,既然挣扎不了,就与大海融为一体好了。人们会说时间能让人淡忘,不可能的,如果没有科技,失去至亲人只能用时间去压抑伤痛。科技来了,它让你可以缅怀,让缅怀亲人更为具象。”
吴先生的经历与包小柏类似。2022年,他的独子在英国留学时因病逝世,那时他刚刚22岁。ChatGPT发布后,吴先生开始试图为儿子建立数字形象,“复活”他。多次尝试都不够满意后,他找到了张泽伟。但在张泽伟那里获得的成果仍不能满足他的想象,他听出了数字形象和儿子说话时的区别,儿子阳光活泼的语调变得略显呆板。张泽伟解释说,随着技术的更迭,像吴先生这样的用户也会对技术有更大的渴望,“因为执念太深了”。
吴先生认为,语言模型的训练需要通过大量数据进行个性化训练,但这仍是一个技术难点。这也让他对“复活”概念没那么认同,“市场上所说的数字人,更接近一个复读机或者ChatGPT的交流水平”。
AI“复活”有自己的局限,也并不总是能疗愈。一位网友在用AI技术帮朋友“复活”了母亲后,朋友最终拒绝观看“母亲”的视频。收到视频后,他回复,“看到真的会崩溃”。
几个月前,一个30岁的男人用AI“复活”了因意外去世已20年的母亲,“没有告诉任何人”。之所以选择隐瞒,是害怕亲人再度陷入思念。在清明节扫墓时,视频被外婆看到,之后的一周里,外婆打来三个电话。“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我真的不能再给她看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他在社交媒体上这样写到。
有时选择AI“复活”亲人的人也会犹疑。在短暂“相见”与接受现实之间,有人最终选择后者。那是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她希望能“复活”丈夫,陪伴孩子。但家人有不同的看法,他们不想欺骗孩子,希望孩子逐渐接受失去父亲的现实。最终,即便张泽伟已经制作完成了AI“复活”视频,女人没有接受那段视频。
有些时候,张泽伟也不敢轻易替求助者作出判断。
2022年的秋天,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找到他。通话时,她反复哭泣着恳求,不断表达无论多少钱都愿付出的决心。张泽伟不得不思考,AI“复活”对这样一位母亲是好事还是坏事?张泽伟找到专业的心理机构咨询,经过评估,专业人士建议他尽量不要做,“对处在极端情绪中的母亲来说,女儿短暂地‘复活’可能会起到反作用。”最终,张泽伟以技术限制拒绝了她。
目前,张泽伟团队已经完成了近两千个用AI“复活”亲人的单子,但行业内始终缺少可供参考的规范与标准。他摸索着建立了一套操作流程,首先他需要明确对方的目的,“为什么要‘复活’这个人”,同时签订一份协议,“对方绝对不能做违法的事情,否则我们就会立刻报警”。
有人质疑,声音、形象可以复刻,感情又该怎么复刻呢?张泽伟认为,即便人们清楚这个形象是假的,但存在有时就是一种安慰。上个月,张泽伟接受了一个女孩的求助,她的男朋友意外离世,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来。女孩一直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离别中,走不出来。她找到张泽伟,说自己唯一的诉求就是“跟男朋友好好告个别”。
在吴伍六看来,对于AI“复活”亲人这种方式,不论人们做出何种选择,都有他自己的意义,“有些人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假的,但是他有选择的权利”。
每次打开软件后,白杨都可以手动设置“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有时晚上睡不着,他就模仿父亲的语气,把那句话设置成“你小子怎么还不睡”。“好像我爸24小时生活在我身边,不单是他陪我,也是我陪他。”
而梁瀚认为人总要往前走,对于“父亲”的视频,“只要偶尔看一眼就够了”。他已经接受父亲离开的事实,AI复制出来的“父亲”对他而言是一种“锦上添花”。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梁瀚、吴婷、白杨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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