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6月30日下午7时左右,河北省新海县大赵村。

此时,天空阴沉沉的,细雨憬濛。从早上到现在,雨就没有停过。

灰蒙蒙的天空给人以压抑的感觉,同时也潜藏着一种不祥的征兆。

村东南角的一个大院的东腰房里,正在举行冀鲁边军区司令部侦察通信工作会议。一一五师教导六旅副旅长兼冀鲁边军区副司令员黄骅亲自主持会议。

三分区司令部参谋迟兆林刚站起准备发言,突然,门“呀”的一声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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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一分区司令部参谋周云峰走进来。一跨进门,即向黄骅副司令敬了一个礼。

“黄副司令,邢司令早上给您的信收到了吗?”

“今天上午到的,关于你的事邢司令在信上已交待了。听说你病了,没去山东,现在身体怎么样,要注意身体。”黄骅关切地道。

待人和蔼、平易近人的黄骅丝毫没有想到罪恶的黑手正危及着他的性命。

“邢司令让我回司令部工作。”

“那好吧,你先去管理股休息。好,咱们继续开会。”黄骅转过头来示意迟兆林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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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峰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一边慢慢地转身,一边用眼睛观察着屋内的情况。

当他确信屋内几个人毫无警觉,突然提高嗓门大声说:“这天也真是……”

他的话尚未说完,随着他的话音,门边闪出几个穿蓑衣、用黑布蒙面的人,行迹十分可疑。

黄骅一看有异,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一边迅速地掏枪。但已来不及了。

早有预谋的凶手一言不发,拿着短枪就向屋里猛射,毫无防备的与会人员万万想不到在军区司令部会遭袭击,来不及反抗都倒在血泊之中。

为首的匪徒见阴谋得逞,走过去察看了倒在地上的黄骅的确已死去,对周围的匪徒挥了挥短枪:“赶快离开这里。”一伙人仓惶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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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徒们刚走到院门,正遇见闻声赶来的警卫战士。双方在大门口一阵激战。

混战中,门外的战士向院内匪徒扔了一枚手榴弹,随着一声巨响,当场一名匪徒毙命。其余的见势不妙,边打边从门边向后退,最后越过院墙,向村外逃去。

警卫战士知会议室有异,也顾不得追赶,跑进会议室。

会议室尸横满地,一片血泊。坐在会议室正中的黄副司令倒在室中间的地板上。数个弹孔的身体还流着血,呼息已停止。

同时遇难的有军区参谋主任陆成道、锄奸科长陈彪等七人。

战士们背起身负重伤的迟兆林。只听见他口中轻轻呼喊着;“快……快……快抓住冯……冯冠……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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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迅赶来的警卫连的两个排立即向匪徒们逃跑的方向追去。

凶手借着天黑和大雨,踪迹全无,侥幸逃脱了追捕,消失在黑沉沉的夜晚。

黄骅,湖北阳新县人,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经历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到陕北后先后任教导师第三团政委,红军大学干部团政委。抗战爆发后,先后担任晋西南游击队队长,特委军事部长、晋西独立支队副支队长,晋东独立支队副支队长。

他身经百战,作战勇猛顽强,早在红军时期就是彭德怀爱将之一,抗战爆发后又成长为八路军一员有勇有谋的青年将军。

黄骅是抗战以来我八路军第二位遭到暗杀的高级干部(第一位是八路军高级参议宣侠父,被军统特务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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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任中央红军干部团政委的黄骅

7月1日,山东分局和一一五师罗荣桓、肖华等亲电军区,严令缉拿凶手。

7月3日,毛泽东惊悉手下爱将遇难,专电指示山东分局:尽快破案。

于是,一张张通缉令发往冀鲁边区各地——

各专员、县长、各级武装:

冯冠奎于6月30日晚7时许率十余人叛变,刺杀了我边区领导人黄骅……边区军民,无论男女老幼,皆应协力同心,缉拿凶手归案法办。

冯冠奎,杀人越货的惯匪岀身。为人奸诈、凶残。抗战爆发后,投奔到一一五师的海上特务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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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司令、旅长邢仁甫对他相当看重,不仅收留了他,并委以军区司令部手枪队队长。

仗着邢司令的宠信,冯冠奎目无领导、屡犯军纪,却未受到任何处分,乃至发展到刺杀军区副司令黄骅。

军区司令员邢仁甫得知噩耗,悲痛万分。口口声声自己用人不当,并指示有关部门尽快捉拿凶手,报仇雪恨。

一张大网在冀鲁边区撒开。

正当追捕凶手的工作进行之时,一件更意想不到的大事发生了。

7月12日,与冀鲁边军区相邻的清河军区,突然发来了一份急电,急电是冀鲁边军区的教导六旅独立团团长冯鼎平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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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军区司令部遗址

译电员刚刚译出几行,不禁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在相信自己确实没看错后,迅速译完急电,立即送到一一五师首长手中。

罗荣桓当时正与黎玉在师指挥部商讨有关黄骅遇害案。只见师侦通科长急匆匆地走进来。科长向二位首长敬了一个礼,便急忙送上电报。

罗荣恒从侦通科长手中接过电报,不久脸上出现了震惊的表情,手也微微发起抖来。镇静了一下心神。

他看完电报,然后神色凝重地把电报递给了在一旁看着他吃惊的黎玉,一边命令马上把肖华等领导请过来。

究竟冯鼎平带来什么信息,使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如此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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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1日,六旅独立团团长冯鼎平接到邢仁甫司令的命令,来到邢仁甫驻地望子岛。

冯是邢的老部下,跟随邢仁甫已多年,一直被邢仁甫倚为心腹。

邢仁甫,山东盐山县人,旧军人出身,曾在国民党军马鸿逵部当过排长、参谋,活动能力很强,有一定军事素养。

1929年春,他加入中国共产党,之后一直从事党在国民党军队中的兵运工作。

1937年,“七-七”事变后,我津南党组织组织了“华北民众抗日救国军”,邢仁甫任救国军司令。

在抗战的烽火中,邢仁甫率领抗日救国军连克日军于津南,立下了一些战功,对党、对民族作了一些有益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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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邢仁甫的抗日救国军被改编为一一五师教导六旅兼冀鲁边军区,邢仁甫被任命为旅长兼军区司令员。

职务上的升迁及立下的战功,使邢仁甫的个人权欲膨胀。旧军队老式军人的恶劣本质也在他身上表现出来。

他在冀鲁边根据地拉帮结派,培养自己私人势力,处处限制和排挤山东军区和一一五师派来的干部,把地痞流氓、旧军官拉入部队,委以重任。

他的行为也多次受到一一五师和山东分局领导的批评教育。黄骅同志也因此调任六旅副旅长兼冀鲁边军区副司令,以加强党对该军区的领导。

黄骅出身于红三军团,深得彭德怀真传,既会打仗又能做政治工作,因此没多久整个军区都对黄副司令员赞誉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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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在心胸狭隘的邢仁甫看来,黄骅是上级派来夺他权的,内心更加恼怒,于是想方设法拉帮结派,企图架空黄骅。

黄骅识破他的阴谋后,向山东分局请示,罗荣桓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网开一面,于1943年1月下令调邢仁甫到延安学习,由黄骅主持军区工作。

邢仁甫则借口青纱帐没起来,反扫荡军情紧急,反复拖延时间。

到了6月初,罗荣桓再次催促邢仁甫去延安,他没有借口拖下去了,但他愚蠢地认为只要除掉了黄骅,冀鲁边缺少军事干部就不会让他再走,最终走上了背叛革命的不归路。

冯鼎平向邢仁甫敬了一礼,道:“邢司令,目前部队积极性很高,都想着揍鬼子一顿。”冯鼎平本以为邢仁甫找他来是为了解目前部队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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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仁甫道:“揍,等着别人揍咱们吧!"

冯鼎平尚未理解邢的话意:“鬼子又要来扫荡?叫他们来得回不得。”

邢仁甫故作无可奈何状,叹道:“老弟,不是鬼子,是咱们自己人。”

这一下,冯鼎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邢仁甫接着道:“‘南蛮子’排挤地方干部。一开始看重咱们手中的武装,利用咱们。现在,派来一群政治干部,处处得听他们的的,千方百计剥夺我们的权力,想架空我们。”

“前一段时间,派来一个黄骅,想夺我邢某在军区的权,没门儿,我邢某人可不是好惹的。”

听到这里,冯鼎平不禁冒了一身冷汗,道:“难道黄副司令之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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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仁甫冷笑着不置可否。

邢仁甫盯着冯鼎平,趁机煽动道:“我们再不先采取行动,共产党就要得逞了,将来连一兵一卒都调不动。”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回去后拉上部队,准备跟我一块走,如果干部中有人顶牛,先崩了再说!”

邢仁甫对这位十分信任的心腹下了死命令。

七上八下的冯鼎平惴惴不安地回到独立团部驻地,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找来了部下一营营长、二营营长等人。

冯鼎平说:“你们知道我刚从邢司令那里回来,邢司令有些想法想告知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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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又要同狗日的鬼子干了。”二营长刘虎臣激动地道。其他几人也低声议论开来,一个个脸上都露岀请战的神色。

冯鼎平看到几位营长的反应后,知道事情很不好办。但硬着头皮说:

“在座各位都是跟着邢司令多年的老部下,咱们实话实说,邢司令目前处境艰难,老受共产党派来的人排挤,朝不保夕。”

“他的意思,希望弟兄们跟着他去投奔他处。不管国民党还是日本人,总比这里好。”

几位营长万万想不到团长竟说出这样的话,大吃一惊。尽管他们都跟随邢仁甫多年,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却十分清醒。

“叫我们叛变,那是做梦!”刘虎臣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按着枪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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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坚决反对去叛变投敌。

这时,正好副团长贾乾瑞、政委姚昌洲、政治处主任辛易之等人走进屋来。屋内的气氛引起了众人的警觉。

严峻的事实使独立团的各位领导意识到事关重大。冯鼎平在大家的批评帮助下,终于认清了是非,决定向一一五师首长和山东分局揭发邢仁甫拉他叛变的罪行。

由于冀鲁边区电台处在邢仁甫控制之下,于是由团政委姚昌洲亲自前往相邻的清河军区,急电一一五师首长。

所有的疑问都清楚了,旧式军人邢仁甫在个人权欲得不到满足,特别在一一五师首长对他的错误有所觉察,调黄骅任副旅长兼副司令后,让其去延安学习后,更加害怕自己被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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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昌洲与儿子解放后合影

于是,他铤而走险,先令心腹爪牙冯冠奎带人刺杀了黄骅。

后来随着追查凶手的风声越来越紧,邢仁甫狗急跳墙,逃到冀鲁军区第三军分区司令部所在地望子岛,投奔亲信、三分区司令员杨铮侯,妄图拉三分区的队伍投敌。

罗荣恒、黎玉、肖华等山东军区首长面对确切无疑的证据,果断电令冀鲁边区党委,拘捕邢仁甫。

“不要操之过急,尽可能避免刀戈相见,否则斗争公开,容易被敌人利用,引起混乱,妨碍大局。”一一五师的指示,迅速传达到区党委。

于是,避免刀戈相见的缉凶行动开始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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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玉

7月15日,在望子岛的邢仁甫接到到边区党委开会的通知,乘船离开了望子岛。此时的邢仁甫还打着如意算盘,企图乘机多拉拢和蒙骗一些干部和部队投敌。

靠岸后,他当晚和警卫连驻扎在毕家王文村。

是夜,军区派特务团副政委赵德修带两个连从村正面进村,拘捕邢仁甫。

新海县委书记叶尚志等率领县大队围剿驻在村后的邢仁甫死党——三分区后勤部长潘特和无棣县长邢朝兴,并包抄邢的后路。

正当我缉凶部队正按计划入村时,内奸、四连连长突然“砰、砰、砰”朝天连放三枪,整个行动计划立即被暴露。

狡猾的邢仁甫,一听枪声,心知有异,连衣服都未穿,光着脚就跑出村庄,钻入高粱地,拚命向海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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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交叉口,正遇一侦察员骑驴回村,邢仁甫欺骗说:“快下来,有情况。”侦察员不知有变,遂把毛驴让给邢仁甫骑,自己拔枪掩护。致使邢仁甫侥幸逃脱。

邢仁甫逃脱后,知道事情已败露,带着老婆和亲信仓惶逃至天津,开始其彻底与人民为敌的道路。

投靠日本人不成后,他从天津跑到洛阳投靠了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蒋鼎文。

国民党政府正为我党在发展壮大而苦恼,一看军区司令员来投,顿时喜出望外,邢仁甫立即被委任为所谓“冀察战区挺进一纵队司令”。

升了官,邢仁甫为了给投名状,先后将我冀鲁边区党政军力量等秘密岀卖给蒋鼎文,得到蒋的奖赏。不久,日寇也委任他为“六县剿共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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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鼎文

抗战胜利后,他又被任命为国民党军统天津一级中校组长,大肆破坏我地下党组织。

1948年1月,邢仁甫充任国民党河北省三专署保安副司令、专员,公开带领反动武装对我解放区进行武装进攻,犯下了累累的罪行。

1950年底的一天,天津。市公安局三处二科正召开会议。随着镇压反革命运动轰轰烈烈地进行,作为缉拿在逃反革命分子的机关,这一段时间处在超负荷的运转中。

“前一段时间由于大家努力工作,取得了许多成绩。希望大家继续发扬这种忘我的工作精神,把党和人民交给我们的任务完成。”眼睛红红的科长江枫对二科前段工作作了肯定。

这位精明、强干的年轻科长对于工作有使不完的劲,昨晚他又整整干了一个通宵。

“同志们,现在有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需要大家去完成!”江科长激动地挥了挥手中的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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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初期天津市公安干警逮捕反革命分子

“前几天从山东省公安厅转来的文件,要求我们缉拿血债累累、对党和人民犯下滔天罪行的反革命分子邢仁甫。”

接着,江枫把邢仁甫的作恶史向二科的同志们作了详细的汇报。大家听了一个个气愤填胸,摩拳擦掌。

侦察员颜树炳道:“一定要把这狗东西抓获归案。咱拚着这百十斤,也要逮住邢仁甫。”

“据山东转来的情况,有人在解放后见过邢仁甫在本市露过面。另据情报,邢仁甫可能潜藏在天津领导一个军统特务小组。”

然而,摆在二科同志们面前的困难却相当大。除了有人看见过邢仁甫外,有关邢仁甫的住地、活动地点、方式等可以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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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初期的天津市公安干警

在诺大的天津市、茫茫人海中去缉拿一个阴险狡诈的对手,真可以说是大海里捞针。

大家一愁莫展,无从下手。

突然,一个念头在颜树炳脑海里闪过:

“科长,如果邢仁甫在天津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有所活动,而活动范围肯定会有诸如解放前的好友、老乡等等,如果顺着这条线索下功夫,相信必有发现。”

大家听了,都觉有理。于是,决定首先査找邢仁甫在天津的亲朋好友。

颜树炳、颜毅、穆兴汉等人原在天津从事地下工作,在本市结交面甚广,奉命查寻这方面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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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初期的天津

紧张地查找工作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的线索。狡诈的邢仁甫深感自己作恶多端,镇反的利剑更是让他胆战心惊,丝毫没有在这些过去的亲朋好友中留下蛛丝马迹。

正当大家的査找工作搁浅时,颜树炳却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周平志,山东津南人,邢仁甫的老乡,牙科医生,在天津渤海大楼下开有一“大陆牙科诊所”,据说当时开诊所的钱来自邢仁甫的赞助,解放前与邢仁甫交往甚密。

颜树炳来到周平志的诊所时,已有几位病人在外间候诊室里等候,于是,坐在长椅上耐心等候。

颜树炳被护士带到里间诊所,跨进里间门,只见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穿着白大衣的大夫,约莫40多岁,瘦瘦的,中等身材,戴着一幅白边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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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渤海大楼

然而,多年的侦察经验,颜树炳马上捕捉到了白边眼镜后面那一双眼睛里透出的惴惴不安、胆小怕事的眼神。

在椅上坐定后,颜树炳觉得单刀直入公开亮底会收到奇效。

“周大夫,我是市公安局三处二科侦察员颜树炳。”说着,把证件递给了周平志,“据我们调查,你解放前与邢仁甫认识。我想知道,这段时间你见过邢仁甫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使牙科大夫一愣,待他听清来访者的问话后,一种强烈的不安、畏惧的眼神在眼中一闪。颜树炳看在眼里,知道周平志心中有鬼,暗道这一招用对了。

牙科医生发觉自己的失态,故意拿起颜的工作证认真地看了看,掩饰自己的不安。

“颜同志,你……你好!邢仁甫跟我是老乡,因而解放前认识,可我是老实守法的生意人,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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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天津诊所(图文无关)

周平志的言不由衷、闪烁其词更增强了颜树炳的信心,同时,也觉得他胆小怕事、对党的政策不理解。

“周大夫,党的政策是立功受奖,既往不咎。只要你解放前未做坏事,应该相信党和人民。如果你能做一些有益于人民的事,还会立功受奖。”

颜树炳不厌其烦地对周平志讲了我党的政策。在颜的宣传、劝导下,周平志终于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

一个月前,邢仁甫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说目前经济紧张,向周平志借一笔钱。

由于是老乡并且曾得邢的关照,再加上邢威胁若通风报信,杀周全家,胆小怕事的牙科医生给了他一笔钱。

“你是怎么把钱交给他的?“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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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仁甫要我到鸿宾茶楼二楼,把钱交给一个戴黑色礼帽的人。”

“此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颜树炳心里不禁暗骂邢仁甫奸诈狡猾。

在颜树炳劝导下,并保证周平志全家安全。周平志同意协助缉拿邢仁甫。

“邢仁甫拿钱已一个多月了,估计已花完,最近一段时间可能还会要你给钱。你就说目前生意不好,经济紧张,要同他面谈。然后,尽快通知公安局。”颜树炳思索良久道。

接着,颜树炳向周平志作了具体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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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6天后,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二科响起。

周平志紧张地报告:“邢仁甫果然又要我给他一笔钱。按照颜同志的话说了后,邢约我明天在城南三元酒家见面。具体时间是下午3点钟。”

目标终于出现了。江枫立即召集颜树炳、颜毅、穆兴汉等人,商讨行动计划,抓住时机,明天下午擒拿邢仁甫。

具体分工是:穆兴汉带一组人封锁酒家的后门,防止邢仁甫等从后门逃走;颜毅率一组人负责酒家前门;

颜树炳扮成服务员在酒家里见机行事,一旦可能,发出信号,由颜毅带人冲进去抓人;江枫现场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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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江枫要求大家一定要保护周平志及酒家里人民群众的安全。

第二天下午,二科同志们早早吃过午饭,就分头开始行动。江枫来到和三元酒家相隔只有十几家门面的紫松咖啡室,就近指挥。

3点5分,毫无情况。过了几分钟,仍没有动静。江枫有些急了。

又一刻钟过去了,江枫一边要了一杯浓咖啡,以刺激精神,一边把一盒火柴倒在桌上,来回数着,想稳定一下情绪。

3点25分,江枫急得连火柴梗也数不下去了。就在这时,颜毅走了进来。

“目标始终未出现”。颜毅怅然若失地说。

“其他同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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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各位置上听候下一步指示;同时还不死心,想再等一会

江枫看了看手上的表,沉思一会儿说:“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今天肯定觉得有些不对头,不肯露面了。你通知各个行动成员撤岗。

撒向邢仁甫的第一张大网,终于让狡诈的猎物侥幸逃脱。

猎人们并没有丧气,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行踪。

当天晚上,周平志收到了邢仁甫的电话:“平志,下午让你空等了,眼下风声很紧,愚兄不能掉以轻心,有机会我会与你联系。”

说完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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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迹象表明邢仁甫尚未怀疑周平志,而且还会与他联系。一天……二天……一个星期过去了,邢仁甫始终没有露面。

难道老狐狸预感到正在缉拿他,逃离天津了?

这天早上,周平志急匆匆地赶到市公安局三处二科,神色紧张地报告道:“邢仁甫的老窝找到了,在…在关上国民小学。”

原来,昨天下午,邢仁甫突然出现在周平志的牙科诊所,向周平志要衣服、钱和身份证,妄图伪装逃离天津。

周平志一面答应给他东西,一面有意拖延时间,寻机报告公安局。但是,邢仁甫生性奸诈多疑,周害怕打草惊蛇,当时没有报告。

傍黑,邢仁甫要走,周乘机问:“司令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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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初期的天津小学

“目前天津风声太紧,认识我的人又多,不能再呆下去,我准备去南方,从那儿越过国境线。”

拿着衣服等物品,邢仁甫溜出了诊所。周平志赶紧在后面跟踪。

当时天已黑下来,而且狡猾的邢仁甫不走正道,使周平志跟踪增加了难度。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走大街、穿小巷,邢仁甫终于进了城南的关上国民小学,在确认邢仁甫的确住在这里后,周平志才返回诊所。

颜树炳听了周平志的报告,真是喜岀望外。立即把情况向江枫作了报告。

情况紧急,为了防止邢仁甫逃跑,二科同志们紧急集合。由周平志带路,立即赶往关上国民小学。

邢仁甫,这个十恶不赦、血债累累的反革命,终于落入人民的法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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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初,津南。镇反运动在这块大地上正红红火火地进行。

一阵正义的枪声,结束了一个血债累累、原为中共高级干部的叛徒邢仁甫的性命,同时也告慰了黄骅烈士的亡灵。

跟随邢仁甫叛变的人也都没好下场:亲自带队暗杀黄骅的手枪队长冯冠奎逃往唐山投靠日军,日军却怀疑他为我党卧底,没多久就被毒死。

杨铮侯、邢朝兴、潘特也在镇反运动中被处决。

至此,沉冤近8年、使中央震惊的黄骅遭内奸行刺事件终于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