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1月5日,西南军区将1950年的剿匪情况作了简要总结,随即上报北京:

一年来,……歼匪数字已近85万人。重要匪首基本上都已落网。现全区内共有大小股匪已不足4万人……。

我们拟争取于今年3月左右,肃清全区三五十人以上之股匪,将漏网之支队长以上匪首全部捕获法办;

1951年2月28日,收阅西南军区1950年剿匪工作总结后,毛泽东大为欣然,春寒料峭中亲自回复了嘉奖电:

路线正确,方法适当,剿灭匪众85万人,缴枪40余万支,成绩极大,甚为欣慰,望即通信(知)所属予以嘉奖,尚望你们继续努力,为干净剿灭残存匪众4万人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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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 1951年2月26日

毛泽东所指“残存匪众4万人”在哪里呢?主要集中在川康黔边缘各县,尤以川康境内的雪山草地众多。

那里多属康巴藏区,以藏、回、彝、汉等多民族杂居为主。境内雪山林立、江河隔绝、林深路险,鲜与外界往来。

1950年8月,川西平原剿匪取得重大胜利后,2000余匪徒穷途末路,都躲进了这个自以为高枕无忧的“保险箱”。

根据毛泽东的嘉奖电令精神,四川剿匪的兵锋直指蒋介石曾”钦定”的游击根据地——川西懋功。

懋功此时真是“水浅王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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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代的懋功县城

这里聚集的匪首有蒋介石从成都逃台前夕,亲自封委的“甘青川边游击根据地”中将总司令周迅宇,中统特务、“川康反共联盟救国军”总司令刘野樵。

还有从宜宾出逃的国民党72军少将副军长傅秉勋,专员何本初。

此外,曾护送蒋介石离开成都的中央军校少将教育长兼“游干班”主任王旭夫,军校政治部主任兼《阵中日报》总编辑周勉之等人也都聚集在懋功。

这些匪首全都躲藏在一个地方——懋功县城。

僻处雪山,偏陋一隅的懋功何以能成为蒋介石及其喽啰们的“游击根据地”呢?拨开尘封的历史迷雾,懋功其实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地方。

这个1953年更名为小金县的康巴藏区,据史学者考证,成吉思汗的蒙古铁蹄粉碎了大夏国问鼎中原的雄心后,党项人兵败贺兰山,泣血饮痛开始了长达两个世纪的流亡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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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康区藏人

他们溯黄河源头而上,第一个落脚的终结点便是懋功。

党项人从此在水草丰茂、群山阻绝的青藏高原边缘,与当地藏人杂处,繁衍定居,民族交流,逐渐演变为今天西藏昌都、云南迪庆、四川藏区的康巴藏族。

游牧民族不甘驯服、环视天宇的雄奇壮志在这个神奇天地里再次得到培育。

清初,当地土司不服清政府管辖。乾隆皇帝平定新疆准囑尔部落大和卓木的叛乱后,分别于1747年、1771年两次动用十万精甲征讨。

在连续处罚5名四川总督、损失4员大将、动用7000万两白银代价下,始得平定土司叛乱。

纵横掉阖、马背风流的乾隆皇帝深感平叛艰辛,事后也不得不感叹:“懋功实为畦步皆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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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地处川西北高原,平均海拔3600米以上,四周为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山所环抱,全境主属邛峰山。进入冬季,冰雪封山,不与外界联系,形成名副其实的“雪山孤岛”。

在1950年于成都平原发动大规模暴乱失败后,周迅宇怀着最后希望,带着骨干匪特,配备了与台湾联络的电台、参谋班子,一头扎进来,与当地女匪首杨孙永贞沆溪一气。

他们收容烟匪惯盗,残逃兵员,土司武装,聚有匪众万余人,占领了懋功、靖化等地。

土匪们自为得计,他们通过电台与台湾保持着热线联系,在懋功各地自立法规、自收捐税,原封保留着国民党的各级政权组织,封委官吏,据守交通要道。

周迅宇更是公开叫嚣:“懋功固若金汤,共产党就算连攻5年也休想进来!”

1950年初,驻川西北高原剿匪的179师(即鼎鼎大名的临汾旅)受命组建了茂县军分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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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茂县分区辖有松潘、理县、茂县、汶川、靖化、懋功6县,解放后更名为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

1950年9月,179师在师长吴仁宏指挥下向靖、懋进军。536团2营进攻懋功,担负消灭匪特任务;537团担负交通运送补给任务;

西康军区康定军分区派一个连由丹巴出发,协同536团2营攻击懋功,断敌退路。

茂县军分区的4个连队进攻懋功木坡场,消灭周迅宇总部后,解放靖化县城。

部队分三个方向,分别从北、东、西直指懋功。

在军事进剿的同时,川西军区没有放弃对周迅宇的政治争取。

四川省公安厅派周迅宇老友,有过八拜之交的“金兄”范白驹,手执周迅宇之妻陈懋先的亲笔信、照片和周的同学徐昭骏的信,只身一人走进了茫茫的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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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白驹准备孤身说服周迅宇悬崖勒马,回成都受降。

懋功木坡。周迅宇“甘青川边游击根据地“司令部。

熊熊的篝火将暗夜潮水般地褪洗而去,粗犷雄浑的藏族锅庄烘托着天上一轮圆月,令人如痴如醉。

“白驹兄,请干!”周迅宇身着一套中将军服,肩上两颗金星熠熠生辉。

望着席上通体肥亮的“烧烤全羊”、令人垂涎欲滴的獐廃兔鹿,历尽艰险的范白驹捧着酣护的青裸酒,陶醉其中。

范白驹川西之行,虽有艰难险阻,途中几次差点被烟匪、土司暗算了,但总算平安到达懋功。

周迅宇先关了他两天,后幡然醒悟,答应和他一起回成都。看来,劝降业已成功,他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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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聚集地——懋功木坡

想到这里,范白驹站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又满满地敬了大杯酒给周迅宇。

“迅宇吾弟,国民党完了,这是铁的事实,你乱跑个啥?到这个荒山野岭,蛮夷之地受那份罪,何苦?”

“回了成都,共产党说啦,既往不咎。到那时,我们哥俩钓钓鱼,坐坐茶馆,过过平常人的日子。”

周迅宇举杯相应,心中如打翻的五味瓶一般滋味俱全。

周迅宇,成都华阳人氏,毕业于黄埔第四期,军统创始人之中坚,“复兴社”十三太保之一,是为职业军统特务。

1936年,军统在上海策划、刺杀著名进步人士杨杏佛,周迅宇不但为主谋,且是元凶之一。

抗战胜利后,周迅宇出任军统成都站少将稽査处长。1949年,这位军统特务手执“教鞭”,担任了北较场成都“游干班”副主任,主讲暗杀、策反、绑架等特务知识,深得蒋介石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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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杏佛父子

是年底,周迅宇被蒋介石“御封”为“川康人民反共救国军第3纵队”中将司令。

成都解放前夕,他一手制造了“成都大屠杀”、“九眼桥血案”,并准备炸毁成都,后在仁人志士的坚决反对和地下党组织的保护下,他的阴谋未能得逞。

1950年初,成都解放后,周迅宇在川西组织土匪暴乱,失败后,便带着30多名心腹和伪专员何本初、王旭夫等,按照预先计划,逃来懋功木坡,正式建立“游击根据地”。

1950年5月,周迅宇和何本初、国民党72军副军长叛匪傅秉勋等,撮土焚香,在土坡结为了异姓兄弟。

7月2日,毛人凤从台湾发电封委他为“川康边区人民反共突击军总指挥气电文云:“迅宇兄,领袖命我特电慰勉,将来返回大陆委兄以重任。”

周迅宇如同被打了一支“强心针”,更加死心塌地。

此时,宴会已近高潮。土匪们狂喝滥饮,猜拳行令声一浪一髙过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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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迅宇举杯不饮,心中几多不自在,恍惚中熊熊的火光映亮了一个清瘦的轮廓,那轮廓凸现出了身着长袍的蒋校长。

当时去意徊徨的校长已失却了往日威风,执着自己的手说:

“迅宇啊,你是党国栋梁,我黄埔精英,危难之际就需要你来力挽狂澜。”

“要有信心,将来反攻胜利,由你主持川政。”

他记得,当时他是满面泪流,那一刻,曾被人呼之为“特务”的不快心情早已一扫而光。而校长俨如慈父,软软的宁波官话又响起了广请代我向令堂大人祝寿。”

校长的最后接见令他迷离晕眩。他始终恪守一条信念:死心塌地跟随校长,决不背叛党国。

如今,钻进了这莽莽苍苍的雪山草地,虽说步入了人生低谷,但毕竟有峰回路转的时候,说不定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党国反攻大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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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时,自己“主持川政”,出任“四川省主席”,主宰成千上万的川人命运,该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和人生快事。

“迅宇兄,越快越好,明天我们就回成都。”范白驹微酒薄醉,又在举杯相邀。

周迅宇回过了神,定定地望着“金兄”,一张清瘦的脸霎时变得陌生而怪异。

“来人!把这个赤化分子,给我绑了。”猛地,周迅宇将酒杯掷于火中。

所有人立刻嘎然而止,只有那杯酒在火堆中燃出一股焦糊的香味。

警卫大队长黄文臣带着两名卫兵立刻跑上前,将呆住的范白驹绑了起来。

周迅宇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电文扬了扬:“弟兄们,大家都知道,这人是我的好友,但他是个赤化分子,来做共产党的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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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要大义灭亲。党国值此危急关头,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动摇。来人!根据毛局长的命令,将范白驹典刑制裁。”

范白驹这才反应过来,拼命挣扎着破口大骂:“周迅宇啊周迅宇,我范白驹瞎了狗眼。你把我杀了,你也决不会有好下场了

周迅宇木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范白驹就这样被拉出来,剥光了衣服,被石头砸碎脑袋,丢进了木坡河。

周迅宇就此将命运的绞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川西军区按照预先布置,确知范白驹已被周迅宇杀害的消息后,兵分三路,直掏懋功。

9月10日,179师从灌县出发,翻越120余里的巴郎山,经日隆关,18日进至沃日河谷的达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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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县军分区政治部主任姚晓程率分区3、4、7、9连及机枪连即日从茂县出发,经杂谷脑翻越90里的红桥山进至雨河口,于19日拂晓占领了懋功、外八寨、木坡场。

周迅宇在我猛烈的炮火打击下,夹着尾巴逃向靖化。

9月28日,靖化县迎接解放委员会派张谊福先生前来木坡迎接剿匪部队前去解放靖化。

茂县分区部队于10月2日到达靖化隔河相望的勒高,由县长武光华带领一个班乘牛皮船渡过大金川,与各路大军一起解放了靖化县城。

这时,周迅宇从木坡逃来靖化河东屯守备胥促臣处。胥怕惹火烧身,不敢让周匪进入衙门,派人把他送到格尔乡。

茂县军分区司令门国梁便命令9连绕道控制党坝附近的渡口,断敌退路,3连7连进攻格尔乡追歼周迅宇。

7连在崔家河坝,得到一名红军家属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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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迅宇到格尔基靖化匪首刘元镜家与何本初会合后,为了减小目标,将匪众百余人分散隐蔽到沿森林的小山庄,匪首们则逃入原始森林隐藏了起来。

据此,部队又采取大分散、小集中反复清剿的“拉网战术”,不到10天,共俘虏120多人,其中有周迅宇的参谋处长蔡复光、副官处长、情报处长等30余名骨干匪首。

周迅宇和何本初已化装成喇嘛由刘元镜送逃到卓克基土司索观瀛处。10月7日,7连包围靖化城北黑子沟,捕获国民党靖化县党部书记长李冠云等。

至此,靖化获得解放。

与此同时,西康军区536团2营在懋功追歼清剿中俘敌9旅旅长罗厚义,中统特务、青年党懋功县书记长陈宗朗,中统特务肖和臣等200余人。

剿匪中,我军一方面实行军事打击,一方面积极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和剿匪政策,又贏得了政治上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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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区土司武装

使得逃到山里和森林里的土司、守备等上层人物纷纷回到他们的宫寨和衙门,表示拥护人民政府。

土司杨春普和古丹地池的3个儿子、曾收容庇护周迅宇等匪首的河西屯守备阿庆丰等,都亲自出来慰问剿匪部队官兵。

10月下旬,179师的两个营奉命参加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要马上撤回灌县;558团一个连也要撤回丹巴归建。

巩固和建立各级政权的重担落在了茂县军分区副司令门国梁的肩上。

大雪纷飞,寒风袭人,寒冬似乎来临得特别早。懋功终日罩在晕黄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冷落凋蔽。

原先烟匪云集的市场已变得门可罗雀,街上几乎见不到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闪烁着惊惧的眼神,大多足不出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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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令人不解的是,懋功号称有3万匪众,三路大军攻进时,几乎没费多少精力,就轻易解放了懋功县城。

更令人担心的是,派出去的工作组,杳如黄鹤。而尤为严重的是,靖化、懋功纵横500里的点线上仅剩下了4个严重缺员的连队把守,平均每个连只有60余人。

茂县军分区副司令门国梁隐隐透出了一丝担心。

果然,他的担心成为现实。

1951年1月23日,当地女匪首杨孙永贞和“反共联盟军”总司令刘野樵带领万余名土匪,将懋功县城突然包围得如铁桶一般。

在此前两天,他们杀害了我派往区、乡执勤的两个班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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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5日,叛匪2000多人,轮番向懋功城东卯家子和孙家山、高家岭等地猖狂进攻。

土匪装备轻,爬山速度快,多以小组队形向城内阵地接近。守城连队居高临下,用手榴弹炸退了敌人进攻。

第二天,土匪们见攻城受挫,又纠集了万余人赶来,一齐向城内进攻。一时间,敌众我寡,形势极为严峻。

激战两天两夜之后,守城部队也相当疲劳,加之懋功城又无城墙,防守极为不利,城内民房都是木质结构,穷凶极恶的匪徒一旦潜入城内,纵火逞凶,那么懋功城将成为一片火海。

时值腊月,懋功城东、北、南三面雪已封山,援兵从灌县、茂县和雅安方面开进都需十来天才能来到,况且,目前一些重要关卡要道已被土匪切断。

显然,城内仅有的三个连队亦无法可守、无法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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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关头,县城屏障高家山失守。守点的一个排坚守两天,弹尽粮绝,被土匪截断水源,大部分壮烈牺牲。排长受伤被俘后,被土匪用烧开的油活活烫死。显然,懋功是守不住了。

面对此情此景,门国梁汗颜不已!无奈之下,他和几个连的干部商定,决定暂避敌人,西撤丹巴县。

随后,他们把这一决定一面上报川西军区和西康军区,一面电告靖化县的连队也主动撤退到丹巴集结。

川西军区同意了他们的计划。

1951年1月27日,借着黄昏的掩护。门国梁带着3个连撤向丹巴,懋功再度沦于匪手。

台北,草山别墅。洁白的墙边,耶酥被钉在十字架上,正痛苦地侧着头,紧盯着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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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在草山居住的行馆

蒋介石闭着眼,在胸前划着十字,虔诚地祈祷。

“数月来,国民党敌后总体游击战争已取得卓著成果。今天,国军三边绥靖反共司令部,刘野樵、杨孙永贞部经过两日激战,再度收复了懋功县城……”

“是役,击毙共匪司令门国梁……”这是“美国之音”的华语节目报告的新闻。

做完弥撒的蒋介石拧开收音机,虽然已听了好几遍,但依然陶醉其中。下午,毛人凤给他报告这个好消息。他激动得和小孙子孝文下了好一阵象棋。

看来,这个刘野樵还真有办法,不似周迅宇,畏手畏脚的。蒋介石激动之余,特命毛人凤复电重重嘉奖刘野樵。

懋功。篝火通明,星云暗淡。刘野樵手捧电文,一张脸映得红扑扑的。他得意洋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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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周迅宇那个老特务,只会偷偷摸摸的。要说打仗,真刀实枪干,还得看我刘野樵的。上回子,委座偏袒他,这回终于明白了吧!”

“司令英明。将来蒋总统反攻大陆成功,你刘司令可是功臣啊。不过,可别忘了老娘。”女匪首杨孙永贞狐媚着醉眼,含笑带嗔地注视着他。

“哪里话!我刘野樵有如此战绩,还不仰仗于你杨夫人。”刘野樵不禁心驰摇曳。

“好!司令,干杯!庆祝我军收复懋功

“干杯!”两只罪恶的手纠合在了空中。立时,一阵放浪的笑声惊天动地。

刘野樵何许人?如果说周迅宇是偷偷摸摸的特务,那么他也绝不光彩。1945年,重庆“较场口血案”,殴打郭沫若、李公朴等民主人士,为首者便是特务头子刘野樵。

蒋介石逃离重庆前夕,他被封为“川康游击根据地”副总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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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解放后,他窜来懋功,自封为“反共联盟军”总司令,怀揣一把当年从字纸篓里捡来的空白“委任状”,私刻一枚大印,将当地的烟贩、惯匪、地霸、土司封了个遍。

这可激怒了先期而来的周迅宇,手下的各类土匪头目早被他封了一遍,晚到的刘野樵现在却公然横插一脚。

一山岂能容二虎。两人在木坡恶语相向,互不容于对方。官司打至台湾,被蒋介石倚重和看好的周迅宇得势了。毛人凤电令“刘野樵转图西康发展”,实则被赶出懋功。

刘野樵咽不下这口气,他一直想回懋功“建立家业''。机会终于来了,周迅宇被解放军击溃后,刘野樵悄悄溜回来,勾结女匪首杨孙永贞,攻进了解放军兵力薄弱的懋功县城.

刘野樵成了台湾岛上的所谓“克难英雄”,蒋介石升他为“三边绥靖反共司令部”中将司令,并遥授其宝鼎勋章。

川西军区决定再次派军区副参谋长温先星和川西军区组织部部长罗志敏,率60军178师532团、西康军区555团,由西康省宝兴县翻越夹金山,第二次插入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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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电令突围后退居丹巴县境内的门国梁,立即整理部队,回师懋功予以配合。

川西军区派副参谋长温先星和组织部长罗志敏率532团边有功营和西康军区555团李先祥营由宝兴县翻越夹金山后,李营进攻达维和沃日土司官寨;

温、罗率边营经美诺沟直插懋功城。门国梁率丹巴集结的5个连队和西康军区555团刘子安营沿小金河东上与温、罗合击懋功。

西南军区发令后,各路大军奋起反攻,几乎没遇什么抵抗,于2月9日第二次解放了懋功。但危险仍然在后面。

3万余名土匪哪里去了呢?

原来女匪首杨孙永贞正在“灵活运用”共产党的游击战术,把土匪主力全都“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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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孙永贞,30余岁,藏名卓玛,懋功达维人,生得妖艳性感、放浪媚人,自幼便以狂放大胆而名闻藏区。

她先为土司情妇,后为国民党懋功县长之义女,凭籍床第交欢,逐渐谋得一方权利,成为沃日土司。

1949年,她被特邀到成都北较场“游干班”受训,因学习成绩优异,被评为“模范学员”,受到蒋介石接见。

回到懋功后,她出任“反共救国军第1总队”少将司令,与周迅宇、刘野樵等打得甚是火热。此时,她带着近万名匪徒已撤回到老巢达维镇。

但我军依然没有放弃对杨孙永贞的政治争取,不但既往不咎,还派岀了政府代表王毅率一个排进驻了沃日土司衙门。杨孙永贞表示欢迎,本人却始终不露面。

3月,达维与懋功保持联系的电讯突然中断了,川西军区组织部长罗志敏预感不妙,派一个连前往侦察,依然不见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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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志敏

川西军区副参谋长温先星坐不住了,正准备派兵增援达维,几个汉人跑进懋功相告:

“达维的杨孙永贞和你们的部队干了起来。他们的人密密麻麻数都数不伸展(清楚),起码也有七八千。”

原来,杨孙永贞背信弃义,不但杀害了驻达维的一排解放军,还带着匪队将增援的一个连紧紧围住。

温先星当即决定,留驻一个连坚守懋功县城,其余部队火速增援达维。

赶至达维,已是日暮天残。大地一片空旷,鹅毛般的大雪一阵紧似一阵地下着,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冷寂得如同地狱。

奇怪,人呢?温先星等正在纳闷,突然一阵怪异的牛角号“呜呜”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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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银白的雪地里、灌木丛中,星星点点的黑影轰地一下,纷纷从埋伏着的雪堆里钻了出来。

“活捉共军!”“共党滚出懋功!”“抓住一个共军赏大洋100!官升三级!”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近万名土匪将解放军紧紧缠住。

匪众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他们只是漫天放枪,远远形成合围圈,但围而不打。

匪首杨孙永贞得意洋洋地说:“敌退我进,敌进我退,这是共党的游击战术。这回我要在雪山草地以其之矛、攻其之盾,让共产党也吃吃他们这种战术的亏,肥的拖瘦,瘦的拖死。”

当晚,杨孙永贞声东击西,带领3000匪众从达维星夜奔袭懋功。解放军一个连再次寡不敌众,被迫撤离懋功。

1951年3月7日,懋功二度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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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孙永贞进入懋功后,重新任命了匪县长,并准备派人将溃逃在靖化的周迅宇等匪首请回来。

但周迅宇不愧是“游干班”的教师爷,面对爱徒的盛情邀请,只派了“甘青川边游击根据地”副总司令傅秉勋带着两个营进入了懋功,而他自己仍躲在靖化静观风云。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解放军的力量是谁也无法阻挡的。

温先星带着部队在达维的雪地里只好和匪众们相持纠缠着。

40天内,重镇懋功两次失守,这在解放初期的剿匪战争中是绝无仅有的,极大震动了西南军区乃至中央军委。

在全国剿匪斗争形势都在转好的情况下,懋功却出现了不该有的反复,以至于台湾和欧美反动舆论大放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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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对此非常震怒,在西南军区呈送的关于懋功有关情况的电报中批示道:

懋功两次失守,根源在于部队首长有严重轻敌思想……限一个月内夺回懋功,并确保不得再失,如再出问题,请刘邓严肃处理主要责任人,不得姑息。

毛主席批示后,川西军区立刻部署重兵支援懋功剿匪,3月中旬再调5个营增援达维。此时,达维已聚有解放军10个营的兵力,相当于一个师。

川西军区再次电令温先星、门国梁,目前已具备围歼匪众的兵力,必须“坚决解放懋功”“坚决守住懋功”。

电令措辞很严厉。温先星、门国梁深知肩上重任。他们吸取前两次的教训,决定擒贼先擒王,首先拿杨孙永贞的老巢,大批土匪就会不攻自破,懋功将不战而下。

3月26日夜。漫天飞雪,寒风呼啸。解放军10个营冒雪出击,猛攻杨孙永贞设在达维喇嘛庙的匪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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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在大炮、机枪等密集的火力掩护下,潮水般地涌向匪巢。喊杀声、枪炮声交织在一起,像大地涌岀的滚滚春雷,震得地动山摇。

闻知有变,刘野樵跑到喇嘛庙外一看,火光冲天,到处都闪烁着红五星,漫山遍野的解放军已冲上山。这位“反共英雄”吓得怒气全消,骑上马悄悄跑了。

“顶住!顶住!坚决保住指挥部。”杨孙永贞自己也骑上马,来回乱窜。怎奈解放军攻势猛,她外围的匪众尚不知这里有变,有心救驾已鞭长莫及。

好汉不吃眼前亏,杨孙永贞跃上马逃跑了。

匪众们没了主心骨,顿时阵脚大乱,纷纷丢了枪支,自顾奔逃。外围匪众得知后,谁也顾不了谁,一哄而散。喇嘛庙就这样被攻克了。

川西军区副参谋长温先星、门国梁再度率兵回师懋功城下。一经交手,土匪草草抵抗一阵,拼命奔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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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6日午夜,解放军迎着飘零的飞雪,三进懋功,仅用不到20天就彻底解放了这座县城,提前完成毛主席下达的军令。

但这种因兵力、地形受限而使用的“赶羊”似的战术,并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四散逃逸的匪众窜到了另一个地方一黑水,酿成了一股更大匪祸。当然,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刘野樵这位“反共英雄”、“川康游击根据地”副总指挥,夺路狂奔,又回到了老巢汗牛屯。杨孙永贞只身逃往松岗。

解放军便以营为单位,组织武工队、搜捕队,实行分散清剿。是年7月,刘野樵在汗牛屯被我搜捕队击毙。

杨孙永贞躲入松岗一土司家中,在清剿中于8月3日被活捉。8月11日,杨孙永贞连同100余名匪首在懋功被公审处决。

经过党政军民三个月齐心协力浴血奋战,平息了懋功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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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经县公安局查证,全县共毙匪675人,俘虏和自首3400余人、缴获步枪3900余支、机枪154挺、卡宾枪75支、重机枪4挺、六零炮4门。

刘野樵和杨孙永贞的复灭,使木坡撮土焚香的3个“桃园”兄弟,惶惶如丧家犬。

傅秉勋偷了周迅宇的电台,绑架了译电员逃往黑水。

周迅宇带着何本初、王旭夫和参谋班子逃向了阿坝,他们一行住进了阿坝土司华尔功臣烈的官寨。

华尔功臣烈,是阿坝最大的封建世袭土司,是一位颇有远见卓识的上层头人。

红军长征路过雪山草地时,他曾派员接洽,并积极提供和筹措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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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贺龙带领18兵团入川前夕,他分别派员赴兰州和西安,晋见彭德怀和贺龙,欢迎共产党彻底解放大西南。

此时,马尔康的华尔功臣烈官寨宽敞的大厅里,通明的酥油灯摇曳着一轮金黄。回想失败的局面,周迅宇正痛苦地跌坐地毯上,泪眼迷离。

“周将军,树大招风。我华尔功臣烈能冒险收容你,共产党要知道了,可脱不了干系呀!”由于解放军马上要进驻官寨,华尔功臣烈土司为了避免干系,不得不进行劝说。

“谢谢大头人,我周迅宇若能逢凶化吉,他年一定不会忘记大头人的救命之恩。”

“只是身边这些弟兄,跟随我周某人出生入死,让我下如此毒手,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周迅宇埋着头,已经泣不成声。

“周将军,恕在下进言。你们现在要紧的是保命,倘若带着这些人躺藏,容易暴露,不但自身不保,也还危及党国事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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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功臣烈和管家

“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的参谋人员已经暴露了,共产党一旦发现,我也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再说,后天共产党黑水剿匪总指挥郭林祥就要驻进我的官寨。何去何从,周将军。请你定夺。”华尔功臣烈苦苦劝道。

“大头人,能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周迅宇还想相争。

“周将军,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的参谋人员已经暴露了,即便送出我官寨,也要暴露你。”华尔功臣烈毫不相让。

周迅宇缓缓抬起头,胡子拉茬的脸上一阵痛苦的抽搐。良久,他喟然长叹,狠狠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对!对!我只好对不起毛局长了。”

是夜,周迅宇的参谋班子包括毛人凤亲侄儿毛兆兴在内的最后6名随从被谎称转移,行至华尔功臣烈官寨6公里外一条小河边,被华氏卫队秘密处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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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外国人比试枪法的土司卫队士兵

至此,周迅宇和其盟弟王旭夫、何本初3人仅剩一连分散隐蔽的警卫,惶惶躲在了官寨。

郭林祥带着一行人进驻华尔功臣烈官寨后,便开始展开追捕匪首的工作。

当时,前指的侦察情报参谋都爱国每天化装成当地藏民,寻着蛛丝马迹,侦察匪首们的行踪。

一天,他来到马尔康市郊的一座喇嘛庙旁,忽然听到一阵歌声,仔细倾听,竟是国民党三民主义歌。

他上前一问,小喇嘛不会汉话,是庙内新来的一个喇嘛所唱。

他一怔,立即装作香客,进寺叩长头。结果小喇嘛告知,那个新来的喇嘛已经走了。都爱国顿生疑点。

但小喇嘛又告诉他一条重要信息,新来的喇嘛有枪,还戴了手表,说是到马尔康街上逗留一段时间。这一重要信息说明,匪首就藏在附近。但究竟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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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前的马尔康俯瞰

几天后,周迅宇的警卫连长又岀事了。原来,周迅宇的儿子性格比较暴戾,经常随意打骂下属,那位警卫连长因小事差点被他毙了。

于是,警卫连长主动找到正在侦察的都爱国,投案自首,周迅宇的儿子当即落网。

一经审问,他供出了周迅宇藏于华尔功臣烈官寨的详情。

“总指挥,太好了,这回得来全不费功夫。”都爱国激动得连声叫好。

郭林祥却摇了摇头,对都爱国说:“虽然,我们驻在华尔功臣烈官寨的楼上,周迅宇等匪特3人住在楼下,要想抓获,自然是举手之劳的事。”

“可是,华尔功臣烈是个积极靠拢我们的上层藏族头人,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定要做通他的工作,再抓捕周迅宇。”

郭林祥一面给华尔功臣烈讲道理,讲国际国内形势,一面及时向他通报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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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林祥夫妇

尤其是周迅宇的儿子被抓住后,都爱国故意把土匪警卫连长和周的儿子带到官寨,当着华尔功臣烈的面,押上楼来。华尔功臣烈更是坐不住了,心里受到极大震动。

终于,华尔功臣烈主动找到了郭林祥,坦言相告,周迅宇就住在官寨的楼下。但他提出了以保证周迅宇人身安全为原则的三个条件,郭林祥当即应允。

第二夜,华尔功臣烈像秘密处决毛兆新6人一样,以“这里不安全,需要转移”为由,将周迅宇、何本初、王旭夫3人由一个班的卫兵护送出官寨。

按照事先布置,解放军已有一个骑兵连埋伏在6公里外的一个路口。周迅宇3人行至路口处,被绊马绳绊倒。解放军一拥而上,将他们五花大绑,随后,星夜转移岀山,解往成都。

周迅宇被关押在成都一所监狱。由于他是军统的创始人之一、蒋介石“大陆游击应变计划”的重要策划和参与者,尤其对上层情况,知之甚多。

为深入了解敌情,公安部曾指示,留其审讯不杀,对其生活给予照顾。特殊年代,他曾证明小说《红岩》的作者罗广斌不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