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眼了——执客先生
——从《祝酒辞》中看农村变化
文/杨善钧
一处二三里，各处一乡风。
我老家位于平利长安镇连仙河，与湖北竹溪紧密相连，民间交往甚密，自然融入了一些湖北习俗。因而，红白喜事要比县城周围复杂一些，大都按照“半新半古”的形式操办。直到现在人们还比席面、比场面、比排场。
虽说高山，物资匮乏，但吹、拉、弹、唱的人才不少，除红白喜事提前专门请的歌手以外，其他场合，或乔迁、或老人生日、或儿子参军、或子女考学，酒后一时兴起，即可吹奏弹唱一番。
《祝酒辞》是喜事场中调节气氛必不可少的一项礼节。《祝酒辞》大都因事、因人或联系实际而随口胡诌的一段言辞。
我老家亲朋故旧较多，凡遇红白喜事，他们总要登门邀请，我不得不回去凑凑人数。听得、见得多了，自然有些感触。
《祝酒辞》虽说是喜事场中的戏言，大都语言诙谐幽默，且有时代烙印。过后思之，令人玩味。从《祝酒辞》中，可以对当地人们的风土人情、经济状况、思想意识、文化素养、精神境界、文明水准略知一二。不妨来品味一下刘氏叔侄三在不同年代结婚，执客先生在一般礼客席前的《祝酒辞》吧。凭记忆辑录如下：
70年代，刘老大结婚。
“闯了……油来了……”，打盘的刚把一碗丸子端上桌，就听到：
一言请起！（席上男女老少全体起立，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执客先生站在大门口，双手抱拳，面带愁容，干咳两声，大声颂曰：
抬头一看，茅庵草舍，朝下一望，姑娘姐姐（拖儿带女的闲杂客）。你们为刘府的喜酒，不顾泥湿路滑，翻山越岭，来到寒舍。想必你们走得连看门的人都冒（没）得。刘府虽说小户，接了一十，来了一百。主东客多板凳少，房子又窄，天又冷，路又逛（滑），萝卜小菜你们趁热，不晓说的，吃了你们还要回趄（去）。
上酒的，再烫一壶！
这哪是《祝酒辞》，明明是逐客令。也难怪，当时人们的精神、物资匮乏，想看看热闹，想美餐一顿，两者兼而有之。尴尬的时代，造成的尴尬局面。
80年代，刘老二结婚。
酒值正兴，只听到大门外，鞭炮齐鸣，唢呐、锣鼓大作一阵之后，大门口闪现一人，神采奕奕，双手抱拳，朗声颂曰：
内外八席，在座的，有亲朋好友、左右邻舍；有尊敬的各位干部，还有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们动了龙步，花费了银钱，光临寒舍。在下在此，代表主东，表示感谢！
你们划拳的划拳，猜宝的猜宝，要像年轻人找媳妇一样，自由恋爱，自由选择。不会喝酒的，也要在这儿助个闹热。
饭后，爱热闹的请到新房；不闹房的，请到堂屋看碟；耍牌、打麻将的，请到楼上趄（去）。
顺便还有一句话要说（shmē)：如今包产到了户，都是党的好政策。眼下农活也不忙，一概请在这里歇。明个消停吃早饭，省得派人到屋接。
上酒、上茶、装烟啦！
新世纪刘氏长孙结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声锣响，执客先生头戴绒帽、脚蹬皮靴，领着一对新人，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面带微笑，朗声颂曰：
一言请坐（王执客年岁较大，所有客人还是礼貌地站了起来）。内外八席，众位贵客，刘府的长孙结婚，还是我王老幺执客。
一对新人命运好，结婚遇上好时节。不愁吃，不愁穿，动脚就是电机车，城乡冒（没）得啥区别。如今的政策我晓得，在家的，搞产业，外出的，干事业，政府号召搞和谐。
你们花费了银钱，耽误了时间，新郎新娘在此鞠躬致谢！
喝不得辣酒喝甜酒、啤酒饮料可不缺。
各位贵客，招待不周，是我们帮忙的差池礼节，请各位多多包涵一些。
新郎新娘席上敬糖、敬酒，喝一个满堂红，那才叫和谐！
有请，有请！
上茶了……!
进入二十一世纪，我的老家随着“扶贫搬迁、集中安置”与“美丽乡村”建设相结合的工作机制的强力推进，小洋楼替代了“茅庵草舍”，现代文明冲击着陈规陋习，最具标志的红、白喜事，从形式到内涵由“土”变“洋”了。凡逢喜事，大都请理事会或者到县城请专业庆典公司承办。
过去那些有文化、有口才、有名望，受人尊敬的执客先生，见此情景，也只能目瞪口呆了……。
作者简介
杨善钧，汉族，生于1952年9月，陕西省安康市平利县人，中师毕业，中共党员，县财政局退休干部。现系陕西省诗词学会会员、安康市诗词学会理事、安康市秦南文社社员、平利县诗词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平利县作家协会会员。2012年出版个人文集《湄上草》，其中：《人生如茶》《碗底的秘密》《笑看绿竹又生孙》等作品荣获全国散文征稿二等奖，《观钓》被收录在《中国当代散文家力作选集10-11期合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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