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一篇旧文《搬家》,记叙了我五次搬家的经历,个中辛苦,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忽然想到它不正好是一个青岛人“城市档案”的缩影吗?几乎每一个青岛人,都有着多次搬家的经历,搬家,折射了城市的发展,生活的变迁,时代的进步,以及个人命运的轨迹。

公元2018年11月16日(农历十月初九),一个清冷的冬日,我告别居住了16年的恒基小区,搬往市南区的XX花园。这意味着我要离开生活了七十多年的老台东了。

对我来说,这已是第N次搬家。说N次多少有点儿夸张,精确来说是第五次。我不知别人感觉如何,我总觉得搬一次家,蜕一层皮,这第五次,对一个古稀老人来说“够喝一壶”的了。

搬家要讲究个日子。日子是孩子和老伴十多天前选定的(据老黄历说“宜搬家”),所以这些天来特别留心天气预报,刮风下雨,气温如何,心里总是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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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老天爷总是体悯小百姓,这天有风无雨,天气晴朗。连搬家师傅也说“今天是搬家的好日子,搬家人特多,公司忙不过来,人手不够。”本该来三人,结果只到了一老一青两人。特别是那个老的,矮小的个儿,最多一米五几,眼睛还有毛病,半闭半张的斜视,就凭他两人,啥时搬完?叫人有点担心。

新房子是两年前买的,靠孩子近便,人老了,好相互有个照应。装修,一年前就完工了,全套新的家具电器,半年前也置办妥了,一些自己能搬运的小物件,也蚂蚁搬家似的,搬了大半年。这次搬家,只是大件小件彻底搬了。自此,就要彻底离开生我养我七十载的老台东,心里着实有点不舍,有些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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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搬家格外地顺利。我的担心完全多余。那个52岁小矮个师傅,体力、技术相当好,家里那实木电视机柜,一米八长,总得一二百斤吧,他一人背上,顺走,倒走,下楼,装车,健步流星。四五十斤重盛书的纸箱,我搬一个都沉得要命,他一次背三个,呼哧呼哧,四十多个书箱,很快就搬了个精光。那位年轻师傅负责拆卸家具,也十分仔细,我十分钟爱的书橱、衣柜顺利地拆完,仔细地包裹好。电视音响,也完好无损地搬到了新家。

不过,组装橱俱时,遇到了麻烦,所以本该下午3点结束的活儿,一直忙到晚上6点。

尽管有点晚,但一切都是那样的“顺”!两车东西毫发无损地运完,拆装的家具也整齐地立在那儿。七八十个纸箱像小山似的有序地摞在那里,等待主人的检阅。

早7点开始到晚6点结束,10多个小时,两个师傅,各喝了瓶饮料,吃了三个台东大包。我不知一个人的体力有多少,潜能有多大,我为那52岁的临沂师傅折服。那瘦小的个子,小小的骨架,那腿那肩那腰椎那膝盖,如何承受了这般沉重的体力活,而且年复一年,一干就是20年!就是一个20岁的年轻小伙子,让他背个大电视机柜,从三楼到一楼,估计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也寸步难行!七八十个纸箱子,看看都发愁,他又是怎样一趟趟搬下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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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俗话有“人没有吃不了的苦,受不了的罪”,可搬家这活儿着实不是一般常人所能承受的。在现代化、电气化、自动化的今天,还有着这种原始的纯体力、又苦又累的活儿,有点儿不可思议,可就在高楼耸立、灯火辉煌的大都市里,确确实实还生存着这样的一群人,一群底层的劳动者,干着最原始的最累最脏的活儿,为这现代化的城市,为摩登的现代人服务。

闲谈中,得知这个52岁的小个子,就凭着这双肩膀这双腿,凭着一滴一滴的汗珠子,养家糊口,还给儿子盖了两层楼。50多岁了,还在干着小青年都干不了的苦力活。我估计他不懂什么世界观,也不关心谁主政,他关心的是滴下的汗珠子,摔碎了,能换多少铜板儿,能买几斗米,几斤菜。他安命信天。他可能也有梦,梦想发财,梦想儿子有出息,但他更在意的是梦醒了的现实,安安分分的听天由命,吃苦挣钱。

我想到青岛市像这样的底层人还有很多,环卫工,建筑工……一个城市,离不开他们,没有金字塔敦实庞大的底层,这塔就难稳稳地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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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活在世上,就要付出,有的人付出的是汗水,是气力,有的人付出的是智力,是谋略,有的人付出的是旁门邪道……最可恨那些不劳而食,且攫取大量财富的人,他们是社会的蠹虫祸害。是社会一切苦难的制造者!

搬完家,我累得散了架,看着满屋的箱箱包包、家具电器,不由回想起自己这一生的五次“搬家”来……

严格地说,自己的第一次搬家,是1975年初,从南仲家洼的小平房搬到我结婚的“新房”——台湛路小学三楼的一间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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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先住在仲家洼云溪路的老房子里,不到20平米,一家五六口人,挤在一起,结婚无房,只能“抢占”办公室了。办公室是靠北的18平的大通间,阴冷阴冷,那个年代,有个窝住就不错了,比《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的新房强多了。起码屋中间没有棵大树。

记得那时没啥搬家公司,自己也没本事找汽车,像我这种臭老九,只能找个地排车,小推车,几个人,推着抬着,从云溪路搬到台湛路小学的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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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搬家老照片(王挺摄影)

那时全部的家当,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晰:朋友帮忙、自己做的“大站橱”,床,饭橱,几个小方凳,母亲给置办的铁炉子,风匣,锅碗瓢盆,面板笤帚,唯一买的大件是五木的写字台,好像是五六十元钱。还有个唯一,现代化的电器,那就是青岛无线电厂出的红灯牌晶体管收音机,四十多元。另外,还有个大水缸。

这个新房,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阴冷”。靠北的房子一天见不到多少阳光,总是阴暗的,到了冬天,更是难熬,小小的煤炉根本不管用,早晨起来,水缸里结了一层冰,洗手要砸破冰凌。孩子出生后,就在这寒窖里成长,印象最深的是换尿布,这是项艰难的“工程”,不敢掀开被子,只能把孩子蒙在被窝里,大人把手伸进去,在被窝里快速地换完尿布。

就这样的新房,也没捞着住多久,后来因“抢占办公室”,被“驱逐出境”,爱人只好带孩子回娘家,我在学校和几个“快乐的单身汉”住集体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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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搬家,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大概是80年代初,局里分房,学校给我这不合格的“单身汉”一个团结户——聚仙路22号,楼底北头,和别人合住,我住两小间,面积还是18个平方。

这次搬家,首次动用了“汽车”,而且是4吨的“大解放”。这是学生家长鼎力帮忙的。连我教的学生也加入了搬家大军。新房子没有厨房,在卧室里支个铁炉子烟筒,做饭时烟气缭绕,满屋乌烟瘴气,最可怜那些放在窗户搁板上的心爱的“藏书”,在“硝烟”中度日,很快都呛成“灰姑娘”了。冬天寒风凛冽,我这屋子还是冰窖。

搬家前也没做任何装修。门窗未换,水泥地面,卫生间也没贴磁砖,地面蹲式便盆,完全“原生态”。

尽管这屋子既小又寒碜,但这里的每一个平方都属于自己,是自己的小天地,小王国,这一点还是很自豪的。

在这团结户里,我“招待”过南京杂志社的大编辑,青岛名中学的校长,我大学的老师,我高中时代下乡 学农村庄的少年朋友,还有许许多多毕业的学生,甚至还有一个小偷,不约而至,光顾了我这穷教书匠的寒舍,偷走了我婚后买的上海牌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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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搬家老照片(逄淑才收藏)

第三次搬家记得就比较清楚了,1987年,局里分房,我被调换到东仲小学旁新建的宿舍楼6楼60户。这次不是团结户,是自己真正的“独立王国”,50平方,东向。

搬家时找了搬家公司,花了80元。虽是三口小家,但结婚十多年的小日子,破破烂烂的东西还是装满一汽车。“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家过日子,哪样也少不了。

这次搬家,人生第一次搞了“装修”。铺了地板,贴了瓷瓦,安了晾台窗,厨房用上了煤气罐打火灶。装修简陋,简朴,卫生间的瓷瓦8分钱一页,还是托人两次从淄博捎的,颜色都不一致。晾台七凑八凑用自己家的木头搭的。

不过,家具更新了,淘汰了旧的大衣柜,换上了组合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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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次搬家是在2002年春。东仲的宿舍住了十多年后。那时社会上兴起了商品房。好多人早就劝我换房,最后,老伴看好了工作单位旁的“恒基小区”。狠狠心买下了。100多平,三楼明厅,南向,30万,两年付清。

搬家前装修了两个多月,跑材料,找师傅,光鞋子磨破了几双。这次算是大装修了,地板门窗厨俱全部新装,家具家电全部吐故纳新。

搬家公司拉了两大车。价格自然翻了几番,300多元。

在恒基小区住了16年,我们老两口也老了,爬楼梯有点力不从心,孩子搬家到了东部,我们也随孩子在旁边买了一处带电梯的房子,于是就有了这第五次搬家,就有了文章开头的故事。这第五次搬家,主人公我,已是古稀之人了!

想想人这一辈子真不容易。活在世上,衣食住行,样样操心。早些年操心肚子,为饥饱犯愁,这些年肚皮问题解决了,又为住的奔波。从1975年到今天,40多年间,前后搬了五次家,也够累人的了!看来人类这高级动物,也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迁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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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次搬家,五个台阶,五次更新,也折射出社会、时代的不断变化,不断进步。我想,在岛上,我搬家的次数不算是多的,许多人搬家的次数可能更多,经历的故事也会更多,不管怎样搬,人们居住的条件都是在一天天地改进。

由此我想到了人类老祖先的进化、变迁。原始的茹毛饮血,刀耕火种,凭穴而居,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走出了山洞,有了平房,有了楼房,有了今天的电梯房。这说明时代在前行,人类在进步。我的五次搬家,也是在一次次地进步。这是时代的恩赐,也是百姓的福祉。

没想到这次搬家,竟引起我这么多的感慨,啰嗦了这么多废话,该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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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咋的,我意犹未尽,忽然想“附庸风雅”一把,给新居起个名字。新居单元门前有五棵大柳树,碗口粗,东边两棵,西边三棵。高逾十多米,柳丝摇曳,煞是喜人。对了,就叫它“五柳老人居”吧!

那么,小文《搬家》,该是五柳老人在新居写的第一篇文字了。

2019年元月

(补记:忘记写第五次搬家费了,人民币1300元,也是一次一个台阶,从80元, 300元,到1300元,步子迈得不小。)

本文作者:赵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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