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年先生,是我伯母家哥哥,博学多才,工诗善画,为人直爽无城府,犹好周人以急。
许玉年爱才惜才,见人有一善处,常赞不绝口。
道光辛巳年,许玉年中举人,到甘肃环邑为官,再调敦煌县为县令,后升任安西州知州。
许玉年莅临之处,远离中原,皆是边地,百姓多淳朴,不像内地居民刁钻滑舌。
到任后,许玉年以静穆为准则治理安西州,遇有诉讼,当日宣判,不留积案。
许玉年律己甚严,极为廉洁,空暇时为朝廷遴选人才,较量文艺。
安西州多桑麻,惜当地百姓不善利用,于是许玉年从家乡雇佣蚕妇前来,教授原著居民养蚕缫丝之法,使得安西百姓渐富裕。
至此,许玉年官声大振,深得百姓爱敬。
许玉年五十岁时,病故于安西州官舍,百姓为之塑像,以神明相待,祭祀不绝。
初,敦煌县城隍庙某道士,违纪乱法,被许玉年先生驱逐出境。
先生离任后,某道士复入敦煌县,恶习不改,摇身一变作了庙中住持。
一日,某道士晨起,忽收拾行李卷起铺盖仓皇欲逃走,神色慌乱,如丧家之犬。
有人问曰:何故逃走?
道士答曰:昨晚睡后,梦中忽听正殿有吏卒呵殿声,锣鼓喧天,灯火亮如白昼。我赶忙出视,见新城隍到任,威仪甚整肃。
正窥视时,忽听堂上传话速速捉拿某道士,我便被二衙役押送到城隍神前。
我仰头观望,此城隍不是别人,正是前任县官许玉年许老太爷。
许太爷厉声呵斥道:你被我驱除出境,见我离任,又暗中潜回,既然回来,就该安分守己,不得再乱法度,蔑视威严。你可倒好,恶性难改,怙恶不悛,难道定要让我取你性命吗?
我刚上任,不想妄动杀机,姑且留你一命,予以薄惩。
许太爷说完,飞签掷下,即有衙役命我即日离开此庙,勿再逗留自取其死。
衙役驱我出境,慌乱中,我不慎摔了一跤,一跌而醒。现在两条腿痛不可忍,今日不敢再居此地,须速速搬离,尚可活命。
某道士讲完,携带行李踉跄奔逃而去。
当时,敦煌百姓尚未知晓先生已故去,后经打探,方知道士见先生时,正是许先生易箦之日。
观此可知,聪明正直为神,有何难信?
先生长子许彦直,是我堂姐夫婿,现为广东某县县令;次子许缘仲,现任江苏泰州知府,有官誉;三子许润泉、五子许冶金,先后考中举人,任职郎中主事。可知先生一家,福泽绵长,方兴未艾也!
西归老人评曰:
安西州,现已改作瓜州县。
我问过当地原著居民,他们告诉我,安西这个词不吉利,人死后称安西,还是沿用古称瓜州较好。
当地政府顺从民意,遂用古称,称作瓜州县,瓜州县即是许玉年生前治所,先生病故于此。
州比县大,知州就是知府,敦煌称县,安西称州,但我们听过敦煌,没听过安西,这是什么原因?
原因有二:
一,敦煌有莫高窟,是旅游胜地,加之作家余秋雨写了一本《文化苦旅》,为莫高窟作免费广告,使得敦煌家喻户晓。
二,清末之时,暴发了一场战争,这场战争使得陕甘地区饿殍遍地,血流成河,屠杀之惨,惨绝人寰,几乎到了千里无人烟的地步,而安西州就在其内。
为利民族团结,这场战争不能细讲,而史书、笔记中皆有记录。
为平定叛乱,我记得张桓侯(张飞)化身为一军官,投身行伍,身先士卒,立下赫赫战功。
乱平后,张桓侯随即示现病故,世人皆知,此军官即是张桓侯后身,为保国安宁而生。
一场大战,让安西州人口锐减,百不存一,即使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数年前,安西州人口不足十万,为吸引人落户,当地政府广设方便,方取得显效,如今人口当有十余万。
许玉年在甘肃为政八载,所莅之地皆为苦寒,而能身自节俭,食不甘味,旁无婢侍,所得俸禄均馈赠亲族,不留一钱。
年末岁尾,许玉年提前将俸银远道寄回,或数两纹银,或数十两纹银,视亲疏远近斟酌加减。
亲戚当中,依赖许玉年俸银御寒度节者,有数十家之多。
许玉年为官廉洁,作人清白,其政绩至今甘肃百姓犹能道之。
几年前,我游览瓜州城,城中有一高阜土台,土人告诉我,此土台即安西州府衙所在地,大概许先生当年办公于此。
先生殁后百年,敦煌、瓜州两域民风依然淳朴,比内地强很多,官员大多奉公为民,不似内地之朽败,盖许玉年先生遗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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