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再尝一尝,苦笑着摇了摇头,连忙打开暖水瓶,朝过咸的蛋汤倒开水。这会儿才打着唉声,朝女儿说出憋了半晌的心里话:“头晌这一场退牧风波,着实把我搞得有点六神无主啦!”

“纯粹是多余的担忧!”苦妞儿用带点儿怨怪的口吻说,“妈呀,你对我的诊断重视不足。好赖我还是个上了四年农学院的兽医学学士啊!”

“可你也不能骄傲。头晌我听着丁小三摆出他的诊断,好像也还是有点儿根据的。”

“不,我可不戴这顶所谓骄傲的帽子,坚信并且维护自己的科学论断决不是骄傲。妈,”女儿撒娇地提出抗议,“要是你再听信那个‘业余华侨’的胡说八道,我就辞职!”

“妞儿啊!”妈妈从女儿的气话中显然受到了鼓舞,嗓门儿里带着发颤的音调儿说,“你当真有绝对的把握?”

“绝对!过两天等我从县里化验回来,你就该宾服你的女儿是真正的内行。而那个小三子,”苦姐儿带着不屑的神情撇了撇嘴,“呸!江湖郎中!”接着又做妈妈的思想工作,“妈吔,把心放在肚子里,轻松点儿!检疫化验结果一出来,我就打电话告诉你,嗯?”

虽然女儿的神情那么轻松、自信,语气那么坚决、肯定,但是,只要没见到化验结果,妈妈一颗悬吊在嗓子眼儿上的心,说啥也不能落地啊!因为当兽医的女儿只是从兽医学的观点上看待奶牛的,而当经理的妈妈却要从经济学、现代经营管理学、甚至政治学诸种观点上去看待这场退牧风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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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本村的奶粉厂正在兴建,尚未投产。公司经理张毓秀考虑到奶粉厂投产后每天所需的鲜奶量必然增加,便提出再从内蒙古呼伦贝尔盟购入五十头黑白花奶牛。当时,连村长钟旭洪也不免感到女经理的胃口过大,风险太大,主张削减一半引进的奶牛数字。

后来,旭洪正赶上到省里参加乡镇企业代表会议,而正在内蒙接运奶牛的兽医苦妞儿又连连来电要妈妈回电告知最后的购牛数字,毓秀便断然决定不削减引进奶牛的数字,还是购入了五十头黑白花。今年,奶粉厂投产了。事实证明,现在本村原有的奶牛,加上新引进的五十头的挤奶量,仍然满足不了奶粉厂每天的需奶量。于是,人人称道女经理的远见卓识。可是,如今出现了可疑的严重流行病症,头晌还冒出一般子退牧风,人们又将怎样评议女经理去年大量引进奶牛的断然决策呢?

关于这些个曲里拐弯的前因后果,单纯、天真的苦姐儿啊,你怎么就不曾替自己的妈妈想一想呢?不!她不会想到,她压根儿就没朝那儿想过。这会儿,她用有点儿同情的目光,瞅一眼一边想心事一边数着饭粒儿的妈妈,蓄意分散妈妈的忧虑,嗔着说:

“妈,你倒是快吃呀!饭后你不是要亲自派车给我送行吗?”

“你呀,啥都离不开我。将来出门子也要妈跟着吗?”

“妈吔!”苦妞儿臊得满脸绯红,噘起嘴说,“你是董家崴子理财的大经理,咋能说这种婆婆妈妈的话呢!”

匆匆吃毕午饭,妈妈在女儿的挎包里放好随身携带的衣物和牙具,又亲自给车库打了个电话,让车库答应女儿驾驶一台吉普车赶去县城畜牧兽医站。但没有亲自送女儿去车库,声称自己身体疲倦,需要午休片刻。

女儿采用现代化礼节——在妈妈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而后哼着那支轻松、昂扬的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走出家门。临走,还不忘叮嘱一声;“妈,守着电话,等候我的化验结果,啊!”

女儿像一只春天的燕子飞走了。妈妈躺在床上午睡,却怎么也合不上眼睛。是窗外那浑身羽翼蓝茵茵的雀儿蓝大胆肆无忌惮地扑打着窗玻璃,打扰了她的午休?还是夏日掠过草甸子的阵阵热风使她不能入眠?不,是因为女经理眼前又浮现了头午那场退牧风波啊!同时,她又回想起了头午亲爱的旭洪哥在自己几乎招架不住的时候,赶来为自个儿撑腰的情景。他那逼视董殿顺一眼的神气,挥动着胳膊,亮着嗓门儿向专业户们做保证的神态,这会儿好像又历历在目,教她心里头涌起一股甜甜的暖流。

忽然,她仿佛听见虚掩的客厅大门发出咿呀一声,过后又没声息了。她满以为那是风吹开门缝的声音,也没去理会,又继续午睡。可还是怎么也合不上眼。随后,她确信打厨房里传来了切菜的声音,便惊疑地喊出声来:“苦妞吗,你咋又回来啦?”

没有回声,切菜声却愈益清晰。

她翻身起床,披着上衣趿拉着鞋来到客厅一瞧,又急朝厨房走去。没曾想,旭洪腰围一条围裙,俨然一副作炊的打扮,从厨房朝她迎面走来。他只是用感情的目光朝她那满面忧心如焚的脸色一打量,便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没猜错吧,头午那场风波一准让你没吃好一顿晌饭。我是专为来做顿面疙瘩汤给你喝的。还记得吧?那年咱俩从县中放学回屯,路上挨了浇,在树荫下躲雨。你浑身哆嗦着说:‘这会儿要有一碗又酸又辣的面疙瘩汤喝可就美啦!’回到家,我让我妈给咱俩真的做了两碗。你喝着直说:‘世上再没有比面疙瘩汤更好吃的东西啦!’今儿个,我可要跟我妈比一比烹调手艺啦!”

未完待续……

本小说以北方农村改革为背景,描绘了当时现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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