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2月8日(腊月二十六),数九隆冬,冷风刺骨,地冻天寒,天气十冷十冷。河北省邢台市临城县赵庄乡上贯峪村旁的公路上,二十多名公安民警忙碌的勘查一起凶杀现场,法医围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年轻女尸进行检验。正在准备过年的群众,丢下手中的活计,赶来围观这一惊心动魄的关天大事。

据围观群众指认,此女尸是本村未婚女青年王莉。此人二十二岁,身高一米六,衣着时髦,留两条齐肩短辫,体型较胖,上唇右侧有一明显黄豆粒大小的黑痣, 长相一般,与其打扮很不相称,尸体仰面躺卧在公路边沿,额顶粉碎性骨折,脑浆外溢,面部尚可看清,在头骨破裂的边沿上,有规则的锯齿状痕迹,上衣扣解开,皮带扔在一旁,身边地上有一个塑料钱夹,内装几角钱纸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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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勘查现场的同时,细心的技术员发现此尸是由公路外拖至此地的,这里不是原始现场。刑侦队长与技术员顺着拖痕跟到一块麦苗地,发现了第一现场,现场中心有一片,垫着衣物二人并肩而坐的痕迹。其中一处坐痕上有一个拇指粗、五十公分长的棍状压痕,一端有螺纹扣,在被击额部血泊中的碎片上,也发现有锯齿状螺纹痕。为此断定:此金属螺杆即是杀人凶器。同时发现从第一现场到第二现场的足迹是—男一女并肩行走的,并无推、搡、拉、拽的被动足迹。

侦查员大胆排除了仇杀、奸杀、财杀的可能,认定为情杀无疑。

凶手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据调查,王莉作风很不检点与周围矿上职工来往频繁。她又没有与父母在一起。和本村一个七十岁的老妪作伴住宿。家中来往矿工络绎不绝,这给侦破此案增加了很大难度。

当场局长召集所有参战民警成立“2·8”专案组,并根据案情制定了侦查方案:

一组围绕现场搜寻痕迹物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继续对尸体详细检验;

二组通过老妪了解王莉生前表现;

三组走访全村群众;

四组分成五班全面布网分赴各矿所有矿工的家里(因春节放假,矿工均不上班)了解腊月二十五、六两天的行踪,逐人审查,找出人证,不使一人漏网:

五组随时将搜集到的可疑线索跟踪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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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名矿工,遍布三县一百多个村镇,在雪天雾地里开展了调查工作,每晚到指挥部汇报情况。这样各组在队长副队长和指导员的带领下,分赴各自的战场,各负其责,各司其职,奔波了三个昼夜,已近除夕,大量的嫌疑人均有理有据的排除了。

现场法医通过尸检,发现该女怀孕已六个月,其父在场矢口否认,并大发雷霆,说是对其女的辱侮,无奈之下,只好解剖才能真相大白。当场对女尸进行解剖,取出一个六个月的男婴,其父低头无语,这给破案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线索,大大缩小了侦查范围。凶犯怕奸情暴露而杀人灭口,此案认定为情杀是正确的,情夫即是凶手。

要知东吴事,还得东吴人。同宿老妪应该略知内情,二组的侦查员对老妪作了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她指出一个很值得搞清的嫌疑对象。此人是某矿上的一名矿长,该矿距村不足百米,矿长与王莉来往甚密,经常眉来眼去,很不正常。

有几个女孩反映说每与王莉在地里干活累了都到这个矿长的办公室喝水、休息,矿长不在时,王莉有办公室的钥匙。

在秘密侦查中,发现他有王莉的照片,并且有王莉签名赠送的笔记本。

矿上值班人员说: “腊月二十五下午矿长骑自行车回家时,带一卷被子,匆匆离开。”

侦查员判断,被卷里藏一根五十公分的铁棒是有可能的。晚上与王莉秘密接触作案后回家也很符合情理。队长带一名民警深入矿长原籍进行查访。村干部和部分村民反映,二十五日下午矿长骑车回村后,邻居家杀猪,在场者均能证实,杀完猪后炒了几个菜喝酒喝到十二点,始终没有离开。矿长醉了是别人将其送回家的。他的家距王莉村三十公里,他已无能力骑车作案,再说也没有作案的时间,故此排除。

老妪说:“被杀的当晚王莉告诉我说与两个小妮去矿上洗澡,结果一去无回。怎么也没想到出了天大的乱子。”调查这两个女孩的结果是异口同声地说根本没有去矿上这回事。

显然王莉与凶手约会,称洗澡显然系借口。

正在侦破工作将近搁浅之时,又一线索引起公安人员的高度重视。据说王莉在某乡镇卫生院做过一次引产手术。这家医院起码是接触过死者并给死者做过人流的医院,能否提供一些有坐标的线索或奸夫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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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了解清楚。五组的两名民警找到这家医院,医生说这是二年前的事,此人叫王莉,身高一米六,留齐肩短辫,较胖,上唇右侧有一个大黑痣。队长问:“手术做了吗?”

“做了”。

“谁带来的?”

“她自己。”

“谁介绍来的?”

这位医生面露难色。再次讲明利害关系后,他不得不说是自己的老婆介绍的。侦查员立即找到这位介绍人,她说:“此人我不认识,她只是问我你爱人会不会治妇女病,我说你可以去试试,我就给丈夫打了电话。”其他什么也提供不出来。

看来,王莉怀孕并非一次。

时至大年初一,天不作美,下起了大雪,人们正在家里欢度新春佳节,放鞭炮,包饺子。此时此刻侦查一组的民警正在凶杀现场继续搜寻痕迹物证,与四名保护现场的基干民兵一起在冰天雪地里鏖战了五个昼夜;二组的侦查员一直围绕老妪和王莉的家人收集有利线索;三组的侦查员将该村的所有住户三番五次的登门拜访;四组的侦查员正在这个县一百多个村内走门串户,其它矿工均一一排除,没有发现异常的线索,五组也没有钓到“大鱼”。

大年初一的旷野,除了听到附近村的鞭炮声外,没有了汽车马达声,没有了矿上的机器轰鸣,除了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和嗖嗖的西北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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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队长和一组的一名侦查员正在现场附近的一个倒虹吸水泥池旁思索,这地方距第一现场仅十米远,凶手不会把凶器带回家,是否扔进池里,如能取到凶器,就可大大地缩小侦查范围。

怎么办?他们用铁锹敲碎池内冰块,试了试,将铁锹伸进去,水面已到肘部锹尖还未到底。队长要下去摸,侦查员说:“你冻感冒了怎样指挥作战,我下。”说完便在这冰天雪地里将衣服脱了个精光,一头栽下去。一连三四次浮出水面换气,确证下面除了几块碎石块外,没有凶器,队长将侦查员拉上来,几乎冻僵。

在这白色的世界里,一个赤条条的身体只有队长目睹了这一景象,队长帮其穿好衣服,系上衣扣、腰带。侦查员说:“白白……费……劲劲……了!”

队长说:“没白费,要不然这个疑团是无法排除的,否掉一个疑点和嫌疑人都是进展。”

此案已侦查了五、六天,并无有价值的线索。

在专案组的临时指挥部突然闯进一名已退休的老公安战士,他是冒雪来反映情况的。他说:“在一个酒场上听说死者在三、四个月前在某县化肥厂医院打过胎,详情如何,不得而知。”

局长立即命队长带2名民警赴某县化肥厂。通过了解,厂医说的这个女人的县名、村名、姓名与王莉完全一样,甚至她有二十二岁,胖乎乎的,不好看,留两条齐肩辫,上唇有个大黑痣,说的一清二楚,只是从此处取了点药便去县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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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查员马不停蹄,赶到县医院。事有凑巧,值班医生正是为王莉做手术的医生,他说:“此女你们县的,叫王莉,挺胖,长得不怎么好看,留两条齐肩短辫,上唇右侧有黑痣。”

侦查员问:“手术做了吗?”

“做了。”

“胎儿几个月?”

“当时两个月,如到现在就六个月了。”

“那就怪了,王莉被人打死,腹内仍有六个月的男婴,怎么解释?”

“那怎么可能呢?”

“如果是双胞胎,会不会治一个还留一个?”

“可能……根本不可能,那留下的也是死胎,不会坚持到现在。”

医生说的与王莉无异,胎儿月份也相同,怎么会出现这么荒诞的事呢,这里边会不会另有蹊跷,必须穷追到底。

问: “谁将王莉领来的?”

答:“一位年轻的姑娘,对该女很冷淡,办完手续自己先走了。”

“谁介绍的?”

“我们院长,现在家里。”

侦查员驱车赶到另一个县找到院长,说明情况后,院长说:“这个女的我没见过,是我远门亲戚家一个闺女找得我,我给她写了一个纸条,其他就不知道了。”

“那你亲戚的女儿在哪里?”

“是我县的,她在你们县一个砖厂干活。”

侦查员告辞了院长,找到这家砖厂,幸喜找到这个闺女,她告诉侦查员:我们砖厂一个女工,是你们县某村的,她的一个表姐,要治小孩,让我找的医院,并不是她治小孩。她说的这个女工是王莉邻村的,两村仅距一里地。侦查员立即朝这个女工家赶去。

正月初二,人们都在家待客,这给专案组找人造就了有利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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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位要找的女工家后,从屋里出来了 个活蹦乱跳的年轻姑娘,从未见过的爽朗,一见是警察,开口便说:“我知道你们早晚得找我。”

“你怎么知道要找你?”

“准是说王莉在某县治小孩的事,这事只有我能说清。”

“那太好了,就请你详细谈一下吧。”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表姐,我姨父母死的早,我母亲从小将她接到我家,我与她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她的对象是王莉村的,与王莉是邻居,而王莉的对象是我们村的,这两对恋人都很熟。巧合的是表姐长得和王莉简直就像双胞胎,就连脸上黑痣的位置也分毫不差。我表姐怀孕的事使我母亲很生气,不愿理她,我陪她想办法,她怕败兴,所以报得姓名,地址完全是王莉的,更为离奇的是二个怀孕的月份也一样,知道你们得此情况后会追到我这儿,因这不是真的王莉,又不知对破案有用没用,要不然我早就找你们报告去了。

两天的跟踪追击,只这么简单的结论,所得的收获也只是解除了一个疑点。

侦破二组的同志汇报说:“老妪谈到王莉在腊月十八日还外出过一次,夜间回来的,早上走时与深山里她一个亲戚一起走的。办案组分析,王莉会不会去山里找医生。必须问清他这个亲戚,王莉从何处下车,去干什么?

时至正月初三夜九点,两名民警骑摩托车进了深山,将车放在山前一个庄上,还步行二十公里,他们踏着半尺深的雪登上了海拔千米的太行山。由于大雪覆盖,根本找不到路,一脚深一脚浅,雪顺着裤腿往上钻,只因破案心切,也顾不得了,一直到夜里两点才摸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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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亲戚述说了腊月十八日的过程:“腊月十五,我进城买年货,在王莉家住了三天,十八日我要回来,王莉说去山里她同学家玩,我们一起进了汽车站,一进候车室,见她村的一个电工在候车室坐着,我和他在一起做过工,认识他,他叫赵文瑞,他说去山里有事。买票时,他将王莉的车票早已买好,当汽车行到山区一个乡镇时,他二人一块下了车,我一直坐车到家。”

这一重要发现震惊了两位民警。刻不容缓,取了证以后,就要马上回去,这个亲戚六十多岁的父亲说:“我活了这大年纪,从没有听说有人夜里踏这么大的雪爬过这座山,你们还要命不要命!”

队长说:“我们要想到王莉父母的心情,至今凶手逍遥法外,早一天破案,就早一天为王莉报仇雪恨。”

老人无奈,每人给了一根木棍,一个手电筒,连夜返回公安局,向局长作了汇报。

局长指示:“立即找该乡医院。”

两名值班医生说:“腊月十八日来了一男一女,要求治小孩,因月份太大,已六个月,只能剖腹。二人说回去商量,没有治就走了。”

“男的什么长相?”

“高个头,挺黑,浓眉,脸上有疙瘩,穿一身劳动布公作服,披一件绿大衣。”

这和王莉亲戚说的一模一样,男的是电工赵文瑞,女的就是王莉。

此案有了突破性进展。局长命令对赵文瑞要严加控制,以防溜掉,然后进一步查证,尽量搜取证据。正月初四,组织了六名与赵文瑞年龄,身高接近的年轻人,包括赵文瑞在内,进行了秘密辨认,两名医生在不同场合不同时间,分别均指认是赵文瑞。同时还指证了赵文瑞的步法特征与现场的特征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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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民警深入到赵文瑞家,发现在院里晾一件用水刷过的军绿大衣,这很反常,为何不拆洗而整件刷,又为何在冬天正需要穿时冲刷呢?很可能大衣上有血迹而在毁灭证据,故此提取了这件大衣。

在分别与赵文瑞的父母、妻子谈话时,问其母:“大衣是谁刷的?”

“是我刷的。”

“为何冬天刷?”

“因为要过年,衣服太脏了才刷的。”

“为什么不拆洗?”

“怕赶不上过年穿,谁知好几天也没晾干。”

“为啥不让你媳妇刷?”

“我儿媳妇怀孕六个月了,不愿让他着凉水。”

“发现大衣上有什么痕迹吗?”

“没有。”

民警问其妻:“你丈夫与你感情如何?”

“一直很好。”

“你发现他最近有异常表现吗?”

“发现了。”

“什么异常?”

“他腊月去了一趟县城,丢了五百块钱,一直心情不好,愁眉不展。”

好一个乖巧伶俐的媳妇。也难怪,因为她不会是知情者。

民警取绿大衣时,其父说:“你们拿它干啥?”

“我们用后还给你拿回来。”

“我知道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不是他,腊月他杀猪时溅到上边血了。”

“猪血和人血是不一样的。”

这时一家三口情绪有些紧张,他们也可能预料到杀人凶手是会要遭到噩运的。

在刷洗过的大衣上侦查员寻找着哪怕是微小的痕迹物证,使办案人员惊喜的是在大衣袖口内侧的折纹里没有刷到的地方,寻找到一滴高梁粒大小似的脑浆的东西,办案人员马不停蹄,立即拍照送验,化验结果正是死者王莉的血迹与脑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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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四的当晚与赵文瑞展开了针锋相对的交战,起初他还狡辩说:“我与王莉确有不规行为,但我没有杀她,也不敢杀人,再说她一直说怀孕的事她自己想法,不让我管,为何要杀她呢?”

“为何要杀只有你自己知道,为什么王莉的脑浆会到你的大衣袖里呢?”

在大量的证据面前,赵文瑞的头冒汗了,强打精神的头低下来了,再也没有强辩之词,不得不缴械投降,交代了犯罪经过:

我和她己好几年了,前三年打一次胎,这次又怀上了,怕事情暴露,曾想过好多法子,都没奏效,她曾说过你不用管了,实在不行就生了,我最怕的就是她真的生了,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乡亲和家人了,那怎么在这个世上见人呢?况且我媳妇也怀孕六个月,到时候也顾不得管王莉了。腊月十八与她去山里一家医院打胎,人家说必须剖胎、住院。正值年关,什么借口也无法陪她住院,这才产生了用这绝着。

腊月二十五我骗她说:“有一个人会针灸治疗,今晚我们就去。”

晚饭后找了一根钢棍,掖在腰里,披上大衣在村外等她。她来后我们在麦苗地里铺上大衣,我将钢棍压在大衣一边,不让她发现,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乘其不备,我将她一棍打倒,又连打几棍,看她死了,将她拽到公路边,将她腰带、衣扣解开,钱是掏出来扔到尸体一边,像是被劫、被侵犯,又像车祸,然后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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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钢棍弄哪里了?”

“扔到村北井里了。”

这时几名民警连夜组织人员将井水抽干,取出一根带有螺纹的五十公分长的钢棍,让赵文瑞辨认,他承认就是这东西干的。幸喜螺纹内还粘有少量脑浆,经化验确系王莉的。

历时八天,真凶终于落网。至此,案情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