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丁舟洋 每经编辑:董兴生

开播四天即收官,只有8集的《我的阿勒泰》,体量迷你但能量巨大。豆瓣评分从8.5上涨到8.7,成为2024年国产连续剧豆瓣评分第一名,连央视新闻也喊话:“阿勒泰的后劲太大了。”该剧的热播也让阿勒泰旅游旺季提前,当地正开发剧中同款旅游线路。

《我的阿勒泰》改编自李娟的同名散文集。在当代文坛,李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坐标。她高中辍学、收过废品、当过裁缝,用文字打开新疆深山牧区的陌生世界,代表作《我的阿勒泰》《冬牧场》《羊道三部曲》《遥远的向日葵地》等热销十余年,捧获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朱自清散文奖。李娟是一位在40岁之前就把散文界重磅大奖都拿了个遍的“野生作家”。

而很多纯文学作品、作家的真正“出圈”还是靠影视作品的催化。正如《我的阿勒泰》总制片人齐康在首映礼现场所言:“文字就像火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弥散在书本里。如何将其引燃,如何将能量释放,或许影视化是一个很好的方法。”难怪网友们直呼:“去年是《繁花》,今年轮到‘阿勒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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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导演滕丛丛微博

困在职场里的打工人,一边焦虑一边停不下来。而李娟身上似乎有令人羡慕的洒脱和松弛感,高中说不上就不上了,机关文职工作说辞就辞了……“阿勒泰”和李娟的出圈,切中了当下的时代症候。年轻人渴望的旷野,能在那里找到答案吗?

“买股式选角”于适、马伊琍?

导演:没人期待这个剧会“爆”

导演滕丛丛很多年前就读过李娟的原著《我的阿勒泰》。她在微博自述中说:“读完以后很喜欢,像我高中时读三毛的撒哈拉系列的感受,广袤无垠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未知和冒险,是流浪和自由。”

所以,当滕丛丛拍完第一部电影后,有了一点钱,通过一位媒体朋友联系到了李娟,问她有关版权的事。“她之前没有卖过版权,我也没有买过,两个毫无套路的人赤诚相见,很快把版权搞定了。”

如今的该剧总制片人、爱奇艺灿然工作室总经理齐康与滕丛丛有同窗之谊。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齐康回忆说,他的聊天记录里,两人第一次讨论“阿勒泰”还得追溯到2018年。“那会儿,我不是剧集制片,她也没有版权,大家都没奔着做项目去,纯粹是出于对文字的欣赏。”现在回想起来,没有“功利心”,恰恰是最终完成剧集的关键。

《我的阿勒泰》在镜头语言上无限靠近电影,一共300多分钟的体量,平均7天拍摄一集。“这已经比一般剧集多出很多,算是非常奢侈了。”

把风格极强的散文改编成连续剧,从商业的考量上无疑是冒险的。而这部剧在当时集齐了《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迟迟未能定档的于适,以及刚结束《繁花》拍摄的马伊琍。被网友们称为“买股式”选角,言下之意是押中了潜力股。

对此,滕丛丛回应称:“我们在选演员时肯定不会想到谁未来一定会红,就像我们预料不到明天谁会‘塌房’。”“演员和导演、项目之间是双向选择。就算那时还算半个素人的于适,手上也有别的项目在选择,何况是周依然,何况是项目不断的‘司令’(马伊琍)?他们从很多看上去比我们拍摄更轻松、能赚更多钱的项目中选择了我们。其中有他们对剧本的喜欢,对导演、制片人、班底的信任,也有对原著的情怀,总之没有人期待我们这个剧会‘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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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迷你剧我的阿勒泰官方微博

“我一直不觉得这是一个冒险。”马伊琍则表示,“对我来说,选择只有一个——好东西。说实话,找我的好东西没有那么多,我眼睛里只能看见好的,不好的我都看不见。我很负责任地告诉导演和齐康,我当时就是觉得‘阿勒泰’是最好的。我当时还在骨折,我坐着轮椅出来见他们。”

给注水长剧脱水

流媒体尝试新业态的迷你剧

除了带火当地旅游业,《我的阿勒泰》作为近年来少有的8集长度、短小精悍的热播剧集,也将“迷你剧”这一形式重新拉回观众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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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迷你剧我的阿勒泰官方微博

滕丛丛在拿到《我的阿勒泰》影视改编权后,想了两个方向:一是把这本书改编成电影,另一个就是做成剧集。“我先写了一个电影大纲,可那会儿正在疫情期间,电影市场不太好,我自己信心不大。”于是,滕丛丛找到大学同学齐康。齐康提出,他正好有一个制作精品迷你剧的计划,大概6集体量,《我的阿勒泰》可以一试。

事实上,迷你剧在国外并不罕见。厌倦了“注水长剧”的观众们青睐更凝练、更精致、更电影化的迷你剧,《黑镜》《神探夏洛克》《奥丽芙•基特里奇》……包括近年来火遍全球的《鱿鱼游戏》,篇幅都在10集以内。体量相对轻便,并且可以适时而变:反响好可以继续拍第二季,反响不好也可以止损。

而迷你剧的制作成本并不低,从投资回报上看,既不能进入电影院获得票房收入,又不能通过长剧体量摊薄成本、增加广告植入空间,迷你剧在国内还属于一个新的业态。

“迷你剧的形态在国外并不新鲜,有成熟的模式参考。”齐康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担任总制片人的《平原上的摩西》《我的阿勒泰》都是爱奇艺的迷你剧。“观众的耐心在变差,我们希望让观众阅读一个故事有饱腹感,为观众在有限的时间里提供更好的内容,区别于陪伴型的长剧集。我认为我们的市场里也应该有迷你剧这种形态的存在。”

“广袤的中国土地上有各式各样的故事发生,有非常多精彩的题材可以去开发。这是创作者应该有的责任和担当,如果再去讲一些很老生常谈的东西,或者你见过无数遍套路的故事,我觉得其实是一件比较乏味的事。”滕丛丛表示,“时代一直在往前走,有时候观众的思想甚至走在创作者前面,这样我觉得会有一点丢人。我们有一些责任,你的思想也好,你看世界的角度也好,还是你的灵魂也好,你应该走得稍微比观众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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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创团队 图片来源:迷你剧我的阿勒泰官方微博

“野生作家”李娟治愈打工人

“过得不好是常态,因为人好贪心的”

“五一”假期后,连上六天、一身“班味儿”的打工人打开了《我的阿勒泰》。“我好像潮湿的腐木,晒到了阳光。好明媚,好治愈,看着好想流泪。”一位豆瓣网友留言称。

除了边塞旖旎风光,《我的阿勒泰》最切中当代人心弦的,是一种“反卷”的气质。在大草原上,物欲没那么重要。比拼KPI、职场生存法则,在大自然面前也不适用。剧中,文艺青年女主角说:“想做个有用的人。”妈妈说:“什么是有用的?野花野草现在摆在地上没用,哪天被动物吃了就是有用。”

这难免让人想到《我的阿勒泰》作者李娟和她那生命力旺盛的母亲。5月13日晚间,李娟在草原上开了一场直播,网友们涌进直播间,羡慕她的洒脱与松弛,想让她给焦虑的都市人一个答案。

直播对谈的主持人说:“就像我自己,是困在系统里的。在大城市里我有一个不错的工作,所有人都跟我说现在的大环境下,‘要苟住’、不能停。朝不保夕,35岁失业后就找不到工作了。”

李娟听后有些震惊:“年龄的增长怎么会成为职场的减分项呢?这是我不太理解的。”但其实,远方不会是自由的答案。“每个人不被困在这里,就是困在那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李娟说,“虽然我现在过得很好,大家觉得我不‘卷’,很自由,一方面是因为我经济独立了,我也不需要花太多钱,解决了后顾之忧做自己想做的。但新的问题会源源不断,人不会满足的。过得不好是常态,因为人好贪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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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里的李娟 图片来源:直播截图

李娟一直在说自己“好幸运”。从小就“盲目自信”,坚定地认为自己能成为作家。“我5岁时说话都不利索,一年级时突然发现我可以阅读了,认识很多字,我觉得这种交流比我跟人交流更方便更舒适。读了几年就能分出好歹了,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很敷衍、什么不对劲、什么是美好的,阅读是告诉你不知道的东西。”

“我一直不想上高中,其中有很多原因。有一次,班上要交90元的阅卷费,我当时坐了很久的车去找我妈要这笔钱。我妈说你跟老师讲缓一缓交。这让我太难堪了。再加上小抄又找不到了,我就卷铺盖走人了。”

在而后坎坷的生活中,在阿勒泰漫长萧瑟的冬季里,李娟一直用阅读和写作寄托精神。她跟着妈妈在沙依衡布拉克山谷开裁缝店、在贫瘠辽阔的戈壁上种向日葵;她随着哈萨克族游牧民一家去往极寒之地,跟着羊群南下北上。

好在这位自由生长的“野生作家”没有被埋没。文学给了李娟丰厚的回报,她坦言现在生活不愁了,书的销量一直很好,稿费也挺高。只是,从2017年上一本书出版到现在,李娟的下一本书还未见身影。

不过,就像她的众多书迷之一、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曾在直播连线中所说:“大家肯定在期待李娟的下一本书,我也在期待。但是不着急,一切都是自然的成熟,任何催熟的东西都是假成熟,都是没有必要的。我相信下一颗美丽的果子,一定会从你那边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