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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是抗日战争最艰难的日子。

这年秋季的一天,秋阳艳照,巍峨耸入云端的太行山,松柏傲然挺立,犹如忠诚的战士,静静而警惕地守护着太行山的安宁。松柏四周,那些红枫在飒飒的山风吹拂下,如跳荡着的火焰。鸟儿登枝,啁啾声似山涧叮咚的清泉悦耳美妙。

突然,远远的,奔来一支大概有两千多人的日伪军队伍浩浩荡荡的向我太行山区某据地进发。他们沿着漳河边一条土路,耀武扬威地向太行山西角疯狂扑来。

太阳旗一旁,蓄着人丹胡子的坂田大队长,突然勒马停住,瞪大了鹰眼厉声喝问被捆绑的的八路军俘虏马二拴,戴瓜皮帽的翻译官忙走过来翻译:“太君问你八路军独立团在哪里?如果不说实话,就死了死了的。”

坂田待翻译之后,做了一个使人脊背发凉的动作,“嗖”地一下抽出战刀在马二眼前做了一个砍的姿势。

马二拴连忙哈腰答道:“太君放心,我的真正归降,八路军独立大队在山上,我的前面带路。”说罢,带着这支日伪军大步向前。

山上,在一颗古树斜出的老枝上,站着一位手搭凉棚观望敌情的八路军哨兵,他发现哨兵倏地收回发愣的眼睛,像灵猴似地从树干上滑了下来,飞纵般跑向不远的一个山洞……

“团长,你那鸟侄儿是个怕死鬼,已成叛徒了,现在正领着鬼子伪军冲着我们扑来。”

八路军独立团团长马本星在听了哨兵告急后,牙齿咬得钢锉一般响眼:“这个狗日的,看我不毙了他!”

“太君,这回八路军独立大队一定会被全歼的,我愿意为皇军效劳!”不多时,马二拴领着日伪军来到芦苇边一条进山的岔路口。抬头仰望,如同利斧般的险崖绝壁之下,蜿蜒着一线石径,可直通山顶,乍一看梯与天相连,就像是从云天上放下的天梯。

马本星带领着全团人马,悄然地埋伏在了石径旁两壁之上的草丛中。咬着牙在心里暗骂:我们马家咋出了你这个逆子啊?你咋对得起惨死在鬼子手里的爹娘、咋对得起惨死在小鬼子蹂躏下你那没过门的媳妇翠翠啊!

走在上山的石径上,马二拴闻到了陡峭粗砺的山壁上植被葱绿山的味道,草的味道,还有漳河水的味道,然而,此时他的心被包裹在漳河水中,不,被包裹在漳河水的血腥中,油然生出不尽的悲凉和愤怒。

日本鬼子杀害父母,杀害未过门的媳妇一家人这件事,马二拴当然不会忘记。

那是前年四月的一天,日军一艘巡逻汽艇在漳河上横冲直撞,掀起的水浪有一米多高,当小鬼子发现正在打鱼的两只油漆斑驳的小渔船后,直接开足马力撞飞渔船,将马二拴的父母撞死在河里,另一只渔船也被撞翻,船上是二拴的未过门的媳妇翠翠家三口。小鬼子接开枪射杀翠翠的父母后。鬼子少佐两眼直勾勾地盯住翠翠秀美的脸庞和湿漉漉的衣服裹着的丰满身躯,不禁兽性大发,让几个日本兵上前将已受伤的翠翠像剥葱样剥光衣服后,像恶狼扑鸡一样把翠翠压在了他矮小肥胖的身下……弱小的她怎能受得了这般侮辱?趁鬼子不注意,纵身跳入了漳河之中……随着呯呯叭叭的枪声,翠翠的身子瞬间被打成了马蜂窝,染红了漳河水。

发生这件事时,马二拴正在一个远房亲戚家。19岁的他得知父母和未过门的媳妇一家人惨死的消息后禁不住号啕大哭……最后,他上了太行山,找到叔叔马本星的独立团,成为一名八路军战士。由于作战勇敢,不到一年就成为八路军独立团的一名班长。然而不幸的是,在今年鬼子的秋季扫荡中,他在带领全班执行掩护罗盘庄的百姓撤退任务时,由于寡不敌众,战斗到最后,全班12人11人壮烈牺牲,受了重伤的他成了鬼子的俘虏。

“卟卟卟……”被杂乱的脚步惊飞的丛林中的小鸟拉回了马二拴的思绪。

现在,马二拴除了紧张外外,更多的是兴奋——前面就是那片密布的雷区,他的嘴角掠过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冷笑:只要把鬼子汉奸全部引进雷区,自己死了也够本了。

想到这里,马二不由加快了脚步……

“轰轰轰”,随着地雷的不断爆炸,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日伪军被炸飞上了天,山野间到处落满日伪军的残腿断臂,鬼哭狼嚎声在山间回荡。而坂田大队长,被炸飞后挂在了一棵树上。

被炸断了一条腿的马二拴看着这个场面,咧开嘴笑了起来:“爹娘、翠翠,我帮你们报仇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山崖上传过来,没错,是叔叔马本星的声音:“马二拴,你这个叛徒,今天老子送你上西天!”

随即,一颗子弹飞了过来,马二拴的脑袋被打开了花。

解放后,马二拴被定性为叛徒。该县县志有这样一段记载:

“马二拴,男,1922年3月9日出生于本县王家村,1941年5月参加八路军,1943年7月在执行掩护罗盘庄的百姓撤退任务时被日军俘虏后叛变,9月12日在带领日伪军进攻我太行山根据地时,被我八路军独立团团长马本星击毙。”

就这样,马二拴背上了叛徒的罪名。他那埋在山坳上的孤坟无人问津,疯长着许多山草,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野坟。

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二战时期的日本侵华老兵板垣贤二来华投资时,专门到太行山区向中国人民谢罪道歉,还向当地政府讲述了马二拴当时故意把他们引入雷区这件事。他是那次战斗中侥幸生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日军中的一个。

一些马二拴生前的战友得知真相后,这才恍然大悟:我们竟冤枉马二拴几十年啊!

1990年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马二拴的遗骸被移到了县革命烈士陵园,墓碑上正面镌到刻着这样两行鲜红的大字:

革命烈士马二拴同志之墓

(1922年3月-1943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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