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科幻联合征文大赛初审作品：131号 | 《猫三则》|小圆|征文大赛|星火杯|猫三则|童谣|胡子|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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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八光分文化提供指导支持，博峰文化提供出版支持，高校科幻平台、四川大学科幻协会、武汉大学科幻协会主办，联合全国众多高校科幻社团举办的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联合征文大赛已正式启动，截稿时间为2024年5月15日。接下来将陆续推出经过初筛环节后进入初审的来稿作品，敬请关注！欢迎加入大赛官方QQ群：913029248

进入初审作品：131号

猫三则

全文约6118字

预计阅读时间16分钟

一、鲸鱼的动物园

很多鲸鱼都在肺里养了猫和鸟。体积很大很大的，有时还会在肺里弄一只麋鹿。

有很多用处啦。——当你问它们为什么这样做时，它们往往这样回答你。小鱼会跑进肺里，痒痒的。猫会吃掉小鱼身上的肉，剩下的内脏就交给鸟儿负责。这样一来，大家都很开心。

不过鸟儿很少会一辈子装待在一只鲸鱼的肺中。通常是每几个月，就有两只，或者三只鸟儿趁着鲸鱼喘气的空当，从鲸鱼的排气孔中飞出去。它们终究是向往蓝天的。

这时候，猫咪们吃剩下的内脏往往就来不及处理。几天后，内脏便会堆积成小山，发出腐烂的味道。鲸鱼最受不了这种味道。这时它们会不断地向天空中，向那蔚蓝的天和洁白的云中喷水。上百乃至上千米高的水柱，从万里开外看都十分醒目。那些飞累了的，或是厌倦了的海鸟看见了，便会在喷完水后钻进去，在黑暗和湿热中休息，或是进行那神圣的繁殖工作，几个月后再钻出去。

啊，你问喷水时，猫和鸟要怎么办?它们会钻进肺泡中，像一个肥皂泡溶于另一个肥皂泡，待喷水结束再出来，继续自己的生活。

有的鲸鱼很老了。这时，在它肺里的猫咪们已经繁衍了几百代。它们从一开始的傲慢无知，再到后来慢慢地有了文字和语言。城市兴建起来，战争时有发生。鱼不够吃了，猫咪们这才想起它们是居住在多大的一个宝藏上。它们扒开黏膜，用血液来发电，用脂肪做食物。这时，猫咪们分为了两派。一派遵循着猫的天性，它们长时间地趴着，睡着，饿了就吃鲸鱼身上的油脂。很久以后，它们进化成了寄生虫。再后来，人们为了肉，捕杀了很多鲸鱼来吃，寄生虫们便这样从海洋传播到了陆地上。

另一派猫则完全相反。它们好奇着外面的世界，一直准备着离开。为此，它们长时间和不时飞进来的智慧的鸟儿们交流，在口口相传中，学习着先进的知识。最后，猫学会了飞行，它们变成了鸟。于是它们会在一天晚上集体飞走，远远地离开那曾经的家和曾经的族人，一去不回。

当然，怎么会没有流浪着的商人呢?他们闻着钱的味道，从沙漠的深处一直追到大洋的底岸。他们和鲸做交易，用珍贵的鲸奶换来塑料杯子、时尚杂态和鱼腥草，这对两边来说都十分划算。麋鹿便是这样被带来的。当有捕鲸船在附近时，生性灵敏的驼鹿听到了动静(人类喜欢拿自己做标准，他们又很迟钝，听不到这所谓的动静，便将其命名为次声波，即次人一等的声波)，便会在肺里横冲直撞。鹿角可不是摆设，很容易刺破几个肺泡，鲜鱼吃了痛，便会加速游去，这样便躲过了捕鲸船。

不过，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现在的鲸鱼早已不再在肺里养动物了。它们学会了利用漂在海中的塑料袋来防止小鱼进去的技巧，鸟和猫于是下岗了。有的鲸鱼很笨，学不会这些，于是它们便越潜越深，变成了真正的鱼，一辈子都不再浮上海面。只有那些鸟儿，猫变成的鸟儿，一直飞行在空中，冷眼看着这历史的变迁，将一切记录在心中。

二、糖矿井

糖矿井为什么在那里，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矿工们并不关心。他们宁可沉浸在那些不知从何而起的八卦和流言中，也不想向那些所谓的科学研究和逻辑推理迈出一步。那些科学家，从遥远海边不辞辛苦赶来的地理学家、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们，蜂拥而来，东挖西挖，又会在数周后的清晨，坐着火车一声不吭地离开。尽管照顾他们的衣食住行给身处大漠的奈弦镇带来了可观的收入，矿工们还是颇有微词。毕竟如果没有他们，可以多空出好几列车厢来装糖。一立方的糖矿石可比几十只叽叽喳喳、吵吵闹闹问来问去的猫贵多了。

说到了声音，这座小镇，在声音的维度而言，无疑是有些单调的：自制土雷管点燃的滋滋声，炸矿的轰隆声，通风机风扇的呜呜声，罐笼井沉闷地上下着，白炽灯时不时地滋滋一两声。除此之外是猫们偶然的低语和窃窃交流，但逃不脱为着这矿井而服务。只有孩童们，那帮涉世未深、尚未长开的小猫，在地表奔走、嬉戏、玩闹。它们时常会哼一首童谣，是整个小镇本地猫群中为数不多的生气。以人类的语言，大抵翻译是这样的：

红糖块渣渣，黄糖粉散散；

奈弦镇的糖矿数第一。

咔嚓、咔嚓、呯呯；

咔嚓、咔嚓、呯呯。

奈弦镇的糖矿数第一。

四寒不是那种只知道埋头苦挖然后换钱养家的老实矿工，也不是那种精力过于旺盛的科研工作者。几十年前他从火车上跳下来，买下了一间处在镇子边缘的小屋，就此在这扎根下来。他同时不属于两个群体，却巧妙地游走于他们之间。他的工作，说得简单点，便是倒卖古董。这条矿脉大的无边，多年来的层层挖掘总会在地表和地核之间挖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此即所谓的古董。其中任何一件拿到外面，都是值得被细细研究的古物；但在这里，它们只是无用的东西。其中有些又大又坚硬，这意味着得更多的炸药、更多的作业量和更高的成本。也怪不得当地的猫把它们和“垃圾”画上等号。

冬季几乎结束了，四寒的脚却仍然冻索索的。这片大漠，不是大冬天，便是大夏天。它的脚在很久以前的一个深夜冻坏了，便从此暖不起来。他只能借助于无烟煤的热度，在屋内烧起脚炉，在屋外则需要往靴子中塞一个热水袋。此刻，四寒缩坐在沙发上，脚抵在脚炉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全神贯注地捧着一本童话集读着。冬季，以及冬春交接的时节不会有猫下矿，所有生意几乎和这座小镇一起停滞，在冰封之中等待一直到来年的五月。这时候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来说。

一声铃响把四寒从双子星的宫殿中拉回。他抬起头，门外的人显然很焦急，已经开始咚咚地敲起了门。他只得把书签夹好，不慌不忙地开了门。

“四寒，你快去井上看看吧。”门外是粟米，井上的矿工。四寒时不时和他做过生意，此刻他的脸上半是兴奋半是紧张。“我们挖到了‘大货’。”

“这么冷的天你们还开工？”四寒想到了什么。“盗采？”

粟米嘿嘿笑了两下，没说是或者不是。“我向您保证，这次绝对很有价值。”他的眼珠子转了两下，愣了下，才从嘴里蹦出来那个词。“是乐器！它能丁零当啷地响！”

四寒权衡了几秒。地表的糖矿早在几十年的开采中枯竭，即使是小偷小摸的盗挖也不得不往深处钻井。安全性没有正经的矿道那般有保障。而且，万一被巡逻队的猫警察抓到了，自己的名声多半也要赔进去。

但想到丁零当啷响着的古董，他内心一阵激动。很少听说过乐器类的古董。目前仅有的寥寥几件，都在大城市的拍卖行卖出了高价。就算自己不打算拿去拍卖，直接倒个手便能抵上五六年的收入。他咬着牙，想了想还是决定赌一把。“带我过去。”

矿井比四寒预想的还要糟糕。他们不敢动用太大的机械，那噪声在一两里开外都听的清楚。整条矿道由铁镐钢钎和小型的电钻开凿而成，有些地方狭窄的连猫也需要费点力气才能挤进去，让四寒想起曾看到的用钢针在核桃上雕刻出的艺术品。越往深处，四寒的内心越不安，只有时不时出现的支撑矿道的方木才能给他一点勇气继续走下去。越往下，原本单调的岩层逐渐为参杂着糖结晶的的褐糖层所取代，直到最后彻底变成了洁白的糖墙壁。品质显而易见的高，这是四寒能得出的唯一判断。

终于，他们一行停了下来。粟米转过头来:"您下去的时候，小心点。"

四寒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身边的几只猫便把手头的电石灯很干脆地往前丢去。灯盏没有如他想象般在地上滚动，而是向下落去。光亮朝着黑暗不断下落，一个巨大的空间便被光与影描绘出来。几个棱角分明的物品，尚且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坐落在更远处。

是糖溶洞。

看来自己来对了。

四寒尽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他一直都在众人面前维持着这种礼貌而体面的状态。只是他微微颤抖的胡子和不停摇摆的尾巴出卖了他。他急忙往下冲去，拿出兜里的小手电，仔细打量着那些古物。这些器物都摆在一个较高的平台上，似是雕塑又似乎是工具，大小形制之间很有某种规律，但他还没看懂。它们的表面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糖，那是漫长岁月中如同灰尘一般落下来的糖霜积攒而成的。

四寒从最大的一个开始看。那是一个由两根柱子支撑，像是一张长凳子外加一个不知用途的亭子。他掏出手绢，轻轻擦拭着，不多时便清理出一片光滑的钢铁平面，像是一片平静的湖面。继续擦，便在边上发现一块黄铜制的铭牌，上面模模糊糊的刻了几个字，还有一圈花环，但四寒看不懂。那几个字的意思是：

自动钢琴

卡-郎耳公司荣誉出品

1889-2089

“所以，你们怎么知道这是乐器的？”四寒把剩下的古董检查了个遍。有几件确实和拍卖行的卖品十分类似。但更多的东西，连他也闻所未闻。不知为何，他有预感，这一整套东西，足以抵得过几千吨的糖矿石。

“那根棒子。”一只猫指着最中间的小圆台，他是最早的发现者，“拿起那根棒子，它们就会演奏了。”

好吧，真是骇人听闻。四寒走上前去，那里确实有一根细长的棒子，且显然不是以猫的肉手为对象所设计。还好它很轻。四寒拿起尾巴轻轻一卷，便将其举起，左右挥舞了两下。他突然很想笑，开始思考溶洞中是否存在有毒气体让这帮盗矿贼的脑子坏掉了。这些古董显然已经被糖和时间腐蚀的不成样子，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动作了。

然后轻快的弦乐响了起来。

四寒几乎炸毛，立刻把那根棒子扔的远远的。小号、圆号们也适时地炸响了一下。众猫乱作一团。提琴们突然急促，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然后开始重复着一个节奏，在重复中又有变化。猫咪们从没听过，但很快知道这只是普通的演奏。戒备心很快便被好奇所取代，以至于当演奏逐渐进入高潮的时候，突然敲起的鼓点和大号也并没有吓到他们。他们已经渐渐为此喝好起来了，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欣赏的观众。来自历史的乐器奏起那时的经典音符：《蓝色多瑙河》、《C大调弥撒》、《春之声圆舞曲》……一曲终了，又是一曲。

四寒爬回了原来的洞口，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根猫薄荷烟，试着打火，却失败了。他从高处俯视着整场狂欢式的演出。这不是猫咪们的音乐，显而易见。这将是自考古学作为科学成立以来，最伟大的一次发现。钱已经是次要的了，他将名留青史。四寒沉思着，没有注意到随着音乐的震动，溶洞的穹顶渐渐开始松动，而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拉德茨基进行曲》——猫咪们永远不会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了——即将进入它的尾声。各类乐器尽力配合着，演奏着。即使部分音准出现了问题，但乐器们终究尽力合作，把那些记录在集成电路和光学介质中的音乐复现出来。就在最后一声鸣响之后，糖重重地落了下来，把那些奇迹般的乐器、还有聆听着的那几个矿工，包括粟米在内，都埋入了白色的怀抱。

四寒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的地面，他只记得自己是倒着爬出去的。他终于回到地面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得和地面差不多高。周围都融入熟悉的黑暗中，不会有人知道有几个矿工被埋压在下面。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惋惜，盗采本来便是重罪。也许他应该回家，凭记忆立刻记录下那些音乐，但他不是音乐家。他会哼一两首小曲，但他不会写。或者他应该把一切告诉别的猫，但是谁会信呢，一堆可以自动演奏的乐器。那更像是魔法。内心不知是懊悔还是后怕，他深呼吸了几下，又恢复了往常的那种冷静。明天还得生活，以后还会有古董交易，运送糖矿石的列车依旧会日日发出，他会平淡地在这座小镇栖息直到生命终结。只不过，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也许他一生都将难以忘怀：黄金时代的音乐会永远地结束了。

三、自我意识与二定律

猫知不知道自己是猫，这个问题就像“人知不知道自己是人”一样。会有很多争论，但大部分的猫和大部分的人都不在乎。他们主动或被动地活在实用主义者的所言的“当下”——不去纠缠对早、中、晚饭毫无意义的事情。至于夜宵和下午茶时间，还有待哲学家的研究。

有一天，一个很著名的博士想到了这个问题。好奇心驱使着他一探究竟。他还举一反三地把这个问题扩张了——“猫和狗知道自己是猫和狗吗？”正巧，博士家自己养着一只猫和一条狗。他决心使用技术来研究这个问题。

那条狗，“皮尼”，是条好狗。它是只棕黄色，浑身毛绒绒的金毛犬。遇到陌生人会吼，听到名字会跑过来，对它说“坐下”就会坐下，甚至还会装死的一只好狗。这大概就是人养狗的原因。

可以说，它具备了世界上一切好狗的品质，好到毫无其他特色可以言述。别的养了狗的邻居，教训自家宠物时总说：

“你要是像皮尼一样乖就好了！”

而那只猫则不一样。那是只怪猫。怪到所有人看到它的那一刻，都会从心底里冒出“怪”这个字来。它不喜欢吃任何的流体，只对一样例外：橘子果酱拌冻干。它本来有名字，但后来大家，包括博士都称呼它为怪猫。猫自己也便接受了这个名字。

事实上，它是一只有博士学位的猫。只是对人来说，有着博士学位的猫无异于会飞行的毯子，只存在于最荒诞的想象之中。

大家还是叫它怪猫。

人博士和博士猫，还有老实的皮尼，一同蜷居在一所小房子中。

怪猫也刚好对“人是否知道自己是人”感兴趣——要不怎么说他们会住在一起呢。它也决心使用技术来研究这个问题。

博士鼓捣了半天，终于用一顶沥水盆、少许铜电线外加两块电路板、一卷电胶带改装出一个监测帽。将它戴在头上，便能知晓动物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