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一处公寓区。图片来源 视觉中国
综合编译 王梓
“我跟他都20多年没来往了。别再来烦我！”电话那头的女士说完，立刻挂断。
在日本新潟县汤泽町，一座公寓的业主委员会负责人对着被挂断的电话发愁。挂断电话的人是一位住户的女儿，这位住户5年前已过世。这位负责人希望她能来收拾遗物。
那位住户多年前离了婚，退休后孤身搬进这座公寓，靠养老金过日子。他常说，“我走的时候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但事与愿违。他的遗产无人认领，房屋闲置，包括遗物清理费在内的15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7万元）费用是从物业管理费中支出的，也就是说，其他住户分摊了这些费用。几经周折，业主委员会负责人终于打通了这位住户女儿的电话，对方却不愿来处理后事。
根据汤泽町政府的记录，这套房产所在的地区共有57栋公寓，大部分建于上世纪的日本泡沫经济时代。如今，这些公寓里的住户近一半是老人，由旅游业带动的兴建公寓热潮和房主们的青春一道远去，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不再受年轻人青睐。
在日本，老房子无人接手令人见怪不怪。“继承人收到通知后决定放弃继承权……这种情况日益增多。”房地产管理公司Angel Group的董事长大野元告诉日本放送协会，在泡沫经济时代，有些公寓房价值1亿多日元，如今大多已是“跳楼价”。每月数万日元的管理费、修缮费和每年的房产税是个沉重的负担，导致许多人将价值不高的老房子视为“负遗产”，宁可放弃继承权。
日本政府5月9日公布的劳动统计数据显示，考虑到物价变动因素，该国人均实际工资较上年同期减少2.5%。实际工资连续24个月同比下滑，持续下滑时长刷新纪录。日本共同社称，工资涨幅追不上物价飙升的速度，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两年。
“如果房产价格不上涨，就会有更多的人放弃继承，住户将持续减少。到那时，物业管理费收不上来，连公寓（的运营）都会难以为继。”大野元坦言。
根据日本政府最近发布的住房和土地统计数据，日本空置房数量突破900万套，创历史新高。这个数字占该国房屋总数的13.8%。换言之，每100套住房中就有近14套空置。日本《朝日新闻》报援引政府报告称，问题的根源是人口老龄化，独居老人越来越多，他们搬进养老设施或过世后，留下的房子无人打理。
日本政府5月4日公布的数据显示，包括常住日本的外国人在内，日本15岁以下人口为1401万人，较上年减少33万人，连续43年减少。少子化现象越发严重，加之人口向都市圈集中的趋势加剧，大城市以外地区的住房过剩可能进一步恶化。
据日本野村综合研究所预测，到2038年，日本31.5%的住房将被遗弃。
许多长期空置的房屋破败不堪，不仅有碍观瞻，而且存在倒塌、失火、被不法分子利用等安全隐患。为此，日本政府计划以增税、罚款等手段强制居民为“负遗产”支付管理费。
“空置房会继续增加……我们必须加强应对措施。”去年，日本国土交通大臣齐藤铁夫在解释《空置房屋特别措施法》修正案时强调。日本《日本经济新闻》报称，同年12月，该修正案获得通过，允许政府对空置房有更多处置权，比如对管理不善的空置房取消税务减免、征收惩罚性税金、对一定期限内未完成过户手续的继承人处以罚款等。
在批评人士看来，惩罚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东京房地产顾问长岛修指出，根本问题在于人口减少、政府对新建住房给予慷慨的税收优惠。与“处处是坑”的老房子相比，新房更加诱人。
据新加坡《联合早报》报道，在东京，一名40岁男子继承了父亲位于郊区的空置房后，不断接到邻居的投诉电话。有人投诉房子花园里的树影响了电线；有人要求他把院子里的常春藤移走，以免招虫；有人嫌植物妨碍景观，要求他砍掉。这名男子不胜其烦，只得“花钱消灾”。
日本放送协会等媒体指出，在日本，主导房产市场的是大企业；民众对处理空置房的理念不够灵活，不愿耗费时间和精力，觉得“反正没人要老房子”。事实上，如果加以改造升级，老房子也有迎来“第二春”的机会。
31岁的瑞典人安东·沃尔曼看中了东京一所常年空置、无人维护的木结构房屋。留在玄关的娃娃身上覆盖着一层灰尘，二楼留着一把扇子、被褥和老式梳妆台，仿佛最后一位居民离开后，时间就停止了。
“我想要它。”沃尔曼说。
房主不敢相信：“你想买吗？你确定吗？”
在沃尔曼看来，空置房不应被视为问题，而是代表了一种可能性。“在日本，新房是首选，思维方式限制了人们的选择。”他说，“打破先入为主的观念，或许能向解决空置房问题迈出一步。”
花100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46.4万元）买下这所90平方米的房子后，沃尔曼花了一年时间翻修。地板被换掉，部分墙壁和楼梯被拆除重建，浴室里装了粉红色的瓷砖……现在，这所房子混合了日本昭和时代的风格和北欧风情，沃尔曼经常请朋友来这里度周末。
《朝日新闻》称，沃尔曼这样的外国买家可能是帮助日本解决空置房问题的关键。
沃尔曼的新家附近有另一栋空置房。曾经独自在此居住的老人几年前去世了，老人的儿子偶尔来整理物品、给花园除草。参观了沃尔曼翻新过的房子，他惊讶不已。“我们从来没想过（翻修房子）。这栋房子竟然在一个外国人手中重生了。”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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