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总是在关注自己得不到的遗憾。
这句话放在《人世间》的曲秀贞曲书记上，尤为合适。
比起周秉义的老岳母，前省长夫人金月姬，曲书记更加平易近人，更有亲和力。
她对出身光字片的周秉昆，没有任何隐藏起来的偏见。
她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热心和善良领导，知道如何在原则和关系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曲书记为周秉昆提供的建议和帮助，更像是周秉昆的长辈。
周父周母没有完成的心理抚养，是曲书记无意之中提供的。
可以说，曲书记不仅是周秉昆的领导，也是他的人生导师。
于周家父母而言，小儿子读书和工作都普普通通，不如他的哥哥和姐姐。
于曲书记来说，恰是这份普通，成为她眼中最渴望珍惜的宝贝。
这就是儿孙在旁，承欢膝下。
二
中年周秉昆的心结，就是工作学习不好，没有得到父亲的认可。
这种心结，父子俩之前还藏着掖着，互相不说破。
等到这一次周父回来过年，看着老大老二回来，一高兴就领着全家一起给光字片的邻居拜年。
这让周秉昆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哥哥姐姐的光环下，他无奈成为最被忽视的孩子。
周秉昆对父亲的态度耿耿于怀。
过完年后，周秉昆送父亲前往火车站，两个人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周父认为小儿子本身就平庸，为什么自己就不承认呢？凭啥生气呢？
周秉昆对父亲的态度，委屈又心寒。
郑娟照看躺在床上的妈妈两年，任劳任怨。
周秉昆体谅周蓉的不易，把外甥女冯玥拉扯大。
周秉昆对家人尽心尽力，只换来父亲心目中的“理所当然”。
父子俩不欢而散，陷入冷战之中。
从周秉昆的角度来说，父亲的反应的确欠妥。
周父的逻辑是：“你成绩成绩不行，工作工作一般，不照顾家里人，那你要干什么？还嫌家里拖累你？”
周秉昆心里哪个气啊，真的压不住？
同样是子女，得到父母的承认和偏爱，只能看工作和成绩？
这又不是学校期末成绩排名。
三
其实周秉昆对家人所做的一切，曲书记和马守常两口子看在眼里，觉得十分珍贵。
马守常意外住院，老板曲秀贞一个人照看得很是吃力。独生子又远在上海，赶不回来。
马守常和曲秀贞的独生子，是一个不会回家的孩子。他幼时寄养在别人家，又经历过特殊时期的自保，和父母关系疏离太久了，自然不能像周秉昆一样，天天守着父母。
看曲秀贞一个人忙不过来，周秉昆主动提出他来守夜，郑娟闲时给二人送饭。
曲秀贞这才渡过这一场艰难时刻。
这边事情还没妥当，儿子那边听说老爹没有事了，连面都没有露。
曲秀贞嘴上抱怨，但也理解儿子，成长期父母缺席，又经历过特殊的人性考验，他们一家的关系很难如周家一家温馨有爱。
因为不得，曲秀贞尤其喜爱周秉昆。
等到周秉昆入狱，消沉度日，谁也不见时，唯独愿意见曲秀贞。
曲秀贞以自己和儿子关系为例，成功开导了周秉昆，让周秉昆走出了自我放弃。
四
关于周家三个儿女的际遇，有一种说是“愚笨的孩子是来报恩的”。
我觉得这种说法并不准确。
诚然，周秉义和周蓉的际遇，注定他们的天空比周秉昆来得更加广阔。
周秉义和周蓉都毕业于北大。
在那个年代，大学生就等于金饭碗，更别提是两个北大毕业生了。
周秉义仕途顺利，周蓉成为大学教授。
她们的社会地位，让兄妹俩彻底走出光字片，成为左邻右舍眼中闪光的存在。
于父母而言，这两个子女能让他们面上有光，但实际上，周秉昆才是他们晚年的福气。
周秉昆老实憨厚，无法在社会上这个广阔天空自由拼搏。
但他心善、负责任、对家人和朋友特别有担当。
他负责任的程度，已经远超老好人的程度了。
有些时候，看得人有些生气。
五
朋友家没有住房，他就把自家和郑娟家的老屋都借出去。
姐姐周蓉一直把女儿冯玥寄养在自己家，周秉昆从来没有委屈过孩子。
老爹和老妈的晚年生活，一直都是周秉昆两口子在忙和。
这其中的可贵之处，身为女人和母亲的周母，一直都很清楚，她就直言她是享了郑娟的福。
所以，对于父母来说，
来报恩的不是那个愚笨的孩子
，而是那个善良负责任留在身边的子女。
即使精神世界上不高度倚靠子女的父母，也期盼着孩子陪在身边，那是一种万家灯火有人守候的幸福。
这和孩子是否愚笨没有关系。
曲书记和儿子关系冷淡，老两口退休后日子冷清，生个大病也只能自己扛。
只有她更能感受到周秉昆的难能可贵之处。
孝顺懂事；留在父母身边；另一半郑娟和他同频，乐于照顾老人。
这三个条件组合到一起，就能发现这稀缺程度，简直就如同指数一样，蹭蹭往上冒，直到“可遇不可求”。
所以周秉昆在周父这里得不到的认可，在曲书记眼中，全成了优点。
六
绝大部分人，无法成为周秉昆。
他们经不起这样的生活考验。
凭什么姐姐在外，自由追求自我的旅途？而他和妻子要辛辛苦苦养育外甥女？
如今哪一个儿媳妇，能勤勤恳恳尽心尽力照看昏迷两年的婆婆？
又有几个人，能如同周秉昆一样，坦然接受别人的孩子？
当冯化成和周蓉曾被奉为样本的爱情，在时代变迁和年复一日的琐碎中，变成相互指责，消耗尽所有爱意，周秉昆和郑娟却渡过那么多道人生难关，携手到老时，坐在荧幕前的你我，或许更能体会这夫妻俩的珍贵。
他们太有担当、太能吃苦了。
周秉昆这种孩子，才是真正来报恩的孩子。
他的普通，反而是他身上最应该被忽视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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