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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韩媒报道《杀人回忆》里的凶手原型被确认了,真是一件喜大普奔、足可以让我们奔走相告的好事。

杀人回忆》这个电影令人看的太纠结,那就是一部电影里没有答案,那无疑是对观众的折磨。

尽管如此,仍无法阻挡《杀人回忆》向一部经典影片冲锋陷阵的势头。

所以,回过头来看看《杀人回忆》里对疑凶的将信将疑的表现、真真假假的确认、几乎破土欲出的真相,可以彻底消除当初看电影时欲罢不能想知道真凶的辗转不宁。

韩国片不注重逻辑推理,是其一个重大特点。《杀人回忆》正可以视着具备这种特点的一种典型影片。

本片表现的是一连串奸杀案,但是,整个影片到最后并没有抓住真正的凶手,但这并不影响电影煞有介事地放映了近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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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的警察忙乎了半天,古往今来的各种侦探手段,可谓全盘用上了,但是愣是没有把凶手抓出来。这种手段包括:

一是我们非常熟悉的行刑逼供,屈打成招。这一破案手段,可谓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特别是我们中国人也算是耳熟能详。熟悉古代中国历史,往往总会在头脑中无师自通地幻化出公庭之上,一声“大刑伺候”后的棍棒汤,经此一顿款待,必会醍醐灌顶,皮开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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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的警察对中国古老的破案术掌握得可谓是炉火纯青,对每一个捉到的疑犯,都是拳打脚踢,吊起来往死里打。

说这些警察的野蛮行径是缺乏民主意识,恐怕并不这么简单。影片表现的是1986——1991年的韩国社会生活,但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依旧在50%的韩国影片中看到,一言不合,动辄是大打出手,特别是老师打学生,恶生打同学,更是比比皆是,难道现在的韩国社会不比那时候昌明吗?但为什么电影中还那么司空见惯暴力呢?恐怕韩片还是以一种容忍的性质,看待那些家常便饭似的暴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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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动用了科技手段。影片中的警察并非完全是因陋就简地破案,而是动用了现代化的侦探手段。比如,凶手的精液送到美国去检验,最后证明疑犯与精液的DNA并不吻合。

这次能抓到真凶,也是通过DNA手段进行身份确认。具体的细节有待进一步的真相公布。

三是实地勘查。不论是本地的警察朴警官还是汉城来的徐警官,都有实地调查现场的优良传统。注意保护现场,寻找物证,这一切,都应该为掌握很有价值的情报提供了前提与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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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是进行逻辑推理。徐警官与朴警察不同的地方,就是显然很会动脑子。他从汉城来,不同于土警察的那种简单化的办案风格,继续用头脑说话,他用简单的排他法,排除了一个叫元昊的傻子的作案可能,又从元昊的对案件的复述中确认他曾经在作案现场;他分析案件发生的相似性条件,准确地预告出下一起案件的发生时间,几乎达到了料事如神的地步;他组织警力现场设伏,几乎就与凶犯擦肩而过;他遍访周边群众,追寻蛛丝马迹,找到了一个活着的受害者。可以说,他离成功只差一步,但是,就这一步,他始终没有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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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影片的结局并不是着重表现的重点,韩片向来不愿意去交待真正的逻辑性的结局,它更乐意表现的是这一过程中的人物的心理冲突。

在本片中,朴警官与徐警官两个人始终被放在对比的角度上予以表现,使两个男人的戏,带有了某种暗喻的味道。

特别是朴警官与徐警官角色的转化,更带有一种乡土文化具有强悍的同化魔力的哲理性味道。

朴警官开始采用的一系列逼供手段,徐警官是很不以为然的。但是,最后,他甚至比朴警官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暴虐,滑稽的是,在徐警官最后疯狂地向一个疑犯施暴的时候,倒是过去一直以残忍虐待见长的朴警官拦阻了他,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朱时茂与陈佩斯之间的角色互换一样,来了一个彻底的大颠倒与大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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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雄心勃勃的徐警官最后还是被乡土警察的价值风格同化了?电影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实在是耐人寻味的。

一个人的行为,必定要受特有的地域性文化所左右。徐警官来自于大城市,自然有一套自认为文明的破案手段,但是,一旦来到乡村社会里,他的那一套就不灵了。不管你带着什么高深的理论,碰到社会的现实,都要重新进行定位。

这部电影令人想到过去中国拍的一部电影《被告山杠爷》,里面的乡村领导,采用野蛮的手段,统治基层社会,这种手段在理论上肯定是不合规定的,但却很有效。当年《新星》对社会层面的揭示也颇为深刻,它写出了真正的乡村社会需要的不是什么民主,而是一种权力的运用。我们可以用一种想当然的理论上的东西,去指导自己的行为,但是,却难以切合现实的实际情况,最终一旦涉及到现实问题,便要全盘尽弃理论上的想当然,而不得不采用最实用化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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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层面上看电影,显然电影说的内容要比一个破案过程容纳了更多的内容。这种理论与现实的尴尬,现实对理论的反拨,实际上也是我们中国社会始终碰到的一个悖论性问题。韩国电影通过一个侦破片,把这种尴尬表现了出来,的确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巧妙与机智。

一个没有结局的案件,可以有效减少案件本身告破后的皆大欢喜的结尾,而使观众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依旧缠绕在云山雾罩中的警察身上,观众会自觉地把自己的困惑,加诸到人物身上,从而设身处地地为警察们的痛苦心结,涌上共鸣的体认。应该说,电影的一半成功之处,就在于选择了一个没有告破的案件,来刻画警察性格的逆转。而这些案件本身,也是十分简单的,观众几乎就可以在影片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凶犯的面影,电影这样做,其实就是想强调这起案件并非什么高智力的犯罪,更不是什么天外来客的留痕,完全具有最简单的最世俗的性质,在这样的基础上反衬出的警察的痛苦,才是一种真实的、真正的痛苦。因为这个案件是如此的近在咫尺,但却无能为力,这种尴尬状态,的确是令人欲恨不能,欲罢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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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样的一种尴尬状态,导致了徐警官最后的失常。明明可以看到结局,明明在脑子里了解罪犯的所有细节与特点,但就是阴错阳差,功亏一篑。警察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需要一个突破口,这也就明白了前面朴警官动辄拳脚相向的动机所在。

朴与徐两个人之间,其实都有着某种相似性的地方。应该说,两个人都很热爱警察行业,对自己的工作有着职业性的偏好。影片最后,当离开警察岗位、下海经商的朴警官过着志得意满的生活,仍然难以忘记他当年没有告破的作案现场,重新回到了这里,这时候一个小女孩来到他的身边,告诉另一个人也曾经来这里望过。那么,这个人是谁?有人猜测是凶手。我倒觉得这个人就是徐警官,只有这两个警察才有这样的念念不忘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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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朴警官是相信自己的逼打成招的套数,而徐警官则信奉逻辑推理,但最后,两个人都认同了行刑逼供这一最低能的招数。影片设置这两个人相遇的场面,很有意义。徐警官来到警局,向一女士问路,被当成歹徒,正好路过伪造现场的朴警官上来就是一顿好打,很快冰释前嫌,朴尴尬地说:“一个警察怎么功夫这么差?”徐则反唇相讥道:“一个警察怎么能识别罪犯的能力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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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偶然小事件上的两个人的碰撞,实际上暗示了日后他们在破案过程中,他们同样逃不脱这样的宿命的控制。

朴警官虽然信奉武力,但并非不敬业,也并非没有善良。如发现误会了傻子元昊,嘴上虽然不承认,但买了一双新鞋子,算是变相的道歉。为了追查凶手,独自到澡堂里寻找没有阴毛的疑犯,自掏腰包,向巫婆购买符咒查凶,甚至看到徐警官变态地殴打兴圭,是他出面拦阻。徐警官同样有着善良的情怀,看到女学生成为受害者,他的情绪受到极大的刺激,在犯罪现场,他无意识地把女孩的衣服拉下来,遮掩裸着的半身,这一切,都使他最后的爆发有了充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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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两个人不同的敬业都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这里有偶然性的因素,有着普通状况下没有神探的巧合与奇迹,更有着影片中申说着的社会原因(如警力调走去镇压叛乱,但这不应该成为睡不觉怪床歪的理由,毕竟捉拿罪犯,不是大规模的集体行动,只需少许警力设伏就可以了),于是他们的个人意志,面对着强大社会的无能为力,使他们冲动,使他们发泄,使他们选择了暴力。可以说,只有心态脆弱的人,才会选择暴力宣泄的方式,通过暴力来显现自己的强大,这其实恰恰是一种内心脆弱的原因。从这个角度上讲,当电影里的政府动用暴力去镇压社会动荡的时候,也是这种个人暴力心态的放大。导演通过这个电影揭示出韩国社会在那个特定年代的整体心态纹理,主要就体现在这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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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叙事结构上,依然是韩片的那种段块式的结构。每一段落之间有着非常显明的跳跃与距离,就像一块块插屏一样,一场场地组装起来,构成了整体的结构。比如,徐警官问路的时候,与吓跑了的女士一同滚下了土坡,朴警官正好路过,上来就是一顿好打。下面一个镜头,却是朴警官开车,向徐警官道歉,中间冰释误会的部分被略去了。韩片在这种省略式的运用上,的确是坚定而不妥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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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韩片基本风格就是这种段块的结构,所以电影就通过这种段块之间的反差效果,来制造了一些搞笑与幽默,这使得电影又带有一点喜剧的成份在内。今年公映的翻拍自韩片的《小小的愿望》在镜头的运用中,也采用了韩片的一些常用的运镜方式。如在海边嬉水的场面,镜头不动,人物三次以不动的方式抬扛着病中男孩走过,带有典型的韩式电影风格。

《杀人回忆》中,有些地方,完全是一种恶搞性质的,令人忍俊不禁。

比如,解剖室里的尸体一个镜头,紧接着接入下一段块中一盆鲜艳的肉放入锅中的镜头,警察们正在乡村饭店里进餐,两个镜头累加在一起,产生一种很恶俗的暗示,产生一种意在言外的恶心感。再如,朴警官去找女巫求谶,上一段块还是他信誓旦旦地说:“别试图卖给我符咒”。下一段块,却是朴警官趴在地上,正二八经地使用符咒,中间略去了女巫劝说的过程,反而产生了一种意外的搞笑效果,韩片经常性地这样,略去过程,而把两个不同的结果对比地连缀在一起,这是韩片利用段块结构获得的一种意外的幽默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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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块的内部,韩片只是采取一种纪实性的手法,淋漓而稍带缓慢地交待事件过程,这是韩片给人一种慢的原因。但是,这种细节的真实,又成为韩片的一个长处。本片中对案件过程的表现,都是以一种真实的手法予以再现的,甚至不惜去表现那种没有意义的过程,比如追问傻子、抓捕变态者、追踪单身青年兴圭等等段落,电影用一种纪实性的手法,使这些无涉核心情节的场面,在局部地段都扣人心弦,使电影产生了很大的悬疑性。

由此看来,《杀人回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它不过借由一个没有结局的案件,来反映人性在深感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对暴虐的疯狂需求,显示出编导借此来反思社会性的问题的一种努力与深意。现在影片里的原型凶手终于抓到了,如果再拍电影的话,那完全是另一部电影了,与本片的主题也就没有什么关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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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是否抓到凶手,并不影响《杀人回忆》的主题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