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会霞再次跪拜在灵位前,哭喊着磕头,音量和哭腔都十分有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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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名职业哭丧人,今年五十多岁,从事哭丧工作已有七八年。

每年,她要参与超过70场的丧事,磕头上万次。

每场哭灵下来,她都累得不能动弹,双腿跪的皮破血流,嗓子沙哑说不清话。

“都是为了生计,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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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武会霞已经能够坦然平淡地谈起自己的职业,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她凭自己本事吃饭。

职业哭丧人,一种专门从事哭丧的特殊职业群体,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视为“不祥”。

中国人对生死之事历来讲究,自家父母长辈尚且健在,就披麻戴孝去哭坟,实在是大忌。

在老一辈、乃至有传统风俗礼仪的地区人们眼中,哭丧女被视为不祥之兆,是非常晦气、充满诅咒性质的。

武会霞刚开始从事这个行业的时候,几乎把这辈子的责问和辱骂都听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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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亲生父母,丈夫孩子,还有些血缘近亲,都极为不理解她的行为。

他们认为武会霞赚的是死人的钱,家族都被她丢尽了颜面,

村里相熟的人也纷纷对她避之不及,迎面碰上的时候,都不愿和她打招呼。

与其说他们忌讳武会霞,不如说他们对丧葬礼仪完全没有了解,有些人心底里对“哭丧”就万分抵触,觉得会给自己招来什么 不好的东西。

哭丧是中国丧葬礼俗中的一项仪式,源自于周礼,是儒家的礼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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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历史车轮不断前行,哭丧这一仪式,成为中国乃至东亚儒家文化圈丧葬习俗中独有的特色。

民间传说认为,人死后会被打人阿鼻(即十八层)地狱,如果不哭开丰都大门的话,其亡魂就会在地府流浪受罪。

哭丧以哭的形式寄托亲人去世的哀伤,以唱长辈的生平事迹来纪念哀悼,是生者对逝者的哀悼,多数是儿女们为父母哭丧。

尤其是有女儿的人家,哭的次数大都很多,也悲切。

不过这种“哭”也不是涕泪横流,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出相,儿女们在哭的时候,声音需要高亢,但泪水不可掉于死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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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是为了避免增加亡魂在阴间的罪孽,后人的运气低下。

哭丧贯穿丧仪全过程,尤其出殡环节时的哭丧仪式最为隆重,也最受重视。

哭的声音大小是他(她)们内心深处对亡人示孝的表达,也是旁邻看待其儿女们孝意的程度。

如哪家的儿孙后代没怎么哭,则会被众人视为不孝。

常言说“姑娘哭是真心实意,儿子哭响彻天地,女婿哭虚情假意,儿媳哭逢场作戏”。

为了求得孝的名声,所谓“孝字贤孙”们确实也颇费了一番心机,甚至还会花钱请人,为死者哭丧(道),职业哭丧人也由此诞生。

用今天的话来说,职业哭丧人就是“带动氛围”的。

他们披麻戴孝,穿着戏服一样的白色衣服,为了使效果更加逼真,武会霞有时还在脸上画“血泪”妆,略带夸张,远看十分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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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丧礼仪式上,职业哭丧人会代入子孙角色,称故去的人为父母,以子孙视角为其恸哭。

他们要将逝者的生平事迹背得滚瓜烂熟,以哭腔吟诵,还要展现出不同阶段的神情与哭喊激烈程度,娘一声亲一声,声音一度喊道沙哑。

结束了哭腔的叙述,武会霞这样的哭丧人会扶棺痛哭,而后在一声声敲锣声中跪地磕头。

根据地方习俗不同,有时候磕几百个都不能停下。

武会霞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做哭丧的时候,一个个响头磕的震天响,足足三个小时才停下。

她头很疼,人很晕,脑门上的血丝连成一片,还是主家让她赶紧去处理一下。

而且他们还需要哭有哭相,站有站姿,不能真哭得瘫软或者倒地,那样也被视为不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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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哭丧人的专业操作,可以极大渲染悲伤气氛,有些人状态远远比逝者的亲生儿女还要悲苦,令人见之伤怀。

武会霞哭的真,念的响,磕的实在,能力出色,在当地丧葬圈占据一席之地,成了极有名气的哭丧女。

一年365天,她有176天都在忙替人哭丧的活,不论春夏秋冬,只要有人需要,武会霞总是随叫随到。

平日她的手机总是响个不停,不用猜都知道是约她哭丧的客户和中介打来的。

“不知不觉,从事哭丧已经有六年了,一开始我都不敢想我会走到今天。”

按照惯例,武会霞每天会检查一遍哭丧的道具,服装,音响,话筒,化妆品等等,这些物件不仅仅是她吃饭的家伙,也融入了武会霞多年的情感,是她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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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的时候,武会霞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个职业里立住脚,她的初衷其实只是为了赚钱。

武会霞是1970年生人,家乡在河南一个普通农村。

这里的日子朴实平淡,村民们大都自给自足,每日忙碌于农活,武会霞家里也一直靠种地干农活为生。

父亲木讷,母亲老实,全家依靠着一亩三分地和几头牲口维持生计。

武会霞的少女时代就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度过,后来成亲嫁人,生了孩子,过上和父辈一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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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丈夫住在父母身边,加上三个孩子,一家七口个挤在小小的茅草间,内饰仅有三张床、一个灶台、一张桌子。

武会霞与丈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恳恳对待家里的田地,虽然辛苦,但温饱足够。

本来日子也能安稳前进,但随着孩子长大,父母年事渐高,家里的压力变得越来越大。

三个孩子都要念书吃饭,母亲又有严重的高血压,即便她和丈夫天天早出晚归,但手里的钱依然紧巴巴。

这天她进城给母亲买药,碰见村里一户人家正给老人做白事,人很多,声音也大。

武会霞走进一看,看见棺材前一行人在那哭丧,中间几个人化着妆,手里拿着话筒,哭泣声音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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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悄问周围的人,知道这是人家以高价钱雇佣请的“哭丧女”,拿钱办事,当然哭得真情实感。

她还想接着问几句,倒是周围人嫌晦气不肯多说。

武会霞只能猜测,折腾这么一场,应该赚钱不少吧!

买完药回家,天已经擦黑,家里却舍不得点灯。

武会霞大老远就看见父母丈夫并三个孩子坐在门口,已经摆好碗筷,正等她回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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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昏黄,家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尤其母亲,脸上更是没有血色,看的武会霞心头一酸。

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了——如果自己去做哭丧女,能不能在农闲时补贴些家用呢?

这个念头她没敢告诉别人,只告诉了丈夫。

自己的妻子去做哭丧女,丈夫心里并不舒坦,但他也知道,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收入来源了。

夫妻俩决定先瞒着亲戚朋友,试一试。

武会霞其实条件挺好,她嗓门亮堂爱说话,在试演中顺利得到了丧葬负责人的认可,她很快接到了从事哭丧职业的第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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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哭灵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站在那里干嚎就可以了,其中的技术含量远超武会霞的想象。

漫长的3个小时里,武会霞且念且哭,奈何她实在没什么感情,哭的时候更像在干嚎。

结果哭着哭着,武会霞也代入了真情实感。

想到自己的家人也会有离开她的一天,她深刻体会到了那种失去至亲的感受,直到哭灵仪式结束都还未脱离“哭灵演员”的身份。

结束之后她一度额头磕肿出血,声音沙哑讲不出话,最终还是得到了主家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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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丈夫见她一脸惨白的残妆,额头血迹仍在,却高高兴兴递给自己三百块钱,顿时说不出话来。

之后,武会霞便正式走上了职业哭灵人的道路,一走就到了现在。

每场哭灵,武会霞都要不断地磕头,一场少说也有500多个,一年计算下来需要跪地磕头上万次。

更别说膝盖、小腿被磨破皮,都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面对陌生的逝者,她每场还要强挤出感情去哭,有的苛刻的主家,还要求一直哭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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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灵不仅是一门技术活,也是一门体力活,武会霞努力适应着。

相比体力上的劳累,她还要面对亲朋们的负面情绪:除了丈夫,身边几乎没有一个人支持自己的行为,连父母也觉得这是在“折阳寿”、“晦气”。

武会霞的心里难过不已,多亏有丈夫的支持,她才挺过了最初的几个月。

当她把一张张钞票摆在父母面前,说自己短短的几个月,收获了将近两万的收入时,父母不吭声了。

当她去市里为九旬母亲买了更好的药,为一日三餐添上了丰富的荤菜时,母亲终于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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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付出与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见如今家里的生活有了改善,他们更是体谅到了武会霞的不易,感受到了女儿背后的孝顺。

家人的支持成了武会霞的坚强后盾,她越来越坦然,不再关注别人的闲言碎语,全情投入到自己的职业里。

“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满足大众需求,我觉得没什么不光彩的。”

武会霞如今的生活稳步有序,她和丈夫组织了一个“歌仔”戏队,取名为“心声”。

他们的主要节目,是演唱歌仔戏“二十四拜”,意在“为生者而祈祷,为死者而哀悼”

武会霞说,他们想把全新的理念带进哭丧的仪式里,创新之前的传统形势。

职业向来不分高低贵贱,只要不是违法乱纪,踏踏实实用自己的劳动挣钱的人都值得我们尊重。

经历岁月的洗礼和社会变迁,武会霞在哭丧女这份特殊职业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更通过自己的努力,为传统文化的传承做出了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