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小时候我问爸妈。

我跟弟弟同时掉水里,你们救谁。

爸妈骂骂咧咧地骂我乌鸦嘴。

说如果弟弟真掉水里就让他踩着我上岸。

十八岁高考那年我跟弟弟真的掉进了海里。

他踩在我的头上被救援队捞起。

而十八岁的我,永远留在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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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跟弟弟同时掉进了海里。

他挣扎着,踩着我的头一脚蹬上水面。

被及时赶来的救援队拉起来。

隔着海面,我看见救援船上的爸妈紧紧抱住了弟弟。

他们对他嘘寒问暖,担忧得泪如雨下。

对救援队的队员千恩万谢。

救援队的领队问弟弟:

“只有你一个人掉进海里了吗?”

弟弟忙不迭点头。

目光却讥讽地朝海里看了一眼。

我知道,他不想让救援队的人将我捞起来。

“好,赶快去考场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爸妈看弟弟一个人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你姐呢?怎么不护着你?”

“哦,她骑车先去考场了。”

弟弟不假思索地撒谎道。

爸妈闻言,即便我不在场,却又是一顿叱骂。

他撒谎。

因为掉进海里,是他提议要跟我玩的游戏。

他说,如果他第一个被救出海面。

我去打暑假工的所有钱,都要用来给他买平板。

他如果不同意,他就会跟爸妈说,让爸妈把我的钱抢走。

我看着他小人得志的模样,难得地点了头。

我知道,就算我不答应,那些钱也会被爸妈收走。

美其名曰攒起来给弟弟和我做学费。

其实就是他们想给弟弟攒以后买房子和娶媳妇用的钱。

于是我在他的催促下主动跳进海里。

我跟弟弟是双生子,但爸妈从来偏心弟弟。

明明家里也不穷。

可就连过年一只鸡的两条腿都是他们最疼爱儿子的。

而我?哪怕是问上一句,都会是好一顿责骂。

上学以后弟弟的补习班和兴趣班层层叠加。

只有我每天放学后还要回家给弟弟送饭。

爸妈说这叫姐弟之间的帮衬,以后弟弟长大了会想着我。

年纪小的时候我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偶然有一次我听见邻居阿姨的儿子问她:

“妈妈,我跟妹妹掉进水里你救谁?”

阿姨很是严肃地告诫他:

“你跟妹妹都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永远爱你们,不存在先后和多少。”

我被阿姨眼中的爱意灼伤了眼。

只有九岁的我跑回家问爸妈。

殷切地拿着标准答案问他们。

我多么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听到那句肯定。

肯定他们是爱我的。

不然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从脸上试图挤出一丝天真的笑意,略带忐忑地问他们。

问他们那个我心底早就知道的答案:

“爸妈,我跟弟弟同时掉进水里你们救谁?”

爸爸想也不想,一掌朝我的脑袋呼过来。

打得我头晕耳鸣,疼哭出声。

“哭哭哭,哭什么哭!打不得你了?”

“咒你弟弟是吧?!”

“老刘家现在就这一棵独苗,咒你弟弟掉水里?那就让他踩着你上来!”

“你的责任就是护好你弟弟!”

“要是你弟弟没了你也别想活!”

我心上像破了一个洞,源源不断地在流失着什么。

年幼的我知道那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东西。

无论怎样往里面填补东西,都补不满。

2

当晚在饭桌上爸妈也是这么教育弟弟的。

他们一边说,一边打掉我的筷子。

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以后你要是不小心掉河里了,就踩着你姐上来。”

“你是我们老刘家的命根子,谁出事你都不能出事。”

“自己的命最重要,记住了吗?”

弟弟的命最重要,我的却无足轻重。

他们生我也不过是因为我跟弟弟一胎双生,无人可送。

后来养我也是因为可以成为弟弟的垫脚石。

我才知道偏心两个字原来是这么写的。

后来家里的小店有了起色,每月营收都很好。

我们搬了家,新的房子住在海边。

他们为了防患于未然,把弟弟送去了游泳班。

连带着我也蹭着上了几节课。

现在如他们所教授的那样,弟弟踩着我的头被救援队救走。

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转身离去。

我不愿让他们就这样离去。

自此,他们将离开我的生命,我也将离开他们。

十八岁的我,在家庭的压迫下终日喘不过气。

不知道能以何种方式逃离这样的窘境。

书上说,成年后的十八岁就是新生。

我自愿将十八岁的自己沉入大海。

如他们所愿的那样。

而十八岁后的我,不想再当任何人的垫脚石。

想去往自己能够控制的未来。

凭借极好的水性,我用尽浑身的力气,游往岸边的反方向。

我不知道我能去往哪里。

但此刻却是我唯一能够喘息与逃离的机会。

我无法设想在海上的孤立无援会让我遭受怎样的危险。

只是拼尽全力地往前游着。

哪怕就这样死去,也好过被人当成垫脚石一辈子压迫。

黑夜使我迷了路,无法辨别前路的方向。

有限的体力让沉重的四肢无法再抬起。

海上的骤雨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我的身体。

我以为,在大海的中央,即将迎来生命的尽头。

但大海似乎是不想我死在他的怀中。

没有人救我,他却用海浪将我推上了岸,给予我新生。

我被一对老人捡回了家。

瘦弱的身躯和破败的衣服,他们以为我是从黑福利院逃出来的孩子。

他们将我带回家,给了我一个居所。

给我从小到大未敢奢求的爱。

爷爷奶奶因为我的到来十分开心。

他们将我认作孙女,重新上户口,取了名字。

叫余安乐,余生平安快乐,就是他们对我全部的期待。

不存在谁保护谁,谁偏心谁。

有了殷切期盼的爱意,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重生。

重新参加高考那年我十九岁。

在又一年紧张备考下我考上了当地一所985。

不用住校,下课后就能回家陪伴爷爷奶奶。

由于先前爷爷奶奶曾经在这所大学里任职。

致使学校里有许多老师都对我加以照顾。

我的大学生涯也过得无比顺畅。

大三的那年,却再一次见到了刘祖弘。

我从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他,我曾经的弟弟。

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成绩根本考不上985。

堪堪上个大学已是极好。

刘祖弘混迹在校园小摊中,一头红发格外显眼。

他推着小车,光明正大在校园里面卖颜色杂志。

肆意调戏每一位路过摊子,且目光对摊上内容停留目光的女学生。

像个实打实的流氓。

看着他,我面无表情地拨打了安保亭的电话。

等到保安来抓,他还信誓旦旦地嚷嚷:

“我这是大学生创业!科普性知识人人有责!”

挣扎叫嚷期间,恰好路过我的身边,他一把将我拽住:

“同学,我是你的学长啊,你为我作证,我真是这学校里的学生。”

说话间,他挤眉弄眼地朝我看来,不过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你?刘佑祖?你没死?!”

我挣开他的手,目光淡淡地扫过他:

“同学,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是我学长。”

两年前我用积攒起来的打工钱,点掉了脸上原来的痣,重新做了双眼皮。

就是为了和以前的容貌有所区别。

相较于十八岁那个羸弱怯懦的孩子,如今的我已经大不一样。

就算拿着从前的照片与我对比,也不过是两个相像的陌生人。

更何况……

我心中嗤笑一声,刘祖弘极端否认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自己姐姐怎么可能会认错!”

“你就是刘佑祖!好啊,你装死?!你害我被退学,害我们一家被骂!”

“就连家里的生意都败落了!害我只能出来摆摊做生意!”

“你跟我回去跟爸妈赔罪!”

说着他就要伸手过来拽我。

3

这次我早有防备,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

其中一个安保叔叔挡在我和刘祖弘中间:

“年轻人不要动手动脚的。”

“小乐你没事吧?”

刘祖弘看我和安保如此熟稔,脸上浮现疑惑。

“叔,这人不是我们学校的,还在校园里传播淫秽物品,不知道什么心思。”

“最好还是送公安局吧。”

我打量着刘祖弘一脸警惕。

最后他还是被安保人员请出了校园。

后面有很长一段时间刘祖弘都在几个校门前徘徊。

安保留了心也没能阻止他偷溜进来。

他溜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我高中时候的学生牌到处问我是哪个班的学生。

被他问过话的无一例外都会回以他一个怪异的眼神。

那块牌子浸了水,人脸早就模糊得不成样子。

唯独只看得清隐约的人名,哪能认出是谁?

这估计是他唯一能找到的我的照片。

他能认出我无非是依靠着记忆中的脸,现在的我又和曾经的我有八分相像。

那个家里属于我的东西少之又少。

就连初中时拍全家福都是他们一家三口去。

拍完后,他们在小饭店里点了一桌菜。

而我下课后站在饭馆对面,看着他们其乐融融。

直到他们打开门锁的那个瞬间还喜笑颜开。

看见伏案写作业的我笑意却落下了嘴角。

他们手里还拿着新洗出来的全家福。

我的语气极轻:

“爸妈,你们带弟弟去干什么了。”

妈妈变了脸色,将手中的全家福挂在客厅:

“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作业写完了吗?”

“一个人在家把灯全打开浪费电?!你知道电费多贵吗?”

“一点都不如你弟弟省心。”

爸妈口中令人省心的弟弟站在他们身后。

手里举着新买的新款手机,对我做起鬼脸。

他们看着客厅中刮起的三人全家福扬起满意的笑。

目光却在触及我盈满泪水的眼睛后流露出不耐烦。

“哭哭哭,哭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你弟弟以后就在我们身边,你呢?”

“你以后是要嫁人的,照片上有你没你不一样吗?!”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那个家有我没我,都一样。

哪怕即刻消失不会有什么不同。

就如同他拿出来的照片,我的存在模糊又不切实际。

如他们所愿的,我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们的世界。

刘祖弘也享受了父母全部的爱。

我却不禁疑惑他现在又执着着找我干什么?

我在教学楼上看着刘祖弘。

他不知疲倦地拿着那张泛白的纸片。

一遍又一遍拦住过路的人。

在经历了又一次拒绝后。

他伸手拦住了一个头发花白老人的去路。

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眼迷茫地看向他。

似乎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他拦住的这个人却让我绷紧了神经。

是奶奶来学校找我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转身冲下楼去。

奶奶曾经见过我那套破败校服上的名字。

那个曾经为了保护弟弟,取自生父母的名字。

我并非惧怕回到那个家,只是如果被他们纠缠上。

首当其冲不好受的一定是爷爷奶奶。

我不想他们的晚年,因为我而遭受这样不必要的苦难。

正当我冲下楼要制止这一切时,奶奶先一步刷卡走进了教学楼。

笑眯眯地来拉我的手:

“乐乐,你叔叔说你在保研名单上,天大的喜事怎么不跟家里说?”

“今晚去你叔叔家吃饭。”

我拉着奶奶的手语涩艰难:

“奶奶……你都看见了。”

我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恐慌。

害怕他们觉得我是个不好不孝的孩子,害怕他们将我送离他们身边。

害怕他们误会我别有所图。

“奶奶我不是……”

我想说我并非刘祖弘口中那样不好不孝的孩子。

奶奶嘴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截断了我的话口,拉着我等在电梯下:

“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未来注定长远。”

“三年前我们就对你说了,我们对你的到来很高兴。”

“以前的一些,咱不去看他。”

语气淡然到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我过往的一切。

而他们却没有将我赶出家门。

只是静静地包容我,接纳我的一切。

刘祖弘在校内徘徊了一周。

一直没结果后竟然将自己的妈妈廖芳兰也拉来了学校。

因为没有上课的门禁卡无法进入教学楼。

只能鬼鬼祟祟地猫在教学楼下面。

相比于刘祖弘的神采奕奕。

廖芳兰瘦弱的身躯和黄黑的脸无一不在显露,这几年来她过得并不好的事实。

下课后,同学们纷纷往楼下走。

见到我身影的一瞬间廖芳兰就急切地扑身过来。

好似不将我捉住便会即刻消失一样。

可惜她的身影被关闭玻璃门隔绝开来。

她如隔世厉鬼,双拳痛击着面前的玻璃大门。

在外面急迫地怒吼:

“刘佑祖!你个天杀的扫把精!”

“养你这么大,你竟敢装死!等我抓到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大家都来看看啊,家门不幸,刘佑祖这个小贱人把老刘家害到现在这个境地,她自己假死跑了,还改名换姓,想跟我们撇清关系?门都没有!”

“你有种给老娘滚出来!不要躲在玻璃罩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