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西安,暮春三伏,炎阳渐长。蒋府上下洞烛其冷,莫不尽着雪浆罗汗。只在后园的淑贞阁上,一缕清香萦绕鼻端,空气凝滞,彷如入了一处世外桃源。

"呜呃……"一声闷哼打破宁静,婢女菊香抱着洗漱盆匆匆走入,待到阁楼,却见主母蒋淑贞毫无气息,陷于被褥之中,红唇轻启,宛如酣睡了一场。"娘子!娘子!"菊香惊呼连连,却怎么也唤不醒她。

仔细一看,淑贞面色虽如往常红润,唇边却残留一丝殷红,似是含恙中吐出的血迹。菊香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倒,嘶声力竭:"出事了!三娘子暴死了!"

很快,蒋府上下人等涌入阁中,克孝、克信等人拥上前,见淑贞毫无生气,不禁多言。克信步伐蹒跚,在姐夫遗像前肃然跪下,满眼悲戚:"姐夫在天之灵,小叔我来迟了……嫂嫂怎会遭此毒手?"

蒋光国愕然捂住口鼻,泪水夺眶而出:"我的女儿啊!天理何在?我的贤慧儿媳啊!"他似乎已窥见了什么,狠狠瞪向克信:"兽孽!你欺心我儿,贞烈之女竟遭你亵渎!"

"呸!"克信不复温文,一挥手将桌上酒盅掷出,砸在墙上粉碎:"叔岂做此等龌龊勾当!你休胡言乱语羞我清白!"

就在这时,菊香在角落捡起一缕丝绢包袱,探手一摸,里头是一小锭白银。她不禁心中一凛,连忙将它藏入怀中。蒋光国撕心裂肺的号啕声在淑贞阁中回响,这起离奇命案,就此拉开了序幕。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大人,这阁楼僻静,怪哉如何发生这等惨剧?"吕纪彬打着火把,为包公照亮四周。

包老爷举着火把,仔细查看周遭环境。阁楼虽富丽堂皇,窗户却只是半掩,一缕夜风穿堂而过,吹起地上的碎砖瓦沙沙作响。包老爷弯腰拾起一块桌角砖,发现上面残留几点血渍。

"咦,此处地面倒无大乱,想来凶手并非强行闯入。"包老爷皱起眉头,转向淑贞的遗体前察看。

淑贞身上并无什么伤痕,唯有嘴角处有一丝干涸的血渍,不似中毒或勒毙的模样,更像是……哽咽中吐出的鲜血。床单上亦有几滴血迹,包老爷在心中点点头。

"待查一查,只怕与外人有关。"包老爷想起了什么,叫过一旁的婢女菊香:"你是姨太太的贴身婢女,她生前可有什么异常举止?"

菊香支支吾吾地回答:"奴….奴婢不知,娘子向来贞洁自好,决无鲜浪之行……"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一旁,似有所顾虑。

包老爷视线一凝,大手在小竹桌上一拍:"好啊,倒也不必隐瞒,我们岂止如此?你但说实在,日后自然有赏。"

菊香这才指向一旁的小架,上面摆着一本素绢包裹的日记簿,大书一行"淑贞室家记"四字。包老爷会意,微微一笑,立刻翻阅起来。

很快,他的面色就凝重起来。日记上赫然记着:"今施功果,加赏严道人银五钱。"包老爷眉头深锁:"如此说来,嫌疑人或在异姓道人之中?这案情可就说来话长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包公刚一踏出淑贞阁,就见克信及蒋光国各怀心事,神情严峻。两人对视一眼,便欲开口。包老爷抬手制止,沉声道:"你等也是这案中的当事人,现下且请回避些许,老夫自有查访之道。"

说罢,他便吩咐手下:"速去查访前几日在蒋府参与施功果的道人名单,只要一名异姓就都拿捕过问。"随后又挥手招来几名足力,低声嘱咐了几句什么。

不多时,紫云观中便传出一阵骚动。只见数名穿着僧袍的中年男子被life带着,面色惶恐。为首一人面目刚毅,双眉紧锁,显然已初窥案情肇端。

"大人,小人等前几日的确在蒋府为一故人作功果,不曾想竟会牵连如此大案……"为首那人硬着头皮叩首施礼。

包公摆摆手,淡淡开口:"我已查过,功果之时,你等准是有一异姓道人随从同往。他又是谁人?为何独自在场?"

那人似乎犹豫了下,旋即开口:"大人明鉴,那人乃是同门师兄严华元。他生性好色,我等都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

"好色?"包公双眼一眯,喝问道:"莫不是狼子野僧,干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那人低下头去,看来是默认了。

"那就快些,将严华元缉捕归案!"包公一挥袖子,几名足力即离开寻访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只见一名汉子趋步而来,面色惨白,似已吓坏了。他脚下生风,很快便来到包公面前,大口喘着粗气。

"大...大人,可算找到你了!严,严华元那厮...竟然..."那汉子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

包公眉头一挑,沉声喝问:"慢着,你是何人?且说明白了。"

那汉子这才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小人是紫云观中人,前些日子曾随师门赴蒋府作功果。只是没成想,那严华元行为素来不端,竟然在当晚...在当晚..."

"快些说重点!"包公不耐烦地扬了扬手。

"是的是的..."那人吓得往后缩了缩,战战兢兢地续道:"当夜已毕,我等师门人等都已离去,只有严华元独自一人逗留在蒋府不走。初时我们并未多加怀疑,只是没过多久,便听到蒋府内传出阵阵女子呼救的声音...我们这才惊觉出了岔子,急忙返回时,已是空空如也!"

包公听罢,登时大惊,当即拍案而起:"那伪道人果然胆大包天,竟敢在人家宅邸胡作非为!速速将他缉拿,却不可伤着性命,好将他活捉重重拷问!"

话音未落,几名足力已是鬼祟离去。只留包公愈发沉重地环视四周,一旁站着的众人无不噤若寒蝉,生怕惹祸上身。半晌,包公才长叹一声,喃喃自语:"这案情果然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次日一早,包公便再次来到淑贞阁,细查了起来。只见阁楼角落里,几滴暗红的血渍干裂在地,旁边是一支残馀的笔管。包老爷立刻会意,连忙让人用温水洗净那处,随即出现了几个潦草的小字。

"严...元...."包公喃喃读了出来,面色更加阴沉。"此乃淑贞姨太太临终前所留的讯息,指明了那奸诈道人的姓名!看来是她含冤未尽,故留此线索予我等查探。"

吕纪彬在一旁点头应和:"没错,眼下我们的疑犯已然查明,那就是紫云观中的严华元。"

包老爷摇了摇头:"单单一个姓名尚不足以论罪,必须将案发前后的种种蛛丝马迹捋顺,方能彻查此案。"他四下扫视着,突然眼前一亮。

只见在淑贞遗物堆中,有一袭鲜红下裳,系有银质腰束。然而就在那银质腰束上,却罕见地残留着一小包白银。包老爷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了不起,了不起!淑贞姨太太儒雅高尚,即使在临命之际,亦毫不忘记贞节二字。此银包定然就是她当年嫁入蒋府时,亲家所赐的见正礼物。想来她于死前,已暗地赏赐与那不怀好意的严华元,作为将来指控他的铁证!"

众人听了,无不拍案叹服。包老爷已是热血上头,当即喝令手下:"速速将严道人拿捕过来,老汉要亲自审他个水落石出!"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夜幕低垂,包公与几名得力亲兵潜潜来到紫云观外。这间从前香火鼎盛的道观,此时已是门可罗雀,几名剩余的小沙弥面色惶恐地低着头。

"哼,一帮伪君子,竟敢在寺观中行下如此缺德之事!"包老爷一声冷哼,当即大手一挥,从马车上跳下来。

只见一名中年僧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口中喃喃有词:"大人有何见教?小僧自当如实招供..."

"且慢!你可认得严华元这个姓名?"包老爷沉声喝问。

那僧人吓得全身发抖,赶忙点头。"严...严华元乃是同门师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包老爷一掌拍在门梃上,震得门环直响。"快些交代清楚了!"

僧人吓得五体投地:"严师兄生性放荡,早年曾受戒律处置,只是我等再三开解...也...也没想到他竟然..."

包老爷听罢哈哈一笑,旋即神色一肃:"他可是你们这等伪君子中最为彪悍的一员了!我告诉你,他已经犯下了奸淫致死的滔天大罪,你等若是包庇不报,定也难逃法网!"

僧人闻言惶恐万分,赶忙将严华元的下落供了出来。原来这奸诈道人在作案之后,竟是逃回了自己在静县的老家...

包老爷听罢,当即骂了一句"无耻小人",旋即传令亲兵:"快些,你们几个立刻前去静县,将那奸夫擒获归案,这次定不能再让他逃脱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终于,在包老爷的亲自审审之下,伪道人严华元如实交代了当晚的罪行。原来他早就存了贪色之心,对淑贞这位绝色美人垂涎已久。当日趁着"作功德"之名,混入蒋府,一见淑贞容色,内心的欲火登时熊熊燃烧起来。

等到深夜人静之后,他故意潜伏在阁楼处,伺机而动。那知淑贞虽身为寡妇,竟也保持着无比纯洁贞烈的心境,对他这种下等胡子视若无睹。无计可施之下,严华元竟生猪狗不如之想,使出了迷魂药粉,将淑贞迷昏过去。

待到那春宵一刻,淑贞苏醒过来,只见眼前赫然一丑陋僧形,正行那作奸犯科的勾当。她猛然惊觉被人污辱,顿时咬舌自尽,鲜血狼狈간流遍床铺。严华元见状大惊失色,竟不顾廉耻,将那包含"家门正印"的赏银硬塞入淑贞怀中,企图将来遁入空门。

如今伪道人的丑行全都供了出来,再也无处遁形。包老爷听罢义愤填膺,当即一掌将案几拍得哐啷作响:"好一个饫凶食腥的禽兽!竟敢以下作手段玷污一介弱女,实在罪无可赦!"

严华元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属下...属下罪该万死...只是...只是一时糊涂,还望大人从宽发落..."

"住口!"包老爷勃然变色,狠狠剜了他一眼。"老子决不姑息你这等禽兽!今日就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必要给淑贞姨太太一个公道!"

话音落下,几名亲兵已是把严华元反缚起来,等待付了公堂。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案犯严华元终于伏法,等待的将是一个惨烈的下场。包公当庭宣判,言辞里满含愤怒:

"你这厮,佛门幻质,虚有僧相,竟生如此禽兽之行!一味贪生怕死,不惜染指妇人,着实是人神共愤。今断你首为重,以正人伦,匡复人心!"

话音一落,刽子手已是举起了锐刀。严华元虽是理亏在先,却也不甘就这般伏诛,嘶声力竭:"大...大人啊,小的...小的只是一时糊涂了,还请...再..."

"住口!"包公一声疾呼,刀斧手手臂一沉,那狼籍的头颅便翻滚落地,鲜血狂涌。包老爷撇了撇嘴,沉声道:"奸夫所为,罄竹难书!今日了却了淑贞冤案,亦给天下人留个觉悟。贞节二字,男女皆当如此!"

一旁的蒋光国早已跪伏在地,痛哭不已:"我女啊,我的贤慧女儿!冤案今昭,你在九泉之下可否瞑目了?..."

包老爷摇了摇头,上前拍着蒋光国的肩膀:"淑贞虽贞烈过人,可毕竟红颜有祸。你亦莫哭了,快些起身吧。"

蒋光国抹了把泪水,艰难地站起身来,深深叩了个躬:"多...多谢大人昭雪..."

包公淡淡一笑:"这才是为民父母该尽的本分。走吧,你也回去好好让女儿安息了。"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克信拄着拐杖,艰难地走了过来。他恭恭敬敬地在包公面前跪下,口中喃喃有词:"姐...夫在天之灵,你可终于瞑目了....多谢大人为我昭雪..."

包公见状,深深点了点头。他知道,经过这一番血案,克信必将铭记于心,好自为人,行好事,方是对亡姐姐最好的祭奠。

午夜风里,淑贞阁内熏了一缕祥和的香。这起惨案,终于画上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