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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不小的雪,许家庄园内苍翠的松柏上积了一层白。许幼裹着薄毯往窗外望了一眼,蹙眉问刘姨:“谢辞又没回来?”

刘姨点点头,放下手中煮好的红茶,笑着安慰她:

“小姐,谢少爷他也有自己的家啊,当然不能天天来咱们这。”

许幼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谢辞在他们家长大,那当然就是他们家的人。

烫金白瓷杯里的红茶腾出袅袅的水汽,许幼垂眸,她知道为什么谢辞这段时间很少过来——因为她的表白。

从许幼有记忆开始,比她大六岁的谢辞就陪在她旁边。

照顾她,保护她,陪伴她,对待她永远温柔耐心。

许幼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但十几岁时却被告知谢辞要回自己家了。

许幼那时候才知道谢辞的身世。

谢辞竟是某位黑白通吃大人物的遗腹子,父亲死在他出生前两个月,几个叔伯像贪婪的饿狼将庞大的家产吞噬殆尽,而谢辞即将临盆的母亲则过上了东躲西藏的生活。

后来谢辞出生,作为父亲的唯一继承人,自然成为了叔伯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几次尝试买凶杀人,但都没有成功。

母子走投无路时,是许家家主,许幼的母亲伸出了援手,她安葬了谢辞病死的母亲,庇护谢辞长大。

没人规定过小谢辞在许家庄园内算是个什么身份,主不主仆不仆,年幼的他无所事事,后来许幼出生,他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终日耐心的陪伴许幼。

他是兄长,是陪读,是保镖,是玩伴,他是许幼的一切。

作为整个许家唯一的独苗苗,许幼被溺爱的过分,脾气差又娇纵,上学时总是和朋友们闹矛盾。

但是谢辞在她身边十几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就算生气也会耐下心来和他交流。

被谢辞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许幼往往上一秒还气势汹汹,下一秒就垂下头检讨自己错了。

谢辞二十岁那年,在许家家主的扶持下,正式以继承人的身份回到了谢家,各路叔伯背地里恨不得把他撕碎,表面上还是得虚情假意的感叹,“长这么大了才回来,我们都很担心你呢。”

他们说着要把家产分给谢辞一部分,但却是最危险的一部分。

那时候谢辞还很年轻,几乎是在危险重重的钢丝线上搏命,他树立的敌家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不敢见许幼,怕把危险带去。

时间长了,许幼也琢磨出来点不对劲,在下次见到谢辞时满脸怒意的指责:“你总说忙,忙到和我一起吃晚饭都没有时间吗?!”

她气愤的狠了,眼圈不自觉地发红,嗓音也带了点抽噎,顿了顿才说,“谢辞,我想你了。”

站在她身前的年轻男人就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珠,温声哄道,

“再等一等好不好?”

许幼点点头,然后一等就是六年。

这六年间,她见谢辞的次数几乎是越来越少,只有重要节日和生日时谢辞才会回许家。

二十岁生日那天,许幼见了人,虽然开心,但久不相见的委屈也爆发出来,想找个理由发脾气让谢辞哄哄他,但纠结半天也没找到。

说谢辞不关心她?

这人一天三个电话提醒她穿衣吃饭喝水,还附带学业指导和谈心。

说谢辞不了解她?

可她平时想要什么,还没说出口这人就先送来了。

许幼本想找个谢辞的错处,可想来想去,她只觉得这人越来越好。

无数个从青春期开始就成型的梦境涌入她的脑海,对谢辞的思念和怀恋像一场急促的春雨,滴滴答答落到许幼心里,心跳如同鼓点,越来越快。

她抬眼看向谢辞,二十六岁的男人穿了件深色的大衣,清俊儒雅,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许幼忍不住问,“今天我生日,我的愿望你都会帮我实现吗?”

谢辞唇角的笑意加深些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算不是生日,你的愿望我也都会实现。”

“真的吗?”

许幼的神色正经起来,微微扬了扬下巴,“那我要和你谈恋爱。”

“……什么?”

谢辞愣住,露出了纠结复杂的神色,他似乎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垂眸看向许幼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但口中说出的却是拒绝的话,

“这个不可以。”

至少现在不可以。

生日过后,许幼生气了好久。谢辞大概是想哄她开心,让人送了很多她感兴趣的东西到许家,可他自己却没有再过来。

时间长了,许幼忍不住开始纠结,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冲动表白才让谢辞不愿意见她了。

好吧,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许家小姐难得主动一次,谁也没告诉,换好衣服就踏上新雪,让司机开往谢家。

谢家人口众多,老宅占了一整座山,许幼此前只来过一次,依据以前的记忆,找到了谢辞住的地方。

她兴冲冲的跑过去,但还没踏进院门就听见一声压抑的嚎叫。

许幼被吓到,不自觉的颤了一下,屏住呼吸皱眉去看……

平日里对她永远温柔好脾气的哥哥正靠坐在红木椅子上抽烟,眼里是她从没见过的冷漠厌恶,那双修长白皙,为许幼弹了十多年钢琴的手上斜斜裹了绷带,绑的凌乱,有些血迹渗了出来。

地上跪了个背对着许幼的中年男人,看样子是谢辞的二叔,正痛哭着承认当年的罪行,说愿意把家业还给谢辞,求谢辞留他一条命。

“我饶了你,谁饶了我黄泉下的母亲?”

谢辞不耐烦的皱眉,让人把二叔拉出去,但站起身却猝不及防见到门口一脸震惊的许幼。

他们隔着地上的血迹对视,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谢辞先往前走了两步,轻轻碰了碰许幼的脸,

“乖乖,吓到你了吗?”

他说这话时和许幼印象里的那个温柔哥哥别无二致,许幼几乎要以为刚刚看的只是梦境中的假象。

但很快,目光落到谢辞手上渗血的绷带上,她的心才突兀的疼了一下,似乎是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你。”

许幼的声音有些哑,她想问很多话,但最后只问了一句,“你的手疼吗?”

“不太疼,这算是轻伤,没事的。”谢辞怕她担心,随口解释道:“没伤到骨头,还能给你弹琴。”

“可是你都没有告诉我。”

许幼怔怔的看着他,眼眶红了一圈,过去现在和未来,如果她今天没发现,谢辞还会隐瞒多少次受伤呢?

许幼从小其实很少哭,她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可就是因为谢辞,短短几个月就哭了两次。

谢辞当然心疼,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她,“那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房间内,壁炉燃着熊熊的火光,许幼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下巴朝谢辞抬了抬,示意可以开始了。

谢辞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解开了袖口,那身高定西装被脱下,接着是衬衫的扣子被一粒粒解开,露出了漂亮结实的胸肌,经年陈旧的伤疤,肩臂所纹的凶兽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纵然有了心理准备,许幼还是忍不住被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小时候她曾想过谢辞适合的职业,她觉得这样温柔又艺术造诣高的人,就适合当个艺术家,或者教授一类体面的职业。

许幼怎么也没猜到,谢辞继承了来自父亲的这份危险又庞大的家业。

她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湿棉花,沉甸甸透不过气,因为谢辞的隐瞒而生气。

其实谢辞只是担心她害怕罢了。

许幼伸手去触碰那些伤疤,心底的气闷又都转化成了心疼。

这六年他们相处的每一个间隙,谢陪她用餐时,给她烤饼干时,给她弹钢琴时,也许都在忍受着伤痛的折磨。

可谢辞脸上永远是温和的笑意,怕她担心而一次没有多说。

许幼忽然就觉得这人像是一块被茂密苔藓覆盖的山石,摸起来是软的,抱起来是软的,眼神轻柔,语调也温和。但真正了解他,触碰他的内心才会发现,这个人只是从不向许幼展示自己锐利与坚硬的那一面。他常常用温柔和沉默做掩饰,覆盖自己的强大与偏执。

混乱的思绪短时间内捋不明白,许幼早早回了家,抱着谢辞给她买的玩偶躺在床上思考。

生气吗?

那么久的隐瞒她肯定还生气,但更多的是心疼,许幼多希望是她比谢辞大六岁,这样她就能像谢辞为她做的那样,去保护谢辞,为他遮风挡雨。

手机在被子里闷闷的响了一遍又一遍,许幼找出来,才发现是谢辞的电话。

谢辞还在担心她是不是不高兴,

“乖乖,还在生气吗?”

“嗯。”

许幼就答应了这么一声,等着谢辞哄她。

果不其然,电话对面的人下一句就问,“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我们乖乖的原谅呢?”

许幼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毫不犹豫的开口提条件,“下次见面就在一起,你答应我的表白我就许谅你。”

电话对面安静了两秒,传来一声浅浅的轻笑,“好,下次见面就在一起。”

其实就算许幼不提这件事,谢辞也早就准备好了再向他的乖乖告一次白。

之前谢家人多事杂,处处是暗中窥视的敌人,他自然不敢和许幼太亲密。

但现在他扳倒了二叔,真正成为了谢家新一任的年轻掌权人,自然不用再顾忌。

许幼是真的没想到谢辞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云里雾里的挂了电话,好半天才高兴的在床上打滚发疯。

她对着玩偶自言自语,“下次见面就在一起——”

好想快点睡着,快点到明天,快点见到谢辞。

可是被兴奋充斥的大脑清醒的很,她根本睡不着,折腾了半天干脆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想跑去隔壁衣帽间换衣服。

只不过脚尖刚踩到地毯上,就听见了院中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许幼愣了一下,若有所感般的跑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

外面的新雪明亮,在灯下熠熠闪光,而她想着的那个人,此刻就站在她的窗下,带着笑意仰头与她对视。

等许幼跑下去扑到谢辞怀里,这人认真的捧着许幼的脸留下一个轻吻,抬腕看了看手表,“从电话挂断算起,一个小时十三分五秒,我们的下次见面。”

“我的乖乖,我的恋人,晚上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