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妇是拼了命娶到家的,为此我还在医院住了三天。

那是1985年的时候,我有幸中专毕业加入到北方机械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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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专生那时候还是很有含金量的,国家包分配,进了厂最差也是技术工,甚至可以到管理岗拿到干部身份,我那是个大厂,倒是没一进去就当干部,却也待遇丝毫比老工人不差。

跟我一起进厂的有三男四女,都是十八九岁的年龄,正是爱玩爱闹爱交朋友的时候。

我们住的厂里宿舍,女生在我们旁边,也就有了充分接触的机会。

工厂的工作不算很重,生产上很轻松就能完成全年的指标。

我们的岗位又不算繁重,大都在质检、运输、科技等部门。

我在科技处,说实话闲的蛋疼,也没啥让我们研究的东西。

女生在质检的比较多,她们稍微忙一些也没想象的那么忙。

质检说的好听,其实在车间就经过一轮了,残次品都被选了出来,到她们质检部门那边,基本上就是抽检,一批之中选出多少检测下是否合格,合格就交给仓储然后发出去。

下班之后的时间很漫长,也没啥好的娱乐,我们就约着一起去冰场溜冰。

在进厂之前我是不会这个的,也不属于那种运动达人,刚开始消化很多。

接触最快、滑的最好的就是胡芳, 她只用了短短一个小时就滑的有模有样,然后就成了我的老师,手把手教我怎么滑冰,她是个口直心快的人,经常被我气得没办法,说我这么只适合搞技术,运动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是为我准备的。

不过我还是强烈要求她教会我,就算我已经会了,我还是装作不会让她教。

不为别的,懂的都懂!胡芳长得好看,教我滑冰的时候也会有许多身体接触。

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谁不喜欢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呢?

有时候她拉着我的手滑,我都会心猿意马,恨不得拿胶粘起来。

有时候我也会故意使坏,装作刹不住车撞在她身上,凑巧会有个拥抱啥的,每次都会回味很久,让我对她的情感越来越炽热。

胡芳,是我老家隔壁市的,出身是工人家庭。

身高一米六八,绝对是女生之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长相也自不必说,反正在她们四个女生中是最好看的。

身材尤其好,凹凸有致、该大大、该小小,走在厂里就是一道风景。

所以好事者开始排北方厂厂花,胡芳排在第二位,在她前面的是厂长家姑娘。

不能说厂长家姑娘就比她好看,只能说有时候家世也是有一定就加成作用的。

除了滑冰之外,我们也会在下班之后打牌、唱歌,倒是没跳舞,那会厂子禁止,可以出去跳,却不能在厂子里跳,被抓到是要罚款的。

我深深的喜欢上了胡芳,可惜好像胡芳对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其实想想也对,我除了戴个眼镜看起来像是文明人之外一无是处。

而胡芳性格好、长得好,最让人惊讶地是学什么就能会什么。

唱歌她的声音很美、一首歌只需要听两遍就能唱的有模有样;乐器跟另外一个女同事张娇娇学,手风琴不到一周就拉的有模有样,连张娇娇都说不去上音乐学校浪费了;滑冰如是、出板报如是、就连车床都是如此。

去车间锻炼的时候,用三天就掌握住车床,弄得六级工抢着想收她做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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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她的性格,有着男人没有的爽朗,很容易就能跟其他人成为好朋友。

相比起来我就平凡的多了,就连最引以为傲的打牌都不是她的对手。

平时自诩以智慧著称,实际上平凡的不行,跟她绝对差着等级。

我喜欢她不是秘密,甚至工厂里喜欢她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而我只是其中之一,这件事我宿舍知道、她宿舍里的也知道。

张建想帮我撮合,拉着张娇娇给我们做媒,胡芳却每次都是遮掩过去,张口就是我们是兄弟什么的,弄得我分外郁闷,心里觉得她其实对我没多大意思。

竞争者中最有名气的是副厂长的公子,在厂办做助理工作。

家庭优越、地位超然,对她也是追求的极为卖力气。

请看电影、请滑冰、请跳舞、请去公园划船。

胡芳总是会拒绝,却也有拒绝不了的时候。

胡芳就把我们都叫上,让那位公子当冤大头。

偏偏那位还不能说什么,团结同事也是很重要的嘛。

我心里却有些不舒服,相比起那位副厂公子我哪哪都不行。

或许有的只是我一颗真心,反正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我觉得我比任何人都对她真心。

后来结婚之后我还这么说,她有时候会笑着开玩笑似的打击我,说每个人都会这么说,都觉得自己最有真心,其实相差不大,真心这玩意是最惠而不费的,弄得我脸红脖子粗,跟她掰扯真心的重要性,她捂着嘴不说话,哄孩子一样哄我说没错,就看上你这颗真心了。

一晃进厂两年,宿舍其他两个伙伴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张建跟张娇娇这俩五百年前是一家的都凑到了一起。

只有我还没得到胡芳的认同,她还是拿我当兄弟看。

有时候我也会想不如算了吧,找个其他女人凑合下。

可总是不甘心,万一我再努努力就行了呢?

每当看到人家双宿双飞,我就恨不得立即找胡芳表白。

二十二岁,这是个年龄坎,按照法律来说已经符合结婚条件。

因为其他人都找到对象,我和胡芳的关系倒是更近了一些,没人有工夫陪着我们一起玩了,只能我跟她还有她宿舍的王艳一起,毕竟我们也都是相处了两年多的好朋友。

我喜欢她不是秘密,王艳有时候都会打边鼓,说不如你考虑下人家林东?

胡芳会开玩笑的说你也没对象,要不你俩处一个?我给你们当媒人咋样?

每次听到我就只能干笑,心里却有些酸楚,看来她是真的对我没意思啊。

但回去一觉醒来,还是不能放弃,万一哪天她被我感动就嫁给我了呢?

这想法如今叫做舔狗,那时候却没啥奇怪的,大家都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好女也怕缠男嘛!

让我们关系更亲密的还是一次意外事件,那次是周末我约她去公园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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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王艳正好不在,我俩就包了一条小船,在湖面上瞎晃悠着。

随口闲聊着,忽然听到呼救声,我俩立刻就向声音来源看去。

那是一条小船,上面一个妇女正在呼救,离她不远的水里,有个小孩子正在水中扑腾,看起来随时都要沉下去,当时我心都揪到嗓子眼了,啥都没想就脱了鞋跳进水里。

我游泳可能是唯一的专长了,小时候在河里学会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狗刨式一路劈波斩浪,游到小朋友跟前,费了不少力气把她给送到船上。

然后结果那妇女手中的船桨,就划着往岸边而去,还不忘指挥妇女急救。

胡芳那边也划着船靠岸,小女孩已经吐了几口水醒了过来。

我交代那妇女带孩子去医院检查,省得呛水造成肺部感染。

那妇女千恩万谢,竟然连我的名字都忘了问,这真是......

胡芳过来在我胸口捶了一下,说没看出你还真是个男人。

我挺起胸膛说了句那是,然后胡芳就说你裤子刮破了。

有点煞风景,不过还真是刮破了,一个挺长的口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我俩就回了宿舍,换好裤子正愁该怎么弄,胡芳就带着针线过来了,说奖励你今天的见义勇为,来为你当一次丫鬟,帮你把裤子缝好。

我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来了句,记得古代丫鬟都是要负责暖床的。

她害羞了,红着脸在拿小锤子一下下的砸我,还说我就是封建残余,还想着要丫鬟暖床,早几年就是上台挨批斗的货色,我被她捶的心猿意马,鬼使神差的抓住她的手,“胡芳,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跟我处对象吗?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怼天发誓!”

她被我突然的表白吓到了,害羞的低下头,我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抽了几下没抽出来,低声说别这样,我还要给你缝你的裤子呢。

我那会脑子已经热血沸腾了,说裤子不重要,我就希望得到你的答案。

胡芳咬着嘴唇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声说林东,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没有爱上你,如果我爱上你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我激动地答应下来,起码我有戏了不是?

那之后一段时间,胡芳有些故意的躲着我。

又让我心里乱了,想着她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不喜欢我。

所以说不管男女,只要是有了喜欢的人,那智商连狗都不如。

我只知道胡芳躲着我,却没发现胡芳在细节上开始有了变化。

比如说跟我之间很少再有过头的话,更加没听她再讲过粗话。

很多人都以为那个年代的人很文明,大家都不会讲粗话,那是不可能的,胡芳会讲、我也会讲,甚至我们这个年纪的都会讲,年纪更大的那些就更了不得,张口就问候人家家中女性,要是车间的老师傅带徒弟,那家伙骂人就跟训孙子似的。

除了这些之外,胡芳在跟我见面,都会注意自己的穿着。

原来她跟我出门或者见面,可从来不会考虑身上衣服的。

只不过这些我都没发现,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猜测着她的心思。

转眼到了过年,很多工人都放假回去了,每个部门都会安排值班。

胡芳问了我哪天值班,我跟她说了,问她过年啥时候回去,她说二十七走,我说那我陪你去买东西,正好你也帮我选一些,她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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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开始大采购,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她着急的说我乱花钱。

问我想给家里买什么,我说给爹娘买点布做衣服,给妹妹买条裙子。

年终奖还是很丰厚的,手里有钱就把夏天妹妹穿的裙子一块买回去。

她开始帮我挑选,最后还给我爹娘各买了一条围巾,给我妹买了一顶帽子。

我说你对我家这么好,是不是为将来做我家儿媳妇做准备呢?

她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初七我值班,来到厂里一看,她已经在宿舍里了。

我很惊讶的问她怎么回来了,她笑着跟我说值班啊。

我俩竟一天值班,我还想着太巧了,却没想到是她故意挑的。

值班其实没啥事,值完班第二天我俩就没事了,出去玩了半天回来说不如喝酒吧,我们就买了酒菜在宿舍,我这人酒量很一般,二两酒基本上就能干倒我。

有些醉了,我借着酒意再问她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她没喝多,反正比我酒量大,就说那得看你的诚意。

我说你要看什么诚意?要不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她说那不用了,弄得血呼啦的,看到这瓶酒了没?一口气干完我就答应跟你处对象。

喝了酒的男人是受不得刺激的,我二百五的劲儿立马上来了,问她一句你说的真的?她刚点一半的头,我拿起那瓶二锅头就拧开了,放在嘴里就往下猛灌......

她吓坏了,赶紧伸手要抢酒瓶,我挡住她喝的更加的快了。

胡芳着急的不行,一直说你干嘛,你疯了,你这样会喝伤的。

我一口气真的把二锅头干完了,然后问她看到没?你答应我吗?

她却没顾上回答,一直问我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啥的?

我劲儿上来了,觉得她是不正面回答我,立马拿起另外半瓶,大喊着你是不是说话不算数?我再喝这瓶,你什么时候答应我我什么时候停下来。

然后又灌进去半斤,胡芳都急哭了,喊着你是不是疯了?

看我一直喝,她赶紧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然而......我喝多了根本没听到,最后一口喝完我就倒了。

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了,胡芳在陪着我,王艳、王建等人也在。

胡芳喂我喝了一口水,我第一句话就是问她,你说的话到底算数不?

一句话王建等人全都笑了,说我真够狠的,为了找媳妇也是拼了命了。

胡芳有些生气的掐我一把,说你都差点把命喝没了,还不忘那句话啊?

我说必须的,不然我不白喝了吗?她站起来说了句我胡芳从来说话算话,然后就跑出病房,王建拍着我肩膀说你小子够厉害,终于还是把这朵花给采下来了。

我嘿嘿傻笑,啥话都忘了,就知道在那高兴了。

那年五月份,我俩领了结婚证,也算是闪婚了。

跟厂里申请了夫妻宿舍,一年多后又分到了住房。

每当我俩私房夜话的时候,她会说我不够喜欢她。

我说我命都差点给你,这还不能代表我对你的爱吗?

她每次都皱着鼻子不说话,最多嘟囔一句你那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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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她思考许久说不知道。

可能很早就对我有好感,但始终发展不到那个程度。

总觉得我这个人太弱,不能给他当遮风挡雨的大树。

直到那次看到我义无反顾的跳到湖水中去救人。

她才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原来我也是有血性的。

能够不顾一切的去救个毫不相干的人。

那一定也会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家人。

所以那时候她就已经决定跟我相处了。

谁知道从那次开始我却不提了。

弄得她也是有些着急上火的。

至于喝酒那次,她完全就是耍小性子而已。

没想到我还当真了,直接吹了一瓶半二锅头。

我的酒量也就二两,最多三两倒头就睡,一下子喝那么多如何受得了?她只能给厂子保卫处和值班同事打电话,然后送我到厂办医院,又是催吐又是输液,把我给救醒了。

我听到她的话也很有触动,每个女人都希望有棵大树,男人就要做好大树才行。

原来她一直不答应我,是觉得我不够大树的资格,答应我也是觉得我够资格了。

那也是第一次我知道家的含义,知道作为家里男人所需要承担的责任。

从那次我努力改变自己、努力成长,让自己迅速的成熟起来。

96年,我主动辞职,没有等后来的企业体制改革。

开始搞小电器,在市场的风雨里摔打历练。

几十年过去,我终于可以说我是大树了。

只是也老了,胡芳说不要再那么拼命了。

她这时候最希望我有的是个健康的身体。

我说没问题,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努力做。

我还要陪你一起活到一百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