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陪商季白度过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日子。
可他心里只有白月光。
为了她,甚至忘记了我们孩儿的忌辰。
我崩溃大喊:「是不是我死了,你也无所谓!」
他淡淡地看我一眼:「不可理喻。」
后来,我真的死了。
他却抱着我的骨灰坛,求我再出现一次。
1
子时已过,熟悉的脚步声从房门外传来。
商季白终于回来了。
我没有如往常那样起身相迎,为他端茶递水,伺候他洗漱歇息,只沉默地继续缝补还未完工的春衣。
他驻足一瞬,见我没有起身的准备,便自己走到屏风处,脱下外衣准备就寝,随口说道:「夜深了,早些睡吧,这些事交给下人做便可。」
原来他真的忘了。
我心中一痛,强装镇定问道:「夫君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脸上困惑一闪而过,待看到桌上摆放整齐的虎头鞋和甜糕,才恍然大悟,露出愧疚的表情:「对不住,有事耽搁了。」
我苦笑着,抓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
昨日是我们的儿子,昭儿的忌辰。
这是他以前最喜欢的甜糕。
他只活了一岁多,如今去世一年,他的父亲却已经忘了他。
甜糕已经凉透了,又涩又硬。
吃到一半时,商季白一把抓住我的手:「凉了,别吃,我让下人重新给你做些。」
我置若罔闻,像具行尸走肉般,一口一口,继续往嘴里塞。
待一整块下肚后,我抬起头,缓缓问他:「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呢?连儿子的忌辰都能忘记。」
商季白嘴唇微动,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是因为我配不上你,所以生的孩子,同样不配得到你的重视吗?」
「你在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吗?
2
我和商季白大概是上京高门之中最不般配的一对夫妻。
他是出身世家、文采斐然的翩翩佳公子。
虽曾因年少轻狂,得罪了权贵而被抄家,一度落魄到人人可欺。
但是金子虽蒙尘,却总归是金子。
短短两年,他便触底反弹,考上状元,受到圣上重用。
如今不过二十又六,就已经是当朝权臣,前途不可限量。
上京有数不清的姑娘抢着要嫁给他。
反观我,出身低微,七岁便被父母卖到商府当下人,十三岁做了商季白的贴身丫鬟。
我和商季白从家世、长相到学识、才干,没有一个地方匹配。
他娶我,不过是因为在商家落魄,众人避恐不及的那些年,只有我坚持留在他身边,陪他走过最艰难的时间。
他见识了人情冷暖,觉得我简单,符合他的择妻要求。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就连他向我求亲那天,所做的承诺都只是「我会许你安定无忧的生活」。
人人都说,嫁给他,与我而言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我从不敢奢望他的爱情。
这些年,与其说我把他当夫君,更像是把他当主子。
我从不干涉他,忍受他近一年来越来越冷淡的对待和频繁的晚归,甚至做好了随时走人的准备。
我可以被他随意对待。
可是。
昭儿不能。
我的孩子,他还来不及长大,来不及看这之间繁华。
他小小的世界只有爹爹娘亲。
他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甜糕留给爹爹,哭了要爹爹哄。
……
3
我崩溃地抓起桌上的祭品往商季白身上砸。
「昭儿是你唯一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啊!」
这一年,他从未提起过昭儿。
好像昭儿从来没有存在过,对他没有丝毫意义。
我疯了一般,把房内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屋子里一片狼藉。
商季白脸色很难看,直到最后,他忍无可忍地抓住我的胳膊:
「你冷静点!」
「昭儿已经过世了,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吃不到,你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良久后,像被抽走了精气神,怔怔道:
「要是我也死了,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是吗?」
他紧紧皱着眉,似乎耐心已经被消磨完,淡淡地看我一眼,放开我的手臂。
「不可理喻。」
「你现在不清醒,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说!」
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心口猛地一滞,鲜红的血沿着嘴角渗出。
4
我没有等到商季白。
第二天,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商府大宅,气焰一如往常嚣张。
「大人要陪我家小姐,让我来给你说一声,他不回来了。」
她双手叉腰,斜着眼看我:「有些人,没那个福分,就不要占着商夫人的位置,平白讨人嫌。」
「你!」
贴身丫鬟千秋气得要上前撕了她的嘴。
我拉住她,淡淡道:「算了吧。」
她说得也不错。
商季白会娶我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曾被另一个女人伤透了心。
叶芝如,上京第一美人,商季白的心上人。
才子佳人,他们曾是盛京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十八岁的商季白为了叶芝如,种下满山朱砂梅。
他们在开满花的梅林中立下誓言。
他说非卿不娶,她说非君不嫁。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比起名利权势,誓言脆弱得简直不堪一击。
在商家落魄后,叶芝如转头就嫁给了陷害商季白的罪魁祸首安平侯。
我永远记得,商府被抄那天,商季白拖着满身伤去见叶芝如,想带她离开,结果被她喊来的家丁拦在大门口。
叶芝如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把定情信物扔到商季白脚边。
「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叶芝如要的都是最好的,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配不上我!」
家族覆灭,众叛亲离都没有压垮商季白。
叶芝如的绝情做到了。
他像被抽去了筋骨,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叶芝如。
但是我知道,他也没有忘记她。
去年,商季白终于扳倒了安平侯,为商家报了仇。
然而对于叶芝如,他不仅没有报复,还在得知她婚后受尽安平侯折磨后,主动帮她与丈夫和离,在西院大街给她置办屋子丫头。
这一年来,他每次醉酒和晚归几乎都与叶芝如有关。
人总是对年少不可得之人耿耿于怀。
那我便成全他吧。
5
我死了。
尸体飘浮在昭儿当初溺水的那个池塘。
千秋第一个发现,抱着我崩溃大哭,质问我为什么想不开。
商季白不在,自那天不欢而散后,他就没再回过大宅。
我化身一缕魂魄,飘在窗台上看他埋头处理公务。
原以为死后就可以见到我的昭儿。
可不知为何,灵魂始终无法离开商季白超过一丈。
底下人通传,有人求见。
商季白捏了捏眉头,老毛病犯了。
他有头疼的毛病,时常发作,以前我会用药膏帮他按摩缓解。
正这样想,一双柔荑便搭上了他的太阳穴。
商季白回首,条件反射喊出:「显儿。」
然而抬眼对上来人,他眼里闪过惊讶,头不着痕迹地偏离了几寸:「芝如,你怎么来了?」
叶芝如脸僵了下,收回手:「听说你几日没有回府了,我担心这里的下人做事不周到,照顾不好你,所以来看看。」
跟在她身后的丫头梦文提着食盒上前。
「大人,这是我家小姐亲手为您做的饭菜,忙活了大半天,来的路上还担心不合您的胃口,您一定要好好尝尝,安她的心。」
「要你多嘴。」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叶芝如娇嗔着骂了梦文一句,却忍不住观察商季白的反应。
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以前的叶芝如不是这样的。
身为上京第一美人,她习惯了别人的追捧奉承,个性明媚张扬。
即使面对商季白也从不示弱,反倒把商季白吃得死死的,对她予取予求。
可现在,脸上不仅添了脂粉也挡不住的疲惫,更是傲气全消。
想来是被安平侯折磨得不轻。
难怪商季白那么心疼。
他拿起筷子,夹了块夜合虾仁,嚼了两下,眉头微微皱起。
这样的表情我很熟悉,饭菜不合他的口味。
但他没说什么,依旧一口一口接着吃。
我看得很无语。
6
商季白很挑食。
最艰难的那两年,我们一度穷得只能吃野菜。
他大少爷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入口。
我求爷爷告奶奶,拿出十八般武艺,练就一身把野菜做出肉味的才能,他才勉为其难地提筷子。
可如今看来,就算是不喜欢的东西,只要做的人不一样,也是可以吃下去的。
饭后,叶芝如再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提起食盒跟商季白告别。
可刚走到门口,她突然弯腰剧烈咳嗽起来,那张本来略微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商季白赶紧上前扶着她,语气十分紧张:「你病还没好,就不要出来走动了。」
叶芝如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梦文替她紧了紧狐裘,抬头对商季白解释:「大夫说了,小姐体内寒气过重,现在又是冬天,所以老是好不全。」
她看着商季白,一脸为难:「大夫还说,南山的温泉有助于小姐病愈,但是小姐担心误了您的公事,不让我说。」
商季白不赞同地看了眼叶芝如,拦腰抱起她:「我现在就带你去。」
我飘在一旁,看着叶芝如依偎在他怀里,嘴角抑制不住地翘得老高。
7
南山位于远郊,来回要两三天。
商季白让人在马车里垫了厚厚的褥子,还装了好几个汤婆子,确保不会冻着叶芝如。
看着他体贴周到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唏嘘。
生了孩子后,我也体虚畏寒,倒没见他如此费心过。
商季白把叶芝如扶上车,下令车夫出发。
突然千秋气喘吁吁地跑来,拦在马车前,红肿着一双眼。
「大人,您快回家吧,夫人,夫人她……」
她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了,此刻我的尸体还躺在商府大堂。
死前,我留下了遗书,要她直接将我火化,不必守那些繁文缛节。
既然活着没有人在意,死后也不必麻烦别人了。
可千秋却还想让商季白再去见我最后一面。
商季白眉头皱起,张口想说话,马车里又适时传来一阵咳嗽声,于是他改变了主意,抬手撩起门帘,对千秋道:「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便钻进马车。
梦文得意地一把将千秋推开,吩咐车夫启程。
我坐在马车顶,看着千秋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我朝她挥挥手,对她说:「快回去吧,下雪了,街上冷。」
可惜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8
南山的汤池驱寒养生,乃是极品,深得贵人们喜爱,冬日里一池难求。
为了让叶芝如安静调理身子,商季白大手一挥订下所有汤池,专供她一人使用。
泡了两天,叶芝如的脸色明显红润起来,又恢复了几分当年的美貌。
看着她这般,商季白僵了许久的脸也明显缓和下来,决定明日回城。
叶芝如眸光一闪,轻声应下,然后在当天夜里身着寝衣,披散着头发,匆匆敲开商季白的房门。
不等商季白反应,一把扑进他怀里。
「季白,我又梦到那个人渣打我,我好害怕。」
她微微颤抖着肩,哭得梨花带雨:「你不要离开我。」
商季白眸色沉沉,手抬到一半,又放下。
商季白对叶芝如是真爱,虽然心里爱意翻涌,却不愿轻待了她。
如今两人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形下,他始终克制自己不与叶芝如过于亲近。
就连白日里,叶芝如面含羞涩地邀请他一起泡温泉,都被他拒绝了。
我猜此时他心里十分心疼叶芝如,又担心坏了她的名声,因此很为难。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许久,我都看得有些不耐烦了,商季白终于开口:「芝如,那不过是个梦而已,安平侯已经被流放,此生都回不了上京。夜深寒凉,回去休息吧。」
叶芝如摇摇头,怯生生地望着他:「季白,今晚让我跟你一起住好吗?」
商季白拧眉:「不行!」
「为何?难道你嫌弃我嫁过人?」
「但是我跟你解释过了,我是被迫的,当初安平侯威胁我,只有我答应嫁给他,他才会放过你。」
什么?
我狐疑地看向她。
这么多年,难道我们都误会她了?
难怪商季白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被她那般羞辱后,还能尽释前嫌。
我也是没想到,她为了商季白竟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看来,这两人也算是苦命鸳鸯了。
「你知道吗,每次被他碰,我都想死,可是为了你,我必须忍。」
叶芝如从商季白怀里退出来,一脸的绝望:「早知道会被你嫌弃,我宁愿当时就被他折磨死!」
看她这样,商季白头疼地抚额:「我没有嫌弃你。」
他转过脸去:「我有妻子了,这样对你不公平。」
「那你把赵显儿休了,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奴婢,根本配不上你。」
「季白,你对我这么好,不就是因为还爱我么?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她语气坚定,似乎又变回了当初那个骄傲到谁都看不起的叶芝如。
原来就算变成了鬼魂,心口的位置依旧会难受。
我不想再听下去,幽幽地飘到屋顶晒月光。
9
把叶芝如送回小院后,商季白终于打算回府一趟。
马车行至一半,他突然吩咐车夫绕道去甜水街品香斋。
品香斋的豆儿黄,是上京名小吃,也是我生前最爱吃的零嘴。
从前他下值路过这里,会为我带上一盒。
看我吃得笑眯了眼,他便一边打趣我,「为夫平日里短了你的吃食了?馋成这样。」
一边弯下腰逗弄襁褓里的幼儿。
其实回忆起来,我与他也曾有过一段不错的时光。
那时候,没有叶芝如,昭儿也还在。
世事无常。
我甩甩头,不愿再想。
刚出炉的糕点还散发着热气,商季白似乎是担心凉了,将油纸包揣进胸前,用厚厚的披风挡着。
我心里五味杂陈。
他回府不是要与我和离?买这做什么?
而且我已经死了啊,这么好吃的豆儿黄,我再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