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跟观众谈“性”,李宗盛被紧急喊停了?

昨晚的李宗盛成都演唱会,有一则视频在网上热转:正在跟观众聊天的李宗盛,突然被文化执法大队强心打断了?

事件的经过是这样的,老李本来正在 talking 环节和观众感性流露,他说:“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梦想,就是等到我年纪大了,眼界丰富之后,要尽情来写性和死亡,毕竟在电影文学诗歌里太多人写了 —— 当然前者,早就离我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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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观众大笑,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上台帮他调话筒座椅,然后李宗盛继续说:“咱这个演出是有文化部门的人监督的,第一要看小李是不是真唱,第二要看言语有没有不规范...接下来唱《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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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大家这才明白,刚才的工作人员上台并不是专门调话筒的。

网友在底下辣评:这叫做创作观都被制止了。

其实这算是成都场的 bug,因为这是李宗盛近年的一个老梗,在这一回的巡演中,他也几度讲过“性离我越来越远,死亡离我越来越近”,所以想以此为主题,写关于性和死亡的歌曲

“少时不听李宗盛,再听已领离婚证”:很多时候李宗盛是华语乐坛最爱说教的老男人,但同样是那份“俗气”却好像总有更大的份量,网友们一边解构,一边湿掉眼眶:

同样是讲道理,他为什么能讲得不一样?

1.

“离性越来越远

离死亡越来越近”

“现在歌词写得越来越魔幻了,恋情发展完全是刑案等级,光怪陆离,主角心态扭曲到一定程度,这样的歌词能打动人吗?—— 我老想着,等到年纪大一点之后,要讲性和死亡,然后慢慢发现,前一件事离我越来越近,后一件事离我越来越远。”

演唱会上,李宗盛这样调侃歌坛现状,也调侃自己的经历。比如 唱《晚婚》有人求婚,李宗盛就在台上毒舌 “我是不提倡的,不过我也是个婚姻不行的人...” 在唱白和歌词间,“讲道理谈人生”和“演唱会”的界限逐渐变得模糊:

刷李宗盛的演唱会 repo,明明是上世纪的歌者,却总能看见和时代共振的心绪: 失意者,恐婚晚婚的人们,衰老,中年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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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写出这些节点的歌者并不在少数,李宗盛最大的能力当然是 用最简白的文字编织出人心最细腻的情绪。 “春风比不上你的笑”的灵动,“走吧走吧,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的被动洒脱,“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的情感流变,简单到极致的文字系统,俗套,却也分明是真实的。

当然这也是李宗盛独特的技法加成:在写《生命中的精灵》时, 李宗盛进棚录歌,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唱法,后来在 录音师徐崇宪的建议下,李宗盛有了 独特的念白式的“李式唱腔”。

从此以后唱歌变成说话的延伸,他也用人生经历构建出足够多的话语,变成了一首首歌。

2.

两万句里挑一百句

天才音乐人的背后是写歌职人

感性的,恒久创作的,这些定位让李宗盛在大众眼里成为才华横溢的天赋型艺术家 —— 但不可忽视的恰是落地的那一部分,“我从两万句里,挑出来一百个金句。”

写歌曾经是他摆脱“送瓦斯”的唯一方式:出生在一个送煤气的家庭,李宗盛童年时最深切的记忆是帮父亲送瓦斯,在灰蒙蒙的天,在社区的电线杆上绑上电话的牌子,黄昏的时候扛着瓦斯穿过脏乱的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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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是从生活里长出来的:最出名的例子应该是《夜太黑》,有一回,李宗盛坐在忠孝东路附近一家叫台北神话的夜店旁,一直到凌晨四点,什么也没发生,于是就有了笔下那座有着堕落之美的城市,霓虹里人影如鬼魅。

直到和几个同学成立“木吉他合唱团”,担任主唱之前,李宗盛都是“无法在社会中存活的那一部分人”:他的课业和成绩非常糟糕,初三了还不知道(a➕b)的平方怎么算,就连标榜自己热爱和擅长的音乐,听写和试唱课都是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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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语乐坛里的笨小孩”,要感谢和郑怡的相遇:李宗盛白天帮家里送瓦斯,晚上陪郑怡录音,而也正是那张给郑怡制作的单曲《小雨来得正是时候》,让他踏上成为制作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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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运气好的背后,仍然是日复一日的积淀,在看不见出口的阴沉时光里,自学的乐理和吉他成为了他寻求生机的武器:“我有天分,也非常努力,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因为知道,如果不这样做,我就要回家送瓦斯了。”

自卑或市井,后来都成为让李宗盛的歌里,让深情落地的武器。在金牌制作人,华语乐坛教父,音乐哲学家之外,他是命悬一线的写歌职人:

多年之后,他在王伟忠的节目上讲,那些看似轻松的自己,都是假象,“每时每刻都要想着,做到那个位置,不能往下坡走,其实好怕好怕,怕搞糟,然后回去送瓦斯了。”

而李宗盛也总是幸运的,内心感性总是能实践成和世界的联结,对中年危机,事业焦虑的拧巴心态变成了《最近比较烦》这样的歌,这些真实而苍凉的元素,成为挖到人内心处的共振。

3.

惧怕衰老而哭泣

兜兜转转还是放不下音乐的事

不知道是哪一场《有歌之年》,李宗盛因为衰老而哭泣:“作为一个写歌的人,我一直在想,写歌给我的意义是什么 —— 现在我们都要老了,我怎么样将老去记录下来,跟你分享,让你知道恐惧、担心、卑微还有身体的衰败,台上有个人和你们一样经历。”

演唱会上一个耐人寻味的环节,是李宗盛唱到林忆莲的歌,然后在观众的起哄下,幽默回应说“那我再唱一首“ —— 几多看似正常的体面人生里都是过不下去的困苦:和爱人告别,赖以为生的创作技能正在消失...他经历过这些恐惧和悲凉,然后把它写成歌。

林忆莲分手后不久,李宗盛曾经历过很长的至暗时刻:林忆莲凭《至少还有你》爆红的 2000,李宗盛在那一年遭遇事业低谷,离开工作 17 年的滚石,制作人的地位正在逐渐被消解,他的一些做法也被视为“没有商业头脑”;

接下来的几年里,他辗转去上海,北京,形容自己是“拥有大量时间却无所事事的人,跟那些蹲在桂平路上等待工作的民工并无二致”,形容生活“像一碗隔夜面条一样松垮肿胀” ——

而让他从坠落中走出的仍然和音乐有关, 46 岁那年,他创办了李吉他,满世界转悠,收集最好的吉他制作木材,把对音乐的认知和理解付诸进工序的每一个细节:“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好,但我知道我不做,华语乐坛上将永远缺乏制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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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创作的时候,我有多贪婪,多虔诚,多丑恶呢?我的琴总是最懂我的那一个。”兜兜转转,李宗盛最依赖的还是音乐。

做音乐这件事他总要使出最极致的力量,包括技术肉身的,和理性上的,在早年一则杨澜的采访中,他神奇地预言了华语乐坛:

“这一代的年轻歌手在音乐上能力比我们那一代要差很多,你会弹吉他吗?你弹给我看,一定穿帮 —— 大众正在被喂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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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包括感性上的,譬如谈失去的性和逐渐靠近的死亡:意味着决定不为表象和立场缠斗,要用自己的灵魂去抵达人们同样的本质和坟墓 —— 认真地背负和感受痛苦。

于是有了《给自己的歌》的再一次惊艳金曲奖,有了几乎是代表作 Top 1 的《山丘》,有了唱《当爱已成往事》时的哽咽,有了唱《爱的代价》之后的满脸泪水:在审视自己,用唱白表达情感这样的“技能”之外,还有自我发现的过沉,“见了尸身,于是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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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北野武在晚年时说的那一句:“我已经做好准备展示我的一切,最糟或最好的一面都可以,呈现那个真正的北野武:我的龌龊、错误、疯狂、愚昧”;

还是那句老套的,对艺术家而言,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之一。

理性和抽离可能在很多时候比窝囊脆弱要好看,但热烈滚烫,身体力行的动人之处,就这样被李宗盛一遍遍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