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一次小小任性,改变的或许就是很多人的人生。
这对澎湃新闻报道中因扬言要去信访而被精神病的湖北施恩市男子李永和是如此,对杭州女子安小云来说,更是如此。
回忆起数年前被精神病期间地狱般的遭遇,安小云至今心有余悸。
现年60岁的安小云,曾是一名普惠金融受害者。
2015年11月,开古玩店的安小云经人介绍,前后在“珠海国际品界”投入了65万元。
事后证明,这是一起非法融资大案。
一年后,安小云非但没有拿回投资的资金,反而因此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时间被定格回2016年8月5日。
那日早晨,正在外办事的安小云,突然被其辖区一名叫陈某建的警官带着几个人,以开车送安小云回家的欺骗手段,将她直接送到了精神病医院。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安小云懵了。
她大哭,大声向精神病院医生求救,称自己没有精神病。
医生轻蔑一笑,“闭嘴,来到这里,要不了五天,你不是精神病也是精神病了。”
安小云至今还清醒的记得,到精神病院后,送她来的陈警官拿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让安小云签字,答应“不要被骗的钱了”。
安小云情绪激动地质问,“我为什么不要被骗的钱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凭什么叫我不要钱?”
陈警官威胁安小云,“你可以不写,我也可以直接把你关进小黑屋”。
当天中午,安小云果然被关进了精神病医院的小黑屋。
关进小黑屋后安小云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小黑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黑。
在这间七八平米左右的小黑屋里,卫生条件很差,空气质量更差,一张又高又硬的铁床上,有血迹、有死蚯蚓,还有大便......
当天,安小云还被七八个男子,将她像猪一样固定在铁床上,打了一针。
安小云把这个针,叫“毒针”。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啊!
一针打下去后,安小云感觉整个气管都燃烧起来了,咽喉剧痛,说不出话来,血管全部发红,整个人特别渴望最好有一桶水全部喝下去......
这是安小云几十年的人生中,身体上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痛苦。
当然,精神上的痛苦,同样让安小云难以忍受。
那一夜,安小云昼夜未眠,流了整夜的泪。
第二天早上,来了一个被称为“管家”的男子,凶巴巴地将安小云带到三楼,从此开始了长达三十多天的“精神病人”生活。
没有牙刷,领了一副不知是谁留下的脏碗脏筷和一张散发着浓郁异味的旧毛巾,安小云再一次想哭。
安小云将这样的生活,比喻成“炼狱”。
精神病人的生活,很有规律。
每天早上六点,洗漱;七点,早餐;八点,自由活动;八点半,放风;十点,排队吃药;11点,午饭;12点,睡午觉;下午三点,再次吃药;下午五点,晚饭;晚上六点,睡觉。
精神病院的伙食,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不仅菜品如猪食,大多时间还散发出一股臭味,所以安小云就光吃白米饭。
一天两次的吃药更是必须的,谁要是胆敢拒绝吃药,就要被喂大便。
作为一个正常人,安小云明知吃这样的精神病药物对身体有害,但为了免除吃大便之苦,忍了。
8月9日,安小云吃饭时,突然在饭里发现了一根生锈的铁钉,这样的铁钉如果不小心被吃下去,情况严重足以致命。
过了一个星期,安小云又在饭里发现了一根尖锐的竹签,如果不小心卡在喉咙里,同样会要人命。
这样的险情,安小云共经历了三次。
安小云由此猜测,她是突然被抓进精神病院的,会不会有人想要对她下毒手?
这个猜测,安小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此后,安小云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轻易不说话,更不敢惹事。
曾经在商场中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安小云明白,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见证好人战胜坏人,正义战胜不公。
在整日以泪洗面的煎熬中,时间熬到了8月16日。
这一日,安小云的外甥和外甥女费尽周折,打听到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后第一时间赶来精神病院。再次费尽周折后,终于见到了安小云。
看到不成人样的安小云,三人抱头痛哭。
临别时,外甥向安小云承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早日把你救出去”。
有了外甥的承诺,安小云倍感煎熬的生活,开始有了盼头。
期间,安小云亲眼见证了每天半夜三更都有人被关进来,他们有的是在走路时抓进来,有的是孤老老人关进来的,还有外来人口突然被抓进来的......
这个特殊情况的出现,是因为外面正召开一次世界性的会议。
即便在精神病院里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但安小云至今都认为,在精神病院里,也有好人,也会有人把她们当人看待。
有一天,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太,因走不了路,被工作人员粗暴地从铁床上拉起来。锋利的铁床边沿,将老太太屁股下一大块肉划得鲜血淋淋。
后来,有个女工作人员就指责这个“肇事者”,“哪有你这么做事的,人家也是人,不是猪,不是猫狗,如果把你身上这么大的肉弄掉,你伤不伤心?”
安小云当时就想,这个女工作人员,还是挺有良心的。
确实,在精神病院里,“良心”这个词,弥足珍贵。
还是这个老太太,不知因何原因,会大小便失禁拉在裤子里。工作人员为了图方便,就不让老太太穿衣服,让她赤裸着身体坐在一根凳子上,凳子上有个洞,下面有一个小马桶。
这种将人当动物管理的办法,在精神病院一点都不稀奇。
2016年9月10日,安小云终于迎来了一个堪比中500万大奖的喜讯,她的两个外甥,终于来为她办理出院手续了,她可以出去了。
安小云喜极而泣。
贪婪地闻着外面自由的空气,安小云仿佛一下子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安小云的故事,已经过去了近8年。
这8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前赴后继地踏上安小云曾经走过的道路。
8年前的一个故事,或许到今天,已经不足以成为一件新闻。安小云,更不足以成为官媒笔下的“安某某”。
所以我今天书写安小云的故事,是希望借助澎湃新闻报道施恩男子李永和被精神病的热点来告诉大家:安小云被精神病的遭遇,她不是第一个,李永和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君不见,倒下了一个安小云后,千千万万个“李永和”被站起来。
我更希望,安小云和李永和的遭遇,不能以一纸调查结论,处理几个责任人而告终。有关方面更需从根源上铲除“被精神病”这颗毒瘤,从源头上还大国小民之尊严。
当年的孙志刚,用他的生命推动了“收容”制度的寿寝正终。
希望安小云和李永和的遭遇,也能推动“被精神病”早日从历史中消失。
天涯笔客
2024年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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