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成为我爸另一半的第一天,就给了我屁股一顿开花的教训,从那刻起,我每日每夜都在跟她比拼智慧和勇气。

直到高考那年,我爸离开了这个世界。旁人都料想着她会离我远去,但她却说:“别觉得后妈就不是妈。”

“真真,别怨妈妈,妈妈真是没有办法了。”

那时只有七岁的我,压根不懂妈妈临走前这句话的意思。

我唯一的反应,就是扯着嗓子、哭得肝肠寸断。

“哎,董真的妈心怎么那么狠哪,这么小的孩子也舍得扔下?”

邻居家的大婶心疼地把我搂进怀里,爸爸低着头,手抖着摸着奶奶的照片。

“哪家老人不生病呢,钱花完了再挣嘛,好好的家说不要就不要,算哪门子本事。”

就连邻居,也为咱父女俩的遭遇感到不平。

半年前,因为奶奶突然病重,爸爸开始到处找医生问药方。

从存款花光,到负债累累,却依然没能留住奶奶。

同时,也把脆弱的妈妈击倒了。

奶奶的后事刚料理完,她就丢下爸爸和我,拿着家中仅剩的丧葬费,妈妈彻底不见了。

“小董啊,你们父女俩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办哟。”

“王嫂,别担心,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孩子。”

爸爸想来抱我,我却使劲挣扎。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

我的哭喊让爸爸心如刀绞,他转过脸去,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从最开始的伤心到慢慢习惯,我熬过了漫长的三年时光。

转瞬间,我已经是个四年级的学生了。

过早失去母爱的生活,让我变得早熟且上进,学习成绩优秀,还破例跳了一级。

但相应地,我也变得异常敏感。

就像刚才,我就给了那个初次见面的阿姨一个“下马威”。

真真,这是夏泉芳阿姨,从今往后我们要一起过日子了。”

爸爸红着脸,向我介绍道。

“你好啊,小真,阿姨给你买了玩具,看看喜不喜欢。”

“不喜欢,我不要。”

我连包装都没拆,转身进了房间。

“泉芳,不好意思,孩子被我宠坏了……”背后传来爸爸心虚的解释,让我心里更加恼火。

“孩子还小,时间长着呢,我对她好,慢慢就有了感情。”

我本以为,自己的恶劣态度足以影响夏泉芳对爸爸的看法。

但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多久,夏泉芳直接搬进了我们家。

那是一个星期五,我放学回家后,看到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小真,快去洗手,今天有好菜吃。”夏泉芳烫着卷发,略施淡妆,爸爸似乎喝了点儿酒,脸颊微红,满脸喜色。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当天领了结婚证。

“真真,坐下,我们有话跟你说。”

那一声“我们”,戳中了我早熟的心房。

原来,爸爸已经和一个外人站到了一边。

委屈、愤怒、羞辱一齐涌上心头,我的脑子飞速转动。

“从现在起,夏阿姨,不……你应该改口了,夏阿姨就是你的妈妈了。”

“小真,以后要听话,我们一家三口要好好过日子!”

夏泉芳温柔地看着爸爸,那个眼神我永远记得。

看样子,这个后妈是当定了!

从小到大,无论童话故事还是电视剧里,后妈就没有一个好的。

要么虐待孩子,要么区别对待。

看到爸爸的手搭在夏泉芳肩上,彻底刺痛了我的心。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推翻了眼前的桌子。

“哐当!”

锅碗瓢盆散落一地,爸爸和夏泉芳都惊呆了。

“董真,你干什么!”

“我不要吃后妈做的饭,她会害死我的。”

“你这个坏女人,你走,快走!”

我冲到夏泉芳面前,拉着她沾了饭菜的衣服一角,拼命往门口拽。

年纪小小的我,自然拉不动一个大人。

况且,夏泉芳虽瘦,但出奇地有劲。

她一个转身,就把我拎了起来。

“泉芳,对不起,你别生气。”

爸爸见我被抓,怒气消减不少。董燃,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夏泉芳倒没闹,只是反问了爸爸一句。

“嗯。”

爸爸愣愣地点头,不明所以。

“那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孩子的亲妈了。”

“你个大老爷们儿不知道轻重,孩子的教育我来。”

说完,她就把我带进了旁边的小房间,实实在在地教训了我一顿。

挨完打,还得在后妈的监督下,洗她和爸爸的脏衣服。

“真真,从今以后,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妈,但你犯错了,妈妈一定会管教你。”

夏泉芳站在我身后,重新定义了我未来的生活。

那天之后,我又试了几回反抗。

可惜,十岁的我实在太弱小,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哼,小女子能屈能伸,我不信我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揉着被打红的手心,我打算暂时收手,等待下次机会。

周末,邻家大婶又来给我剪头发。

自打妈妈走了后,爸爸全身心扑在工作赚钱上,对我的照料实在不够,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做,更别说编小辫子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了漂亮的辫子,留起了短发。

“真真,新妈妈怎么样啊。”

大婶一边整理工具,一边跟我聊起家常。“不怎么样。”

我噘着嘴,满脸的不乐意。

“哎呀,有妈妈多好啊,要跟新妈妈好好相处哦。”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总让我接受,却从不问我想不想要。

就像我的头发,因为无法编辫子,新年舞蹈表演,我从来都轮不上。

不仅如此,我连件像样的新裙子都没有。

每天穿着堂哥的旧衣裤,连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

“新的就一定好?我还是喜欢以前的自己。”

看着镜子里自己乱糟糟的小脑袋,恐怕一会儿又要变成“假小子”了。

“李姐,今天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说话间,我那继母夏泉芳走了出来。

“往后咱们小真要留长头发,就不用麻烦您专门过来了。”

她走到我旁边,按下了邻居家阿姨带来的小剪刀。

“女孩子嘛,总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继母拿起梳子,帮我梳理了一下头发。“等咱们的头发长长了,妈妈给你买漂亮的发夹,绑上可爱的小辫子,怎么样?”

阿姨看着我们这一幕温馨的母女画面,笑得合不拢嘴。

“嘿嘿,那可真是太好了。”

临走时,邻家阿姨还对着我眨眨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新妈妈多好啊!

摸着侥幸逃脱被剪短的头发,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

不过,如果继母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我乖乖听话,那她还真是小看了我。

未来的路还长,我董真可不是那种只记得好处不记得教训的人。

随着新年鞭炮声的响起,不知不觉继母夏泉芳已经来到我家十个月了。

经过时间的沉淀,我的头发终于长到可以扎起来的长度。

“来,真真,试试这个。”

继母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在我身前比划着,裙子确实挺漂亮的。

“知道吗?妈妈一拿到奖金,就先给你买了这条裙子,自己连件新衣服都没舍得买。”

爸爸或许是想表达继母多么疼我,但在我听来,滋味却不一样。

“我不喜欢红色,我不穿。”

“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红色吗?真真,过了年你就12岁了,都要上初中了,怎么还这么不听话呢?”

这一年,爸爸似乎早已习惯了新妻子的存在。

但我,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新妈妈。

“还有,你的称呼是不是该改改了?过几天亲戚来串门,你连妈妈都不叫,不怕别人笑话?”

爸爸的语气越来越重,完全没察觉到我心里细腻的情感变化。

“谁爱穿谁穿,谁爱叫谁叫,我就不!”听不下去爸爸这么明显的偏袒,我夺过裙子,扔在地上。

甚至还因为解气,狠狠地踩了几脚。

“董真,我看你是欠教训了!”

大过年的,爸爸也受不了我这样胡闹,少有地动了怒。

“你打我吧,骂我吧!”

“反正亲妈也不要我了,你有了新媳妇,应该也不想管我了吧……”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羡慕嫉妒。

一直以来,我觉得虽然只有爸爸,但他给了我一切,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爸爸。

直到继母进门,我看到只为我庆祝生日的爸爸,也开始给继母买蛋糕,做饭。

甚至,爸爸会在她生病时特意请假,细心照料。

我的那份独享的爱,光明正大地被分走了,而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站出来为我说句话。

他们只会说,你有了新妈妈,要尊敬她,感激她。

可是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妈妈,不是!

“董燃,过年呢,别对孩子这么说,别哭了,不喜欢就别试了,下次我陪你去选。”

继母抹去我的泪水,哄着我。

我甩开她,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泉芳,我也是急了,这孩子,太固执了。”

爸爸站在门口,似解释又似安慰。

继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哭得实在太累,一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家里空无一人。正当我感到失落时,爸爸推门进来。“真真,快来,看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爸爸笑着,晃着手里的购物袋。

我探头望去,门外好像只有他一人。“你妈……你夏阿姨回娘家了,过些天再回来。”

一边摆弄着袋子,爸爸一边跟我说话。

“真真,是爸爸之前太急了,没顾及你的感受,你还小,爸爸不应该那么强迫你。”

我坐在桌旁,看着爸爸拿出未拆封的新裙子,这次的图案不同,袋子里还有几个精致的新发夹。

“夏阿姨不是坏人,她真心对你好,以后你会明白的,你永远是爸爸最宝贵的孩子,没人能取代你,爸爸保证。”

爸爸摸摸我的头,还像小时候那样,把我搂在怀里。

靠着爸爸温暖的怀抱,我终于妥协了。“嗯,我明白了。”

这样平静地过了一年多,夏泉芳怀孕了。

努力维持的平静,因为新生命的降临,变得异常脆弱。

“妈妈要给你添个小弟弟了,高不高兴?”邻居家大婶拎着一袋酸杏,和大着肚子的继母闲聊。

正值青春期的我,逐渐明白许多。人的精力有限,只会放在最关心的人身上。

我本来就不是夏泉芳亲生的。

如今,她将有自己的孩子,对我的态度,恐怕只会越来越冷淡。

几个月后,夏泉芳顺利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

“哦哦哦~”

爸爸抱着小弟弟,一脸幸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尚不懂事的小生命上。

而我,似乎正迅速被遗忘。

从医院回到家,夏泉芳主动让我抱抱弟弟,看着只会哭的小肉球,我心中充满了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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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妈妈离开后,爸爸一直努力工作,职位也连升了好几次。

家里的债务早还清了,慢慢也有了存款。

夏泉芳装了好一阵子好人,估计也累了。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会竭力为自己的儿子争取更好的条件。

那阵子,几乎每晚我都被弟弟的哭声吵醒。

听着继母和爸爸忙碌地照顾他,我更是难以入睡。

不久后,学校放映怀旧电影,我听到了一首歌。

每次想起那首《小白菜》,我都觉得那就是我未来日子的写照。

然而,我害怕的那种继母的恶行并没有出现,而我也顺利升入初中。

知道我要在学校午餐,夏泉芳还给我增加了零用钱。

“你现在还在长身体,中午在学校别舍不得吃,一定要买个荤菜。”

跟同学们一比,我发现我的饭钱居然还挺多,看来爸爸又涨工资了。

在中学,我发现许多同学也经历过父母离异或再婚。

“我继母对我还不错,主要是因为她自己生不了。”

“我继母就不太好,只有我奶奶在的时候,她才给我做点带油水的。”

“你们就是太好对付了,我妈之前想再婚,我天天闹,她现在彻底不敢提了。”

同学们说什么的都有。

总之就一句话:后妈比不上亲妈。

有一天,学校因为台风预警提前放学。

我匆匆往家赶,正赶上继母和爸爸在吃饭。

“你怎么回来了?”

她显得有点意外。

“学校下午放假,我就回来了。”餐桌上只有昨晚的剩菜,继母手里还捏着半颗咸鸭蛋。

我一眼认出,那是我早上吃的。家里只有我会把蛋黄吃干净,剩下蛋白。

难道,他们平时就吃这些?

我有些惊愕,继母还以为我是饿了,起身要给我钱。

“你是不是还没吃啊,我给你点钱,去外面吃碗面吧。”

“不用了,我在学校吃过了。”

满腹狐疑堵在喉咙,让我突然没了胃口。

回到房间,脑海里又浮现出同学们之前的讨论。

换位思考,我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对继母充满恶意。

尽管,我还是忍不住嫉妒和担心弟弟的存在。

人可能一时装模作样,但很难一辈子都装。

到今天,我真的不能随便就断言“后妈都不是好人”。

“难道我真的运气好,捡到宝了?”

时光飞逝,三年后,我面对着中考,站在了一个左右为难的十字路口。

凭我的学习成绩,全市顶尖的市高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话虽这么说,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市高中离我家足足有上百里远,走路上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剩下父母陪读这一条了。

“真真,你班主任打电话过来了,说就剩你没交志愿表了。”

爸爸周末时接了老师的电话,主动和我提起这事。

“再说吧。”

“怎么,怕考不上?”

爸爸平时不太清楚我的学习情况,但旁人的议论让他多少知道了市高意味着什么。

“我打算上附属高中,离家近。”

附属高中的学生大多都是没考上理想学校的,别说和市高比了,就连其他普通高中也胜过它许多。

“是近,但你这成绩,太浪费了啊。”

爸爸一脸遗憾,又不敢对我太过严厉。毕竟,我已经不再是小孩了。

我的个子都窜到了1米69,比后妈还要高出一截。

周一早上,我正刷着牙,打算一会儿去填志愿表,后妈却突然闯了进来。

你真要去报附属高中?

她显得有些着急,好像也是刚刚得知。我有点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之前打听过了,志愿表一交就不能改了,哪怕你最后考得很好,也不可能让你去市高了。”

没想到,她比爸爸还了解情况。夏泉芳显然急坏了,用力戳了戳我的头。

“到底是为什么,你这不是自己糟蹋自己吗!”

她又急又气,跺着脚跟我争执。

“我讨厌住校,又没人陪读,我怎么去市高?”

哎,非得逼我说出来。

不想再和夏泉芳绕圈子,我没吃早饭就要走。

“你别走。”

她却铁了心,直接拉住我的书包。夏泉芳不顾我的反对,找出那份有爸爸签名的志愿表,撕成了碎片。

“你干什么!”

我惊呆了。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能擅自决定。”

她直接坐到桌子上,还堵上了门。

“这怎么不是我的事,你又不是我亲妈,我去哪儿上学,不用你操心!”

夏泉芳的行为让我情绪爆发。

“你以为我不想上好学校吗?”

“别人有妈妈陪读,我有吗?”

“你明知道我没妈妈,去不了市高,为什么要故意刺激我?”

我咆哮着,抓起那些撕碎的纸屑,扔向夏泉芳的脸。

“你这个坏女人,虚伪透了!”

那一刻,我满心的恨意和委屈。

见我如此,夏泉芳也愣住了,尤其被我那样骂后,她站起身,像是要揍我。

“你打啊,反正你觉得我好欺负,因为我没妈。”我也憋着一口气,仰着头对峙。

她的手举起,颤抖着。

我看见她眼里的怒火,夹杂着泪水泛红了眼眶。

但想象中的巴掌并未落下。

她只是用力地拉开门,走出去,随之而来的关门声告诉我,门被她从外面反锁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卧室门口,弟弟光着脚丫望着我。

“姐姐,你今天不去幼儿园吗?”

他圆嘟嘟的小脸,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说实话,弟弟很像爸爸。

后妈、爸爸和弟弟三人在一起时,比我更像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也许,连老天都在排斥我。

几小时后,后妈回来了,爸爸也回来了。

“我们跟你的老师说了,给你报了市高中。”我低着头,没有回应。

“我们已经联系了几家中介,下午就去看市高中附近的房子。”

“你安心考试,考上了我陪你读书,你专心准备吧。”

后妈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良久,我才抬起头。

“那彭彭怎么办?”

弟弟那么小,后妈怎么可能舍得。

彭彭的事,爸爸会安排,你只管考试。”

爸爸坐到我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拍拍我的肩膀。

透过爸爸,我只能看到夏泉芳的背影。

爸爸的表情很正常,没有一丝责怪。

唯一的可能,后妈什么都没说。

想想真是可笑,我一直自认为是成人,觉得我是家里承受最多、最妥协的那一个。

此时此刻,我竟感到了一丝惭愧。“嗯。”

其实,我想说谢谢。

可我太要面子,仅存的自尊只允许我回应一个“嗯”。

住宿问题得到解决,我的心情极好,超常发挥,顺利考入了市高中。

后妈为了陪我,开始给弟弟做思想工作。

小孩子正需要妈妈,自然很难接受。

他每天都哭,哭完又讨好,想方设法留住妈妈。

“彭彭,妈妈这不是和你商量。”

这次,夏泉芳下定了决心,任凭儿子哭哑了喉咙,也不松口。

正当我对弟弟感到亏欠时,后妈的新决定又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陷入了冰点。

她在学校门口附近租了个小摊,打算卖煎饼贴补家用。

市高中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个光鲜亮丽的精英聚集地!

成年人世界的虚荣攀比,在那里同样存在。

一半是最顶尖的学习尖子,另一半则是城市的权贵子弟。

如果让同学们知道,卖煎饼的就是我妈妈,后果不堪设想。

尝试劝阻无效后,我只好和后妈约法三章。

“我不去你摊子,你也不要当着同学面叫我。”

毕竟是我心虚,说完这句我还撒娇似地喊了一声“夏阿姨,求你了”。

“哼,没良心的小家伙,你好好学习就成了。”

她虽是嗔怪,但也算是答应了我。第一年,我们相处还算和谐。

她起早贪黑地忙碌,而我则全心投入学习。

偶尔还能听到同学们称赞她的手艺。

“董真,门口的煎饼特别正宗,你吃过没?”

“嗯。”

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在一群聪明人中间撒谎,每个字都得小心翼翼。

为了避免被发现,家长会都是爸爸参加。

不知是因为学习压力,还是害怕某天被同学识破。

整整一年,我都难以调整到最佳状态。

虽然我的成绩还算过得去,但早已没了当年那种无人能及的霸主气场。

这份焦虑不知不觉影响了我对继母的态度。她晚上准备食材时,我会抱怨她吵到我了。

周末她打扫卫生,我又会说她打扰了我的生活,反正只要我不开心,所有问题仿佛都成了她的过错。

“你呀,就是压力太大,别急,我们都知道你有能力的。”

继母毫不介意,换个地方继续忙活她的。

这时,我对她的感觉总是又好笑又鄙视。

如果可以颁奖,我绝对要给她颁个最佳演技奖。

老爸明明不在家,她依然能把一个勤劳的继母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实属不易。

高三那年,我旁边坐了个富家千金。

“我爸说啦,我只要不惹麻烦就行,反正以后要出国,考试那些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最初听到她这么说,我心里挺不是滋味。

有时候你拼了老命,却还是赶不上人家轻松的一个超越。

不过这个同桌人挺不错,对我也相当够意思。

见识了我的日常生活后,她开始变着法子给我各种照顾。

“董真,这双鞋漂不漂亮,咱俩一人来一双呗?”

“董真,你连支口红都没有,你是原始人吗?”

“董真,这是我爸带的巧克力,我怕长胖,全归你了。”

虽说有点炫耀的意思,但每次她给我的时候,我还是心安理得收下了。

“董真,这周末有空不,带你去上海看演唱会咋样?”

临近期末模拟考,同桌却给我指引了一条歪路。

看着她手中的VIP票,我的拒绝显得毫无力度。

思前想后,我还是找了个借口,跟着同桌踏上了去上海的高铁。

她确实够意思,不仅让我看了演唱会,还带我好好玩了一圈。

那是我头一遭见识上海的灯红酒绿,十里洋场的繁华让我震撼不已。

然而当我们回到家,我却愣住了。

试卷上的题目对我来说本来就模棱两可,没复习的我彻底慌了神。

我考得,真是一塌糊涂。

更糟的是,老师随口提了我请病假在家复习的事。

“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你夏阿姨,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父亲看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这次我不会再袒护你,你要挨打了也别找我哭。”

扔下这句话,父亲匆忙离家。

夏泉芳进货去了,当天不在家。

为了避免见到她,我天没亮就溜出门了。

在校门口等待时,夏泉芳的一声大喊,将我从人群中拎了出来。

和她的拉扯间,我隐藏了两年半的母女身份全曝光了。

人群里,有的惊愕,有的看热闹,还有的交头接耳。

我颜面扫地,当场社死。

顾不上尴尬,我奋力摆脱了她的拉扯,冲进了校园。

第一节我都不敢去上,躲在了天台上。

“董真,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身后响起同桌的声音,我却不敢回头。

完了,她本就是天之骄子,以后肯定会看不起我。

“躲啥呢,就因为别人知道你妈是卖煎饼的?”

她递来一盒牛奶,我却不想接。

“她不是我妈,是我继母,我十岁那年她嫁过来的。”

我自己也不清楚在别扭什么,反正不想让大家把我和卖煎饼的大妈扯在一起。

“那你更该高兴啊,她对你多上心。”

“我爸的小三多了去,要不是因为我妈那口气没咽,我可能也早有后妈了。”

她戴着名贵手表,穿着限量版球鞋,可那一刻她看起来格外凄凉。

“我爸整天在我面前演戏,转身又出去花天酒地。”

“董真,真心待你的才是亲人,有时候‘用心’比验DNA还准。”

我无法言语安慰,但心中那块重石似乎被某种力量击碎了。

晚上回家,继母难得没在忙。

“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你长大了,懂的比我多,小真,你的心思我明白。”我怯于应答,心里忐忑不安。

“但你要记住,真想离开这里,就凭你自己的能力!努力考个好大学,将来堂堂正正留在大城市。”

那晚,我少见地听见了继母的鼾声,也许,她是真的累了。

后来的日子里,同桌专心筹备出国,我则埋头苦读。

至于别人的冷嘲热讽,在我懒得理会后,很快烟消云散。

果然,青春就像无数杂音汇聚成的一场胡闹

有人上台,有人退场。

我以为自己是主角,其实不过是个跑龙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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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来临,我也终于递交了满意的答案。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以学生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在校吃一次继母的煎饼。

考完第一科,她就收摊了。

不仅如此,她还急匆匆地撇下我,说是要回家处理些事情。

好在同桌一如既往的仗义,承包了我的一日三餐。

走出考场,并没有见到等待的脸庞。

正当我准备独自回家报喜时,终于接到她的电话。

“小真,回来见爸爸最后一面吧。”

空旷的客厅,原来的四口之家仅剩三人。

父亲的笑容,永远定格在遗像里。

“这夏泉芳生怕别人不知她是续弦,谁会让人走得这么凄凉。”

“就是,听说连块像样的墓地都没买,直接把骨灰从殡仪馆领回家了……不怕老董头七回来找她算账!”

“听说撞人的司机保险买得高,这女人赚翻了。可惜了小真,刚考上大学,今后怎么办啊?”

来吊唁的亲戚各怀心思,虽是窃窃私语,但并不避讳继母。

几个远方的表亲想和夏泉芳商讨抚恤金的事,也被夏泉芳打发走了。

“真是的,看样子这女人要独吞了,可怜董真啊。”

我的泪水已干涸,那份志愿表上“家长”一栏,再也填不上父亲的名字。

入夜,夏泉芳敲响了我的门。

“小真,咱俩聊聊。”

“撞你爸的是个小本生意人,保险加上他自己赔的,一共130万。”

没想到,夏泉芳竟直接坦诚和我谈论起钱的事。

“你爸的事发生在你高考那天……”果然,我没猜错。

“那人没喝酒,是因为疲劳驾驶超速,他也躺在医院里呢。”

“你爸……你爸他没受太多苦,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

夏泉芳的声音颤抖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向我提起爸爸去世时的情景。

“医生说他已经脑死亡了,撑不过一两天。”

“我当时就想,他一定能挺住,直到你考试结束……他好像真听到了,硬是熬了两天。”

“小真,你要好好的,别让你爸失望。”

那一瞬间,过去的争执全都被我忘在脑后,我和夏泉芳紧紧拥抱在一起。

我们的脸颊上满是泪水,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对方的。

料理完爸爸的后事,我也得去学校查成绩了。

老师给了我630分,还算比较保守的那种。

拿着老师给的大学推荐名单,我心情复杂地回了家。

即便成绩不错,我还是个对社会一无所知的孩子。

也许,申请助学贷款是我最好的出路。

但夏泉芳会不会愿意为我做担保呢?我心中七上八下的,很晚才回家。

“你咋才回来,弟弟都困着呢。”

夏泉芳拉着我坐下,主动接过我的估分册。

“这么高,太好了,你爸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看到老师的备注,夏泉芳真心地高兴起来。

接着,她推过来一个蓝色文件夹。

“这里面有一百万,有活期,也有定期存款,还有一些理财产品,等你大学毕业了才能慢慢取。”

她给了我一百万,自己只留下了三十万。

回想起这么多年来,我跟她斗智斗勇的日子,到头来却是她以德报怨。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夏阿姨,我不需要那么多,你给我大学学费就够了。”

“瞎说啥,这些钱是你爸留下的,你自然有份。”

这次,我仿佛开窍了,坚决拒绝。

“不,彭彭也是爸爸的孩子,还是个男孩,将来要结婚的,应该你多拿一些!”

没想到,夏泉芳却更固执了。

“我这身子骨还硬朗,他娶媳妇的钱我来挣。”

她把东西塞到我手中,我怎么推也推不掉。

“小真,虽然我只是你夏阿姨,但在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女儿。只要你还是我闺女,妈就不能让你受委屈。”

于是,我没有了后顾之忧,报考了心仪的名牌大学。

离家后,因为距离远,我常常错过给后妈庆祝生日。

但从那之后,每年我都提前和当地蛋糕店联系好。

每年的蛋糕样式不同,但那张我亲手写的卡片,每年都写着同样的字:

“妈妈,生日快乐。”

在爸爸的抚恤金和后妈的支持下,我顺利完成了学业,并留在了上海。

这个曾让我充满幻想的城市,如今变成了平凡的“魔都”。

由于选择了热门专业,进入职场后,我的事业顺风顺水。

“小真,你也27了,别光忙工作,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后妈打电话来,抱怨完弟弟早恋的问题,又催我结婚。

九年间,后妈不再那么雷厉风行,煎饼摊撤了后,她租了个小超市,还雇了个帮手。

“夏阿姨,你倒说我,我都叫你多少次了,有空来上海看看腰椎,你就是不来。”

她笑得朴实,还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我了解她的性格,强求不来。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俩真挺像的。

就像现在的我,明明有了对象,却迟迟不愿告诉她。

命运真是奇妙,我喜欢上的那个人,竟然和当年的爸爸一样。

“亲爱的,想好什么时候告诉家人了吗?”

他帮我吹着头发,试图探询我的决定。

“再等等,找个合适的机会。”

我安抚着他,心里却在琢磨如何向后妈开口。

现在我有钱有前程,选择多多,但我一心想要嫁给一个离异有孩子的男人。

哎,真想和当年的她取取经。

果然,我的恋情遭到了后妈的强烈反对。

但今非昔比,她再也不能用强硬手段对付我,劝说无果,后妈气冲冲地回了娘家。

“姐,你看上他啥了?”

弟弟一边吃着我安排的“盛宴”,一边不解地问我。

“为啥离异有孩子就不能嫁?”

“要是妈当年也这么想,哪有你啊?”

我用事实反击,完美地回应了弟弟。

“说得也是,但我们还是替你不值啊。”

“那我问你,你那些小女友看上你啥了?”

“我哪有女友啊,姐你别乱讲!”

弟弟董彭彭一下急了,脸都涨红了。

看他真急了,我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彭彭,爱情是没有理由的,喜欢谁是命中注定的。”

弟弟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不过,吃完饭他又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

“那你不怕后悔吗?”

“当然怕……但,我更怕错过。”

不知是弟弟嘴开过光,还是有些事早已天注定。

婚后不久,我果然陷入了困境。

那个让我心动的男人,婚后并不像爸爸那样温柔体贴,反而处处要求我忍让。

而我的继子,给我带来的烦恼比当年我给夏泉芳的要多上百倍。

很快,本来就失眠的我,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

在又一次争吵后,我想到了离婚。

“小真啊,彭彭想转学艺术,我也不懂,你有时间就回来一趟吧。”

正好,我接到了后妈的召唤。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订了最晚的航班,连夜飞回了老家。

弟弟的事情很快解决,我却迟迟不想回去。

“小真,是不是和你老公闹矛盾了?”

后妈先是疑惑,语气里却透着笃定。

我本想忍住,终究没忍住。

听完我的倾诉,后妈沉默了。

没有听到诸如“我早说过”的事后诸葛式的安慰,后妈轻轻地说出了我心底正在萌芽的想法。

“真过不下去,就好聚好散吧。”

其实,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动了分手的念头。

可一想到周围的羁绊、舆论的压力,还有多年的感情,我又迷茫了。

“时代不同了,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都只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其实,当时不让你嫁,一是觉得亏待了你,二是觉得他不太合适。”

原来,后妈当年就已经预见了我的今天。

“那时候他们以为我是图你爸的工作,其实不是,我是真的看中了你爸这个人。”

“嫁人嫁人,不在乎金银满身,只求温饱度日就行。”

“但关键在于,天寒他肯不肯为你添衣,病时能不能给你熬碗热汤,那才是真谛啊。”

后妈的话听起来平平无奇,却一语道破了婚姻的真面目。

左思右想之后,我还是决定提离婚。

可许是骨子里的那份傲气,我那丈夫并不愿和我好聚好散。

“我都已经离过一回了!”

“你现在还想离?”

“董真,你未免太过自私了吧。”

他怒吼着,不是出于挽留,只为保住颜面。

这一下,彻底斩断了我最后的眷恋。

“董真,我们可以冷静处理,暂时分开住也行,但离婚,不成。”

同床共枕之人,对簿公堂后,竟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后妈意外到访。

本是为了带弟弟提前看看学校,却不料得知了我离婚的困境。

没过多久,我居然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那位一辈子讲究的上海老奶奶,费力地说着标准普通话,告诉我她已经说服我老公,下午就会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我半信半疑,但还是请了假。

没想到,远远地,我真的看见了垂头丧气的他,嘴角带着淤青,显然受了不小的伤。

“董真,早听说你有个厉害的后妈,今天算是见识了……我认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后妈亲自上门了。

她不但没被我那高傲婆婆的冷言冷语吓退,反而直接教训了我那前夫一顿。

“她还说……就算我女儿成了你儿子的后妈,那也是她家的亲闺女,容不得你轻视欺负。”

老公,哦,现在该说是前夫了。

他模仿着后妈的神情,重现了自己被数落的场面。

在民政局调解室里,我笑得前俯后仰。

“第一次见离婚还能这么乐呵的。”

工作人员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顺带瞅了一眼我那前夫。

“这位先生,你已经是第二次了……多反省自身,吸取点教训吧。”

那晚,我在上海最奢华的餐厅订了包间。

不太习惯吃大闸蟹的后妈不小心被刺伤了手,但泪崩的却是重获新生的我。

“妈,这杯酒敬你……”

后妈还没反应过来,弟弟倒是一激动,把桌上的果汁一饮而尽。

“好,干了!”

“妈,喝啊,姐手都举酸了。”

直到弟弟把杯子塞到后妈手中,她才恍如梦醒。

“哎!”

2020年,我们遭遇了罕见的疫情,但在这场意想不到的灾难中,我也迎来了我的第二段婚姻。

因为时机特殊,我们没办盛大的婚礼。

但我确信,我是最幸福的。

十个月后,我生下了我们的蜜月宝宝。

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娃。

生活最美的模样莫过于此,我发誓要给她满满的爱。

妈妈也开始显露出岁月的痕迹,开口闭口都是外孙女。

“姐啊,我的地位又下滑了。”

一边逗弄我的女儿,老弟一边酸溜溜地抱怨。

“小孩的醋你都吃,那你干脆穿小孩的裙子得了?”

妈妈逗弄着弟弟,拿起一条红裙子在他面前比划。

“妈,你别开玩笑了,这衣服十岁小孩能穿吗?”弟弟嫌弃地看着那条红裙,满脸疑惑。

望着那条似曾相识的红裙,我瞬间想起了童年的记忆。

我试探性地看着母亲,她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妈,你怎么还留着它?”

回想起当年自己胡闹的那一幕,我不禁感到羞愧。

人呐,真是不能太自大,“真香定律”谁也逃不过。

“哎呀,当时人家不让退,我又舍不得送人,这是我为自己女儿准备的东西,就留着呗。”

我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哭啥,坐月子的时候这样不好,容易落下病根。”

妈妈急忙上前,抹去了我脸上的泪水。

就像小时候一样。

“妈。”

"嗯,怎么了?"

妈妈一脸慈爱,以为我有话要说。

“没事,就是想喊喊你。”

“妈。”

“妈。”

“妈!”

那些年少时未能尽情的呼唤,我要在往后的日子里一一补偿。

这个平凡又伟大的女人,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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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线,我眉头紧锁。

虽然已入秋,但这个意外的消息让我的心情格外焦躁。

老公肯定会依我,所以我没决定之前,不想告诉他。

午后,妈妈照常来看望孙女。

去年,我已经帮妈妈贷款买了房子。

弟弟在上海读书,妈妈也留在了这里。

我和老公相处和睦,女儿也很健康,说实话,这样已经足够了。

对于新生命的到来,我还没做好准备。

收拾东西时,妈妈看出我情绪不对,在她的追问下,我把消息告诉了她。

“你不想要……”

知女莫若母,她一下就猜到了。

“嗯,有些没准备好。”

“我现在不像你那时,考虑二胎要考虑太多事,我真的平衡不了。”

一想到自己当年的小九九,我就没有勇气再生一个。

“瞎说,我跟你有什么不同?从嫁给爸爸那天起,我就把你当作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了!”

妈妈提起当年的心情,试图宽慰我。

“切,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生儿子保地位,母凭子贵嘛!”

“妈,你在哪里看的宫斗剧,都知道‘母凭子贵’了?”

看着妈妈故意做出的挤眉弄眼,我忍不住笑出来。

“我没那么多心机,一开始我也不想要,想着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亲近。后来,我听见你晚上自己哭,说爸爸被抢走了,妈妈也不要你了,你一个亲人都没有,太孤单了……”

“我真说过吗?我不记得了。”

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但我仍是那个好面子的我,不愿承认。

“我想,生一个也好,终究是你的亲兄弟姐妹。等我和你爸走了,你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处理后事也有个商量的人……”

妈妈倒是看得开,但我已听不进这些。

“妈,你会长命百岁的,别胡说。”

我真心希望她身体健康,毕竟我要孝顺她一辈子。

“我又不是老妖精,活那么久干嘛……再说,人就是这样的,一个走了,另一个来替补。”

她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过我。

“你妈走了,我补上。”

“你爸不在了,弟弟就补上。”

“咱三人,永远是完整的一家。”妈妈笑着,说着她的人生信念。

我从她微混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如果可以穿越时空,我真想对当年的自己说:

“你这个小傻瓜,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