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大型人文历史纪录片《长城长》正在北京卫视黄金时段热播。
《长城长》是三十年来第一部首都北京出品的、全景式书写长城题材的纪录片;是总导演王淳华人文历史纪录片三部曲中的收官之作、北京“文化清明上河图”中的最后一块拼图。
《长城长》开播以来便收获了各界关注,于酷云晚间专题节目榜上连续5日蝉联第1,在索福瑞71城晚间专题节目排行上连续3日蝉联第1;美兰德电视纪录片融合传播指数高居榜首。
这部纪录片不仅回答了长城源何而起,如何参与中华文明历史进程的问题,还呼应了文明交融共建、长城保护修缮、乡村振兴、生态文明建设等当下重大社会议题。它既是一本长城文化科普书,又是一部中华文明密码本,同时还是部气势雄浑的视听音画诗。
在《长城长》临近收官之际,《影视独舌》对话总导演兼制片人王淳华,请她揭秘这段创作背后的心路历程。
缘起
所有的故事都一样,有着起因,经过,结局。
纪录片《长城长》的故事,对于大多数参与拍摄的创作者来说,开始于2021年的10月。在那个特殊的冬天,作为一个纪录片项目,《长城长》史无前例地拿到了北京文化引导基金500万的前期支持,加上了项目上路的第一箱油。
但对于总导演王淳华来说,创作《长城长》故事开始得要早得多。“一版策划案递交时间在2018年初,但想拍长城文化带的心,在《大西山》之后就起了。”
2016年,对于北京历史文化名城建设是一个标志性年份。这一年,重要的“三个文化带”(长城文化带、运河文化带、西山永定河文化带)概念,被《北京市“十三五”时期加强全国文化中心建设规划》文件,第一次系统提出,并将其保护利用列入了北京市的任务清单。
2016年,对于王淳华来说也是创作上的标志性年份。这一年年末,她担任总导演兼制片人,筹备拍摄了近三年的大型人文历史纪录片《大西山》在北京卫视首播。这部纪录片由北京市委宣传部主办,以西山文化为切口,展现了北京城的历史源流和传承发展。
这部纪录片,不仅收获了热烈的社会反响、各界良好口碑,也起到了对“三个文化带”建设规划预热与科普的效果。
从这一刻起,王淳华的创作之路就暗中与《长城长》联系在了一起。
“《大西山》播完之后,我又接到北京市委宣传部任务,拍摄北京的母亲河——永定河,大型人文地理纪录片《永定河》应运而生。把北京的‘山’‘水’‘城’文化都拍一遍,是我的创作目标,做完《大西山》《永定河》只差城了。2018年初,市委宣传部领导交代我,比照《大西山》做一部长城题材的纪录片。这就是《长城长》的创作缘起。”
如今回过头看,“三个文化带”中长城题材纪录片最后诞生,有偶然性但也有必然之因。
其中,必然之因在于,长城题材拍起来难度最大。
它是世界上最长的古代防御工事,全长2.1万公里,仅北京域内便超过573公里;它也是世界上修建时间最长的古代军事工程,延续两千余年的修缮维护史,始于西周绵延至今;因为这“两长”,它成为了一个高度符号化特殊文物。
大家都知道它是中华民族的精神象征,但对它的具体构成和全部历史了解却很少。
怎么用影像将长城从地理和历史长河中打捞出来,不再只露一鳞半爪,而是像一条鲜活的巨龙一般游走到观众面前?非系统的、学术的,联系古今的视角不可。这也是《长城长》第一版策划案就确定下的创作方向。
但从知道该如何做到真正做成,还隔着重重难关。对不确定因素颇多的影视创作而言,尤其如是。
在第一版策划案封面写下《长城长》三个字时,王淳华还不知道,自己踏上了怎样一条漫漫创作路。
我们不拍,谁拍?
“十年前我在接受采访时,就曾经说过,我想做北京文化的《清明上河图》。”
如果说,《长城长》项目最初策划时王淳华还是一个“答题者”,那么经过近6年的漫长筹备和坎坷拍摄,这个项目已经成为了却的夙愿。“做《长城长》不仅是要为‘三个文化带’补齐影像空白,这其中还有我自己的创作执念,我想用一种普通观众能接受的表达,以艺术的方式对传统文化进行梳理和打捞。”
从2018年初到2021年10月,《长城长》项目筹备进度缓慢。但王淳华始终没放下《长城长》。
“长城题材,哪一个创作者有机会抓到会不兴奋?长城凝聚了多少古人智慧、今人心血!对长城了解得越多,就越会把拍好长城当作自己得使命担当。”
在这三年多时间里,影视创作大环境和王淳华自己的创作身份,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抵御影视寒冬和降本增效成为业界的新常态,纪录片创作需要的空间流动性,也受到了三年疫情防控的限制。而王淳华为了更自由的发挥空间,也在酝酿新的创作模式。就在《长城长》开拍不久,“王淳华艺术工作室”正式挂牌。这也是北京广播电视台首批设立的个人品牌工作室之一。
在北京广播电视台台长余俊生的支持下,《长城长》拿到了北京文化引导基金500万的前期支持。长城沿线各区的宣传部和文旅局,也陆续加入进来,为《长城长》提供资金支持。
即便拿到了前期支持,《长城长》的开机也是一次冒险。对于一部10集体量,采用4K和8K超高清技术进行创作的大型纪录片,500万距离全片预算还有很大缺口。
“尽管当时各区政府都承诺了资金支持,但其中依然有很大变数。”但王淳华还是毅然决定开机了。“不能等,这是一种使命。长城题材,主流媒体的纪录片人不做,还有谁会去做?谁还有那么大的调度能力,能做下来?”
“做为一名文化工作者,对我们民族所拥有的文化遗产和文化财富,努力用当下的视角做一种客观的、饱含情感的表达,这是我们的责任。”
《长城长》之前,拍长城的纪录片不少,但既能把长城当历史来讲述,又把它当本“书”系统性解读的纪录片,还没有过。
“长城是中华民族代表性符号,是中国文明重要标志。我们不仅把长城当作一种非常宏大、概念、精神性的象征来呈现,更想回归到‘世界上最大的超体文物’本身,系统地、科学地呈现长城。”
回归长城本身,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立足当代视角。“长城不是干瘪的、静态的,它是一直生长的。在生长过程中,逐渐成为了凝聚民族精神的样本。”王淳华解释道。
《长城长》里有几处对长城文化的解读让人印象深刻。
比如,公元四世纪开始,长城修建的目的,主要变为缓解农耕与游牧政权之间冲突,维护长城内外的社会经济秩序。长城不仅是军事防御工事,还如桥如路,连接往来。长城在当代,也发挥着类似的文明融通作用。
再比如,明代对长城的大规模修缮,使得长城的总体工程量和精巧程度空前。但最终大明王朝依旧逃不掉覆灭命运,这不是长城修得不够好,而是在于守长城的人出了问题。
“墙修得再高,国之根本还在于人心。所谓众志成城,是因为人的向心力和坚强不屈。中华民族的集体精神力量才是我们最伟大的万里长城。”从现代视角回望具体的长城,《长城长》找到了历史人文纪录片于当下的相关性和社会价值。
“对于一个文化事物的解读应该立足于文化的系统学,第一集《源》所呈现的,从400毫米的降水线来进行解读,其实这就是文化系统学。有很多方面学科的考证融入到这10集的命题当中,来探究和解读长城。”
“在第四集《融》,我们试图探寻一种在文化演进过程中的某种规律,就是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了不同文明之间的相互接近、相互融合的趋势,在今天所谓的逆全球化的背景下,有很多对于文明产生阻隔的现象发生,但是数千年来文化的融合,多民族交流交往交融在长城脚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实证,长城是民族融合、文明发展最好的见证。”
“第五集《卫》的创作,经常让我进入到一种心潮澎湃的情绪。燕赵悲歌让我热泪盈眶,家国情怀涌动。”
在《长城长》片中,有学术的解读,有历史的回溯,有美丽的风景,更有慷慨的情绪。这些元素水乳交融,形成了巨大的感染力。
在剧组,每人都是长城的一块砖
创作中,王淳华对细节的要求近乎严苛。但与王淳华合作过的创作者,几乎每一个都带着满满的收获踏上后续的创作道路。
这是因为,王淳华的严苛仅针对作品本身,同时她也以身作则,亲力亲为。《长城长》的创作,不管是前期的策划,还是每一集的主题、故事构成、人物选择,或者是堪景、采访,她全程参与。
“每一个采访我都在场,能参加的拍摄我都全程跟。在长城上拍摄,累了就和衣睡在烽火台里,大家都一样。”
《长城长》集结了8位分集导演,其中有不少都是王淳华这样带出的创作者。
比如,负责《长城·烽》和《长城·筑》两集的梁寒剑,是来自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导演。早在2005年时,王淳华就和他合作过系列纪录片《世纪影人》。梁寒剑参与执导过很多大型军旅项目。
这次创作《长城长》,王淳华又把他请回来。请他执导介绍长城军事功能和解读长城建筑风格的两集。
《长城·源》的导演刘瑜,也是《大西山》第一集的导演。“系列纪录片的第一集,作为开篇,要有全局观。《长城长》第一集的特点要求导演要有一定历史观,所以这次我邀请了学者型导演刘瑜坐镇。”
另外,《长城长》的前五集历史厚重感强,后五集当下性强,王淳华也“应材选才”为其匹配了不同的导演群体。“总体来看,前五集的导演年龄要大一些,稳重一些。后五集的导演,就强调年轻化。”
比如,《长城·护》一集涉及到长城修缮,这集内容非常动态,随时可能有新信息融入。王淳华邀请了两位做新闻出身的编导杨玉卓和刘继葳,“我对他们的要求是信息要准,动态要捕捉到,画面美不美放第二位。”
《长城·乡》这一集,导演要对北京周边乡村很熟悉。王淳华找了此前在北京广播电视台《四海漫游》节目做编导的盛媛。她做过十几年的旅游节目,对北京郊区的乡村了如指掌。做《长城·桥》一集的编导刘紫昀,之前做过国际新闻节目,对外交和宣传的口径和精神了解得多,在这方面训练有素。
“所谓总导演,说的是综合艺术的领导者和组织者,要选择对的人在合适的时间,做对的事。这就是《长城长》排兵布阵的总体遵循。”
除了导演团队的精诚合作,王淳华担任总导演的纪录片中,还有一个铁三角“组合”:书法家范曾的题词、乔卫的总撰稿和任志宏的解说。请这三位各自领域的大咖,在纪录片中合体,形成了王淳华导演的标志性风格。
“这些都是大师级的艺术家,但面对创作时一点骄气都没有。任志宏老师为了《长城长》往来多次改配音,乔卫老师为了这个片子,在出国临登机的前一刻还在改稿子。我经常说,《长城长》的剧组里每一个创作者,都是一块‘长城砖’。”
王淳华把她的这点创作感受,也融入到了《长城长》的影像中。片头,在巍峨的山脊上,长城砖通过特效处理,一块块飞速地密砌堆叠起来。“少了一块‘砖’,都没有今天的《长城长》。”
硬不硬,细节见真章
《长城长》播出期间,王淳华每天的固定动作,是在朋友圈更新海报。让人惊讶的是,这部纪录片,竟然像投资远超其体量的迷你剧一样,为每一集都做了主题海报。
每一张海报,都以水墨元素、长城的视觉符号和《长城长》的标题书法为主要构图要素。但每一张海报上的长城是不一样的,有鸟瞰的大全景,有局部的细节图,还有侧面的形制,有俯看的烽火台……尽可能地把长城的多样身姿,体现在了海报上。
每张海报还在视觉隐喻上与单集主题呼应。比如《长城·乡》一集在水墨中勾勒民居;《长城·融》一集用晕染和长城的“北京结”暗示融合;《长城·护》一集则用长城上的一抹红,比拟绵延不绝的精神传承。
另外,分集海报的主视觉色彩也张张不同,有天青、岱赭、苍绿、流黄……与片中《长城·筑》一集揭秘的五彩斑斓的“长城色”形成呼应。
“有的纪录片创作者,认为音乐、海报、包装,对于片子没那么重要。但我不那么认为。比如,海报就是作品的整体识别形象。确实,纪录片播出靠片子说话,不做海报也行。但在我这里,这一关过不去。我必须要给作品一个匹配的肖像图。”
王淳华为了给《长城长》设计海报,请来了美国帕森斯设计学院Ashur工作室的一群年轻艺术家,“往返调改了20多版,从最初中规中矩的写实,到特别天马行空的卡通,版画、木刻、白描……各种风格都试过。”
最终,选择了目前这种融合了简约写意的色彩美学和中国古典水墨画调子的风格。在《长城长》的海报上,古老的中国书法艺术与年轻的纽约时尚艺术家们,碰撞出了动人火花。
《长城长》的音乐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开篇的主题曲,既不是纯器乐的氛围烘托也不是人声领唱,而是采用了管弦乐加传统乐器与人声合唱的配合。开篇是女生合唱娓娓道来的追溯感,仿佛慢慢推开一扇历史大门,一个伟岸身影缓步而来。
随后,男生合唱叠加进来。到高潮部分是恢弘气势的男女大合唱,整个乐队沸腾起来。四万里长城和三千年历史密切交融,爱国、卫国、守国的崇高情感喷薄而出,听得人心潮澎湃。
除了开篇的主题歌,《长城·桥》中出场的年轻音乐人唐亚述还为纪录片创作了一版现代风格的主题曲。这一版,从钢琴独奏引入,逐渐编织进管弦乐、摇滚乐,最终以弦乐背景中的电吉他独奏收尾,让古典与现代的对话感跃然耳边。
“纪录片的音乐是我极其看重的。”谈及《长城长》的音乐,王淳华解释道。由她担任总导演兼制片人的纪录片,一直采用原创音乐。她为《大西山》请来了赵季平和他的博士弟子杨一博,为《人民的艺术》请来了叶小纲。《长城长》自然也不会马虎。
《长城长》主题歌由乔卫作词,丁纪作曲。王淳华为了帮词曲作者找准感觉,多次与他们讨论沟通,用形象的种子启发词曲作者。
最终有了这样的歌词开场:来者何来,去者何方,何言以书,何声为唱。俯首看,步履一道,举头望,天地一行。四万里,三千年,山河纵,衔八荒。筑无名,行无疆,卫家邦,射天狼。一脉同,薪火扬。何去何从,何来何往。长城长,皆同往。吾根吾魂,合力生光。
“我深深地感觉,长城就像人生一样。那么漫长,一直延展,一直奔向远方。俯首看,步履一道,就是你走过来的路。举头望,天地一行,就是你未来要行的程。”
结语
所有的故事都一样,有着起因,经过,结局。《长城长》的播出已经接近尾声,但王淳华的故事还远没有讲完。
她学冰上芭蕾出身,进入文艺创作领域后,当过戏剧导演、电影导演、电视剧导演,在北京电视台做过大型晚会、选秀节目,甚至还上战场当过战地记者。
近年,她的纪录片作品比较多,但她并没有把自己限定为一个纪录片导演。成立了工作室后,她还在持续尝试新事物。她做舞台剧、音乐会、文化节,以及新媒体短视频传播等,始终走在传媒艺术的最前沿。
呼吸吐纳。采访中,她对长城的这个描述语非常动人。
“长城是充满了温度的,它有呼吸吐纳,有色彩温度。它既是一个老者,也像一个生机勃勃的青年,又像一个千姿百媚的少女。春天生机盎然,夏天雍容华贵,秋天沉静绵长,冬天遒劲苍凉……”
她的描述中充满了情感,好像已经融进了长城吐息的节奏中。“我知道长城的故事讲不完”,王淳华说,“后来的故事更精彩”。
【文/铁皮小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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