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8月9日,震惊中外的唐山大地震已经过去了整整13天,规模空前的搜救行动已接近尾声。位于震中的开滦煤矿,也开始为复工做积极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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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各庄矿的表护工王文孝自告奋勇,下到矿井中进行开工前的设备检查。

王文孝只身下到距离地面800多米八道巷时,黑暗中除了隐隐的滴水声,竟然还夹杂着阵阵嘶哑的叫声,宛如地狱中发出的声音。

王文孝吓得毛骨悚然,转身逃出矿坑。王文孝受了惊吓,躲在帐篷角落里,身上披了一片草帘子瑟瑟发抖。直到两天后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7月11日一早,一个惊人的消息引起王文孝的注意,就在两天前,家住唐山市小山街道48岁的家庭妇女卢桂兰,在无水无粮的废墟中,被埋13天后,奇迹般地生还了。

王文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三步并坐两步,找到时任赵各庄矿技术科负责人罗履常,汇报说在井下八道巷,可能还有活着的人。

人命关天,罗履常不敢耽搁,立刻带着包括王文孝在内的六个人,一齐下到九道巷。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带了两支半自动步枪。

800米深的井下漆黑一片,阴冷潮湿,还散发着一股刺鼻难闻的骚臭味。震后的巷道面目全非,坎坷难行。

在矿灯的照射下,大家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前进,经过三四个小时的跋涉,大家终于来到了九巷道,巷道里停着几节空矿车。突然矿车被撞得响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可在寂静的井下却格外刺耳。

一个人影从矿车里翻出来,挣扎着向罗履常等人爬了过来。

罗履常仔细看看,才认出这是第五采掘组的组长王树礼,半个多月前还精壮干练的王树礼,此刻瘦弱不堪。

看到罗履常,王树礼哭了,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道:“陈树海、毛东俭、王文友和李宝兴,他们也还活着”。

四个无比虚弱的男子汉,挤在一节矿车里,虽然都奄奄一息,可他们都还活着。

地震后15天,王树礼等五名矿工,在没有任何食物的情况下,整整坚持了15天。创造了人类救援史上一个难以复制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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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煤炭资源储藏丰富,历史上素有“煤都”之称。

1876年,晚清重臣李鸿章创建官督商办开平矿务局。三十年后,直隶总督袁世凯又创办了滦州煤矿。几年后的1912年,开平和滦州煤矿合并,称之为开滦煤矿。

煤矿一共下属八个矿井,分别是唐山、林西、东欢坨、赵各庄、吕家坨、范各庄、荆各庄、钱家营。其中知名度最高的就是赵各庄矿。

著名的抗日英雄节振国,就是在赵各庄矿,开始组建的抗日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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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发生时,整个开滦煤矿,还有上万名矿工,正在井下劳作。

地面上的建筑顷刻间都变成一片废墟。那些九死一生的幸存者欲哭无泪,他们难以想象,平时就险象环生的井下,在强烈的地震中,是否还会有人活下来,那可是一万多条鲜活的生命啊。

灾情严重,断水断电,地面上幸存的人,根本无力实施营救。

不幸中的万幸,幸存的人谁也没有想到,由于大地震是浅源性地震,地震对地下设施的破坏远不及地面设施。

灾难来临时,井下突然断风、断电,供工人们上下矿井用的升降机全部失灵。正在工作的工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临危不乱,按照事先预定的防灾方案,纷纷展开自救。

唐山矿当时正在井下作业的矿工有1600多人,分布在三个工作面,地震发生后,工作面的负责人开了一个碰头会,最后决定沿二号井一条应急“马路”(通道)紧急升坑。

这条“马路”作用,就仿佛是现代高层建筑上的电梯损坏后的应急楼梯,只不过矿井里的“楼梯”,比摩天大楼里的楼梯更狭窄,也更陡峭的多。

从工作面通往二号井,需要通过一大片采空区,采空区里是齐腰深的积水,由二百多名青年党团员组成突击队,义无反顾的踏入积水中。

他们身后,是刚下井的新工人,再后面是经验丰富的老工人,那些年纪稍大的党员们,走在队列的最后,他们警惕的向周围观察着,力保不使一个工友掉队。

采空区的积水,足足绵延了将近八公里,当突击队员们上岸后,他们回头张望,一长串闪耀的矿灯,在积水中蜿蜒,一眼望不到头。

2号井深约900多米,相当于300多层楼,那条狭窄陡峭的“马路”,长约5公里,1000多人挤在这条狭窄的通道上,缺氧、缺水、饥饿,把每一个人都折磨得筋疲力尽。

走在中间的人,都昏昏沉沉的,机械地向上迈动脚步。不时有人昏倒,走在他后面的工友,会义无反顾的将人背在背后,继续努力向上攀爬。“不抛弃,不放弃”不把体力耗尽的工友丢在路上。

临近地面的“马路”,在地震中被毁坏得不成模样,不少路段都被碎石阻断,狭窄的空间,又无法展开大规模清理。

突击队的小伙子们没有工具,他们4个人一组,用两只手将沉重的碎石搬开,不少人手指甲脱落,双手鲜血淋淋,但他们毫无怨言,愣是凭一双手,为工友们清理出一条向上200多米的通道。

7月28日下午5:30左右,唐山矿1600多名矿工全部升坑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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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家坨矿规模不大,但矿上的领导贾邦友却是个要强好胜的人,为了提高产量,他下令100多名机关干部,其中包括70多名年轻妇女,都下井参加劳动。包括这些人在内,吕家坨矿在井下劳动的总人数达到1006人,贾邦友以身作则,也在其中。

地震发生后,贾邦友将所有工人召集到一起,然后穿越迷宫一般的巷道,经过七八公里的艰苦跋涉,终于来到矿山的风井。

由于停电,巨大的排风系统已经停止工作,风井里的空气浑浊不堪。

吕家坨矿的风井是竖井,一架高112米的铁梯子,直通井口。梯子太高,沉重的自重也能把梯子压塌,所以梯子分为14节,牢牢的镶嵌在井壁上。

这架梯子,是井下一千多人唯一的逃生之路,容不得有半点失误。

贾邦友规定,每一节梯子上,只能搭载两个人。第一批登上梯子的,依旧是以青壮年党团员为主突击队,只不过每个突击队员腰上,都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在那些青年女工腰间。

女工体力弱,仅凭她们自己,很难攀上一百多米高的竖梯。

贾邦友对突击队员们说:就是拖,也要把这些女工拖出矿井。

到了下午两三点钟,贾邦友最后一个成功升井。

炎炎烈日下,得救的女工们嚎啕大哭,她们不是恐惧,而是伤心,那些身体弱,没有下井参加劳动的姐妹们,都在地震中遇难了。

同样的自救故事,在不同的矿井,同时进行着。

一万多名身处地下上千米的矿工,正有条不紊的进行撤离,可与此同时,范各庄矿的郭振兴,正沿着救生绳梯,向地下五百二十多米处进发。

这是一眼新开凿的竖井,由于地下涌水每小时达到50多吨,所以工友们都称这眼新井为“龙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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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发生时,五十多个工人,还在“龙潭”里工作,他们被困在520多米的地下,停电造成抽水机无法运行,最多六个小时,地下水就会将整个工作面淹没。

为了将工友们营救出来,矿上使用了救生绳梯。意想不到的困难又出现了,地面和地下的联系已经中断,谁下去通知那些等待救援的矿工。

另外由于矿坑中风速太高,绳梯被吹的摇摆不定,谁也不知道,梯子现在到底有没有到达井底。

危急时刻,26岁的郭振兴挺身而出,他沿着绳梯下到矿井中,每隔一段距离,就将绳梯固定在升降机的钢索上。

从地下涌上来的阴风,将郭振兴吹得团团乱转,他不得不用一只手,始终牢牢的抓住钢索,最后两只手都被钢索磨的鲜血淋漓。此刻他也没想到,他是整个开滦煤矿唯一的逆行者。

最危险的一次,是绳梯和钢索紧紧的缠绕在一起,郭振兴不得不耐心的解开一个又一个的绳结。

三个半小时以后,郭振兴终于顺利地到达井底,此刻他已经筋疲力尽,可是顾不上休息,他要在黑暗中寻找生死未卜的工友。

在郭振兴的不懈努力下,56名工友顺利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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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庄煤矿唯一遇难的矿工名叫张勇,负责保管矿井内的炸药和雷管。

本来他已经顺利脱险,但是在清点物品时发现少了一管炸药。如果丢失的炸药发生爆炸,可能会严重影响矿井复工的时间。

张勇不顾工友们的劝阻,执意返回井下,寻找遗失的炸药。

最后炸药成功找回,张勇却被飞速上涨的地下水吞没了,烈士遗体被找到时,他怀里还紧紧抱着找回来的炸药。

截止到29日下午,整个开滦煤矿,地震时正在井下正常工作的1万多名矿工,绝大多数平安脱险。只有22人遇难或失踪,其中有15人在撤离工作面时,误入采空区迷路不幸遇难,他们的遗体,在后来几天的搜救工作中,都被一一找到。

最后只有赵各庄矿的五名矿工下落不明。他们分别是55岁的陈树海,时任采矿班班长。27岁的王树礼,采掘组组长,44岁的毛东俭,采掘组副组长。20岁的王文友,下井不到三个月的新工人。17岁的李宝兴,参加工作还不到两个月。

地震发生时的那天夜里,王树礼正带着三名工友,在地下1080米处,靠近10道巷的0597掌子面进行采煤掘进,值夜班的陈树海来检查工作,吩咐大家要注意安全,结果话音未落,地震发生了。

0597掌子面缺水,煤面子干,瞬间巷道内煤尘弥漫,谁也看不到人。篮球粗细的立柱瞬间折断,支撑顶子的角钢也断裂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人心悸。

几个人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随后身体上落了厚厚一层干煤粉。

过了一会儿,周围安静下来,周围漆黑一片,停电了,喷煤尘的水也停了。

大家抖落满身的干煤粉,在矿灯的照射下,大家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困惑和恐惧。谁也不知道刚才出了什么事故。

王树礼说:“是不是瓦斯爆炸?”

陈树海在煤矿干了大半辈子,明年就要退休了,他经验丰富,摇了摇头道:“不是瓦斯爆炸,别的巷道瓦斯炸了,也影响不到我们”。

过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老顶来劲儿了(冒顶)?”

无论发生什么事故,如何保证大家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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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海坚持认为这是冒顶事故,向上的逃生通道都被干煤粉堵死了,而且越往上越严重,所以他建议向下走。

向下有一个运煤的立槽,有8米多深,就可以到达运输巷道,运输巷道比较宽敞,不容易让干煤粉堵塞。

狭窄的立槽也被煤粉堵得结结实实,里面根本挥不开锹,只能由身材比较瘦小的王文友和李宝兴,轮流用矿工头盔,将碎煤一下下地端出来。

足足干了十五六个小时,立槽终于掏通了,李宝兴从立槽里爬下去,发现下面的巷道也堵结实了。他刚顺着立槽里爬上来,余震来了,辛辛苦苦掏了十几个小时的通道,又被重新堵死。

更要命的是,5盏矿灯因为电量不足,已经有三盏熄灭了,大家进退两难,绝望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