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觉醒年代》播出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其中有一段爱国青年向北洋政府陈情的画面尤为精彩。领头的代表屈武以头撞壁,血溅“总统府”,更是令人热血沸腾。

屈武一生两次入党,三次入狱,在国共两党中都堪称传奇人物。

他曾是国民党元老于佑任的女婿,替新中国的解放和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又在对国民党的统战中发挥了积极作用,成为两党沟通的桥梁。

1987年,屈武去奉化溪口替蒋介石家族扫墓,有人质疑他的身份和立场。

屈武回答道:“我是替弟弟来的。”他口中所说的弟弟竟然是台湾负责人蒋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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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祖坟

1898年7月16日,屈武出生于陕西渭南的下邽镇。屈武的身世极为悲惨,刚4岁时,父母就相继离世,姐弟三人与年迈的祖母相依为命。后来,舅舅中了清朝的末榜进士,在河北谋得了一官半职。

舅舅怜惜屈武,资助他上学读书。然而,不幸接踵而至,屈武10岁那年,舅舅也驾鹤西去,他只得辍学回家,在下邽镇的一家杂货铺当小伙计谋生。

辛亥革命的风云席卷全国,屈武接触到了许多革命思想,他不再安于小镇碌碌无为的生活。1914年,屈武徒步100多公里前往华山书院求学。院长有感于他的诚心,破例免费收他入学。

三年后,屈武从华山书院毕业考入西安成德中学,走向了更为宽广的舞台。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青年学生们群情激愤,屈武成为成德中学首任学生会长,率领学生们罢课请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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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运动

5月底,屈武公开发表了《陕西学界通启》,声援北京学生的行动,阻止北洋政府在巴黎和约上签字。一周后,屈武被推选为陕西学生联合会会长,成为陕西青年领袖。

6月27日,屈武与全国500多名人士一起前往北京作最后的抗争。屈武作为11名代表之一在新华门与大总统徐世昌展开对话。

面对义愤填膺的代表们,徐世昌只是一味地敷衍。

屈武失望至极,他跪地大声吼道:“如果不要青岛,不用多久我们的国家将要没了,我们就是亡国奴了!”说罢,用头朝墙壁猛力撞去,顿时血流如注。

在屈武等爱国人士的压力下,中国代表拒绝了在《巴黎和约》上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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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和约》签订

屈武也因“血溅总统府”而被众多爱国人士所熟知,就连孙中山先生听后都称赞有加,他认为屈武在北京的行为,是我国学生运动史上空前的英雄壮举。屈武也因此走向了全国的大舞台。

1919年7月,21岁的屈武迎来了人生转机。当时,屈武去上海参加第一次全国学生代表大会。会后,他上门拜访了国民党元老于右任。

一番交谈下来,于右任对屈武十分赏识,他亲自把屈武引荐给了孙中山先生。孙中山勉励屈武回去后积极宣传三民主义,做爱国救国的有志青年。

不久,屈武加入了国民党。

10月6日,屈武因组织学生请愿反对陕西督军陈树藩私吞教育经费,而被军政府逮捕。幸亏各方人士全力营救,他才得以脱身逃往三原县。三原县正是于右任的家乡,屈武当时就躲藏在于府中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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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运动(剧照)

此时,蒋介石因粤军内部争斗不断而回老家休养,正处于失意之时。他把大儿子蒋经国送到于右任府中,名曰去学习拜访,实为拉近与各派系的关系,积蓄实力。屈武因此与蒋经国有了交集。

1910年出生的蒋经国当时仅仅9岁,虽然要比屈武小12岁,可是两人却谈得十分投机,相处得也十分和谐。

于右任见屈武字“经文”,觉得两人投缘,在他的主持下,屈武与蒋经国在于府正式结拜为兄弟。因此,屈武68年后替蒋经国前去宁波扫墓确实是名正言顺的。

于右任对屈武是越看越喜欢,他曾写下“忧同屈正则,事类申包胥”来赞扬屈武。

1922年,于右任将自己的长女于秀芝许配给了屈武,并为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屈武一跃成为豪门女婿,这种强大的人脉为他以后的工作提供了诸多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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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武和于秀芝

1924年,屈武在北大进修时结识了李大钊先生,因此接触了马克思主义,在刘天章的介绍下,屈武秘密加入了共产党,并逐渐成为中坚力量。

1926年屈武与邓小平、乌兰夫等22人被派往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在苏联,屈武见到了在此留学的蒋经国,两人异国重逢,分外亲切。屈武见蒋经国衣着单薄,临别时,将岳父给他的羊毛毯送给了蒋经国。

1928年,屈武转入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军事,在此结识了刘伯承、左权等共产党军事领导人。此时,蒋介石打破了国共合作的局面。

屈武的妻子于芝秀因“通共”而被国民党逮捕,后经李烈钧出面保释才得以免除牢狱之灾。但获释的前提是与屈武断绝关系,屈武只得接受离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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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

1930年,屈武与苏联姑娘尼娜结婚。新婚才几天,屈武就接到了共产党下达的回国命令。

第二天,就在大家登上火车,即将鸣笛发车之时,屈武突然对刘伯承说:“我得和尼娜告别一下。”说罢拉开车窗,纵身跳下了火车。

此时火车已经缓缓启动,刘伯承等人无可奈何,只得任由他去。

不久,苏联方面以“违反军纪”的罪名逮捕了屈武,并判处他流放10年。摩尔曼斯克劳改场地处北极圈深处,环境极为恶劣。屈武没有因此消沉,他在农场积极改造,还担任了当地的文化教员。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于右任担任了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位高权重。他没有忘记屈武这位前女婿。通过与苏联大使馆交涉,屈武被提前释放。

1938年10月,屈武辗转回国,住在于右任重庆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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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右任

蒋经国得知屈武回来后,连忙前来相见,两人在一起抱头痛哭。蒋经国说道:“经文大哥!你受苦了,对不住啊!”多年以后,蒋经国与人提起屈武当年赠他毛毯一事,仍旧激动不已。

1939年初,国共两党尚处于合作抗日阶段,周恩来在重庆设立了办事处。屈武在老乡王炳南的牵线下,前去周公馆拜访了周恩来。在会谈中,屈武表达了恢复党籍,上前线作战的愿望。

周恩来却认为屈武还是留在国民党更加有利。他可以充分地利用岳父等国民党高层的关系,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作贡献。

屈武听后深以为然,他在国民党中积极开展统战工作,推动国民党与汪精卫等投降派作斗争,争取于右任等决策层回到团结抗日的轨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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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经国

因为屈武既非黄埔嫡系,又有“赤化”的前科,蒋介石不放心他去当军事主官,而是让他在立法会、陆军大学等处担任教官或者顾问等虚职。

眼见屈武在重庆四处活动,与周恩来等共产党人越走越近,蒋介石开始警觉起来。

1944年3月,屈武接到了回陕西担任建设厅厅长的调令。屈武不想离开呆了六年之久的重庆,于是找到了蒋经国,希望他能劝说蒋介石收回成命。

蒋经国直言道:“现在已有人告发你勾结共党,你如果还不离开,事情将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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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武

屈武见只得怏怏离开重庆前去赴任。

半年后,新疆伊犁、塔城、阿尔泰等地出现民族起义。张治中率领代表团前去和谈,屈武作为张治中钦点的成员随同赶赴新疆。

临行前,周恩来托人带来了一项秘密任务:解救被新疆当局关押的131名中共党员。这些党员中有瞿秋白的夫人杨之华及女儿,陈潭秋的夫人王韵雪,毛泽民的夫人朱旦华……等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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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

1945年10月,屈武担任新疆政府委员兼迪化市长。11月,屈武前去迪化第四监狱探望被关押的党员,转达了党中央和周恩来正在努力营救她们的信息。

并对监狱管理者提出了提高伙食,保证供暖,提供书籍,改善卫生环境,狱内活动自由,保障探视权,发放零用钱等几项意见,大大改善了狱友们的生存环境。

同时,屈武积极敦促张治中尽快放人,他提醒道:“释放在押的共产党员,不要再拖了。要赶快放,以表诚意。”

在国内舆论的压力和张治中、屈武等人的共同努力下,1946年6月9日,国民党政府终于同意释放这批被关押了4年之久的共产党员。屈武亲自去监狱为她们设宴饯行,送她们登上了返回陕北的汽车。

为了保险起见,屈武请求新疆警备司令陶峙岳派人护送。一个月后,这131名共产党员和家属安全抵达延安,成为中国革命的重要力量。如果再晚几天获释,这批党员的命运可能就要被改写了。

1949年,周恩来见到屈武时专门表达了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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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武

1949年,解放军势如破竹,国民党的统治摇摇欲坠。蒋介石被迫下野避居于老家溪口。国民党李宗仁政府提出进行和平谈判。

张治中为代表团团长,屈武担任了顾问。在谈判前,屈武陪同张治中两赴溪口,秘密拜见蒋介石父子,听取他们对和谈的看法。

屈武与蒋经国这对拜把子兄弟朝夕相处了近10天,畅所欲言。但在劝说蒋经国顺从大势,促成和谈时,双方也曾话不投机,产生了争执。

4月,屈武将蒋介石的真实意图转达给了周恩来,为我方在谈判中争取主动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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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父子

1949年12月10日,蒋介石父子狼狈逃往台湾,屈武与蒋经国再也没有见过面。和谈失败后,屈武返回了新疆。周恩来又交代给他争取促成新疆和平解放的新任务。

屈武与省政府秘书长刘孟纯取得了联系,两人先是争取了警备司令陶峙岳将军的支持。同时在新疆人民中广泛宣传国内形势,呼吁新疆效仿北平,通过和平的方式解放。

国民党反动军官和特务十分蹭恨屈武,布置进行暗杀,但终忌惮他于佑任女婿的身份而作罢。

1949年9月25日,新疆包尔汉主席,陶峙岳司令等人通电宣布起义,新疆和平解放。10月11日,屈武代表起义部队和新疆人民欢迎解放军进驻新疆。在整个和平解放进程中,屈武做了大量的工作,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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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和平解放

新中国成立后,屈武担任新疆迪化市市长,他对这座省会城市进行了测绘和长远规划,大力兴建学校和农牧市场,深受市民的尊敬。

1950年,52岁的屈武调往北京任政务院副秘书长,中共中央批准他重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52年,屈武加入民革,先后担任副主席、主席等重要职务。

屈武与众多国民党重要人物关系较好,建国后,他在统战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于右任当年逃往台湾时,将妻子和女儿都留在大陆。

1961年3月,正值其老伴80寿辰,于右任在台湾很是想念。周总理得知后,安排屈武前往西安为于夫人补寿。在陕西统战部的安排下,屈武带着家人与亲友共20余人为前岳母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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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武

屈武将生日盛况写了一封长信,连同当天拍摄的照片,请香港的吴季玉转交给了于右任。于右任收到信后喜出望外,读完后泪流满面,连声感谢屈武和周总理。

1983年6月,屈武当选为全国政协副主席。他三次给蒋经国去信、致电,敦促台湾尽快回归祖国。

1987年,89岁的屈武退居二线,被推举为民革名誉主席。

6月份,年迈的屈武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了浙江奉化,他在蒋家溪口老宅转了一圈,然后来到蒋介石的家族陵园扫墓。

屈武在蒋经国生母毛福梅老夫人的墓前献上了鲜花,并肃立鞠躬。针对此举,有人对屈武提出批评和质疑。

屈武正色道:“我兄弟在台湾回不来,我作为大哥,难道不能替弟弟扫墓吗?”依然还是当年那个率真、耿直的屈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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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武(左一)和邓小平(右一)

屈武在蒋家扫墓7个月后,蒋经国在台湾病逝。屈武得知后难过不已,彻夜难眠。

在他90岁的生日宴会上,屈武表示愿为祖国统一继续努力,并在遗嘱中说道:“海峡两岸人民团圆的那一天,你们为我斟上一杯茅台酒,让我在九泉之下分享祖国统一的欢乐。”

1992年6月13日,屈武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屈武的一生经历了中国近代史的各个阶段。

他虽身处国民党阵营,但却是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他为新中国的解放和民族统一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他晚年力排众议,坚持替蒋家扫墓,代结拜兄弟尽孝,体现了他刚正不阿和仗义重情的品格,同样值得后人尊敬和怀念。

董鹏程,《纪念统一战线的楷模屈武》,团结报,2021年6月17日;

《屈武同志生平》,三原文史资料,1993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