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相信,好的管理不只是知识、技术、制度、流程这些“硬实力”,文化、愿景、领导力、信任这些“软实力”更重要,而软实力的根本始于领导者的修身。

我国是个文明古国,管人也罢,管组织也好,中国人都有过傲人的经验。那么,我们的老祖宗有些什么样的治理智慧呢?

第一个就是“半部《论语》治天下”。《论语》是儒家最重要的一部著作,里面谈的都是为人处世的道理,它奠定了中国人两千多年来的道德基础。它不是一本谈战略的书,更不是一本谈管理的书,但它却被我们的祖先视为“治天下”的宝典。

现代中国人一谈老祖宗的治理智慧,就喜欢谈《孙子兵法》。《孙子兵法》谈不战而屈人之兵,确实是战略管理思想的精髓,在现代管理学上有其意义。但是我们中国人从来不讲“半部《孙子兵法》治天下”,可见我们谈管理的重点不在战略,而在为人处世的道理。所以,学会做人的道理,是中国人治理智慧的起点。舍弃了这一点,奢谈中国人的治理智慧,是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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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就是我们中国人常说的“做生意之前先做人”。做生意就是完成交易,经济交易与社会交换的治理,正是治理理论的起点。中国人善于将价值链分解,由不同的组织负责,再用交易的手段整合分解价值链。

相对于“做生意之前先做人”是“律己”,中国人也强调“做生意之前先看人”,要有智慧。“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说的就是皇帝在找到好臣子之前,要先看臣子的品格,不孝之人是一定不能录用的。同样地,商人找“相与”或员工的时候,“观其眸子知其心意”。也就是通过看一个人的眼神来判定其人品,獐头鼠目之辈是一定不能成为伙伴的。“做生意之前先做人”“做生意之前先看人”,说明了中国人谈管理的重点,在于如何取得别人的信任,以及如何找到值得信任的人。

谈到做人,谈到信任,马上就让人想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古训。也就是说,中国人从管理一个组织到管理天下,都从修身开始。换言之,管理别人之前,先要管好自己。在中国,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是不配谈管理的。所以,管理绝对不只是定好制度、规章、流程、工作设计、奖惩与激励,更重要的是领导者做好自己。而做好领导,也不只是懂得“领导术”而已,“道”更为重要。中国人相信,好的管理不只是知识、技术、制度、流程这些“硬实力”,文化、愿景、领导力、信任这些“软实力”更重要,而软实力的根本始于领导者的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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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就是“齐家”,这是指要把周遭的一群人管好,包括亲信、班底这些圈内人。不只是管好领导者与“家人”间的关系,还要管好“家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使得一群人相互信任、精诚团结、 乐于合作,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整体战斗力。最后“家和万事兴”,才能够成事,而且成大事。

西方的信任理论指出,人不可能经营信任,只能够经营可信赖行为。也就是说,我们不能用“术”和“谋”使别人信任我们,只能自己表现出可信赖的行为,以争取别人的信任。“齐家”既要自己表现出可信赖行为,还要使“家人”都表现出可信赖行为,这才能使大家相互信任、易于合作。《论语》之所以是中国人在管理上的宝典,正是因为它陈述了“修身”与“齐家”的基本道理。

企业家不但要成事,还要谋利,所以,中国人延伸了“修身、齐家”的道理,提出了“以义制利”的观念。义者宜也,也就是合情合理的行为。中国人谈交易,讲求的是诚信无欺,顾念人情与公平合理。如此“合宜”的行为,才是得利的基础。至于其他“技术”层面的东西,用《论语》中的话说是“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这句话意在说明,离开了大道,即使可以成功于一时,也无法持久。

或许中国人重道轻术的管理思维阻碍了我们发展现代管理技术,但看看柯林斯在《从优秀到卓越》一书中谈的“第五级领导人”,是不是有些像强调“修身、齐家”的中国传统中的好领导?这似乎是中西一致的建立基业长青、百年组织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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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就是“垂拱而天下治”,也就是无为而治。现代组织要做事,还要成就很多事,不比古代乡土中国,只要保境安民即可,所以这是十分不符合现代意义的管理思维。但是,这种思维意在说明“相无才,天下之才皆其才;相无智,天下之智皆其智”。一个领导人作为太多,反而会阻断员工发挥的机会。换成现代管理学术语,就是领导要授权赋能,以鼓励员工自己形成组织,主动解决问题,提出改善方案。所以,相信员工的动机,相信员工的能力,鼓励员工的自我组织,正是“我无为而天下治”的基本道理。

这些信手拈来的中国传统的治理智慧说明,中国人的管理思维是“道”重于“术”,做人先于管理,安人先于成事。简单地说,就是人比事更重要。这其实有其现代管理学上的内涵,即治理比管理(这里的管理,指的是日常管理,是狭义的、层级制意义下的管理。今日,治理仍被放在管理学中谈,所以广义的管理包括了治理)更重要。换言之,市场、层级、自组织三种治理机制的动态平衡,才是善治之道,单单的层级治理是远远不够的。

中国人传统的治理智慧绝非过时无用之物。一方面,中国人的行为模式有其千年来不变之处,虽然在西方潮流的影响下,我们在不断改变,但中国仍然是一个人情社会、关系社会,仍然是一个家族观念扩大到日常生活中的社会,仍然是一个顾念人情、希冀和谐而不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社会。中国人的行为模式有所不变,所以这些传统智慧对管理拥有千年儒家传统的中国人而言,仍有其价值。

另一方面,这些治理智慧可以找到现代管理理论的支持,尤其是社会资本、社会网、复杂系统理论的支持。在信息经济、服务业经济的时代里,它们对新时代的管理问题也有很大的启发作用。我们固然不必高唱西方管理无用论,但也不必妄自菲薄地“全盘西化”,否定中国传统智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