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我便表现出一部分社交恐惧症的症状:怕生,不勇敢,害怕在人群面前讲话。

只不过因为我自出生起身体就不是特别好,这些恐慌和畏惧都被家里人理解成一种可以原谅的小小惊恐。他们向我的班主任打招呼,希望能够给予我足够的鼓励和支持。

那时候我的情绪已经不是很稳定,有时突然恶化,或者被过于凶恶的老师、一只连体蜻蜓吓到。家人知道后带我去儿童心理咨询室,我记得咨询一次200块钱。

咨询师所在的小区完全安静,只有窗外时不时有飞鸟的鸣叫。咨询师阿姨带我来到色彩缤纷的游戏房间,让我躺在她的泡沫地板上全部身心放松。

“放松,现在,从你的脚尖肌肉开始,绷紧,保持,然后再次放松。”

她让我闭上眼睛,说你现在会看到森林、流水。逐渐引导我进入意识深处,问我现在看到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动物。

她试图让我沉浸其中,可我总能听到她手上笔尖在白纸上滑动的刷刷声,好像有时候她会因为我的回答写下一长串话,有时候又不发一言。我悄悄用手指抠她的泡沫地垫,摸它们层次不齐的边缘。这种感觉让我好像一半在她构筑的童话世界里,另一半则躺在午后的旧小区地板上,有点分裂。

虽然我觉得除了放松训练比较有用外,其他的暂时看不出意义。但我很愿意配合她,这样我的家人就会在我每次治疗回来后,保持几天不再吵架,不把我当个出气筒。

即便我和同学们有一点点不一样,但我仍觉得我是一个正常的孩子。直到初二上学期,我开始失眠,脑子里空茫一片,就算什么也没有想,也只能朦朦胧胧睡上三四个小时。我在课堂上常常出现头痛,一旦发作,感觉教室的环境离我远去,像是扭曲而怪诞的迷宫,在我视野里旋转成不规则的圆,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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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我常常看着考卷上的试题陷入茫然。我理解不了试题上的一切,大脑像是停滞一般无法思考。全身出汗,肌肉颤抖,心跳如擂鼓。

平时能够依靠同桌或多或少接济一点,可我是个学生,我总要考试。我的试卷上经常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我有些时候甚至只能盯着它们发呆,直到交卷前最后一刻才胡乱填写一些答案。

老师的授课,我竭尽全力的话,绝大多数都能听懂,可是仍然会在随堂测验和下一次考试中盯着试卷发呆。我开始害怕上学,在清早被闹钟唤醒时,头痛得像是长钉自太阳穴两侧狠狠扎进。

我开始以头痛为理由频繁请假,母亲也曾经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认为我后颈处一处血管血流不畅,这是我头晕的原因。

可是在失眠大约半年后,我跟家人说了自己的痛苦:我常常无法睡眠,恐怕再难参加考试。

姨妈立刻带我去了当地唯一一所精神医院。医院里都是来去匆匆的医生护士,偶尔有神色凝重的家属挤在窗口前,但他们很少发出声音,这让我觉得远处轮椅推动的声音很明显。

姨妈没想到“心理诊疗”方面的检查如此昂贵,她站在走廊局促地问姨父有没有带足够的钱。姨父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五张鲜红钞票,说:“够不够?还可以再取。”检查结束后,姨妈捏着检查结果和我说:“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心灵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