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 年秋,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女生队学员赵一曼,和另外一些青年党员被组织上安排赴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从上海到莫斯科路途遥远,为了在路上能更好地互相照顾,组织上将这批青年党员按每 10 人编为一个小组。赵一曼所在的小组,组长是一个名叫陈达邦的年轻人。

来自湖南长沙的陈达邦比赵一曼大五岁,他有个妹妹名叫陈琮英,是我党五大书记之一的任弼时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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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曼等人乘坐的轮船在海上遇上了风浪,船体颠簸得特别厉害,赵一曼晕船晕得死去活来,不停地呕吐。一路上陈达邦为赵一曼端水递药、擦拭污物,将鸡蛋捣碎放在粥里,一口一口地喂给赵一曼。

有时遇到海浪稍稍平稳时,轮船没那么颠簸的时候,陈达邦就给赵一曼讲故事,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再那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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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几天,海上的风浪终于平息了。身体渐渐好转的赵一曼这才注意到,一直照顾自己的陈达邦,原来是一位如此儒雅俊朗的男青年。

两人一路上聊了很多,相似的身世和共同的革命信仰,让这一对出身富裕家庭,却宁愿为了救国救民而踏上革命道路的年轻人的心,越走越近。

赵一曼对陈达邦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对这个男人的好感。

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后不久的一天下午,赵一曼正独自一人坐在校园里一棵白桦树下背诵俄语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哟,真用功呢!”

赵一曼回头望去,只见陈达邦笑容可掬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赵一曼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人脑子比较笨,不努力的话,怕俄语水平跟不上大家啊!”

陈达邦莞然一笑:“你太谦虚了!这样吧,以后学俄语有什么困难,你来找我好了!”

从那以后,莫斯科中山大学校园里那棵白桦树下多了一对青年男女的身影。没有课的时候,赵一曼和陈达邦便在这里席地而坐,讨论学习上的问题,也聊起各自家乡的风土人情,以及自己的理想抱负。

1928 年4 月,经组织批准,陈达邦与赵一曼在莫斯科举行了简朴而热烈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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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赵一曼怀孕了。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她,妊娠反应特别强烈,加上不适应莫斯科寒冷的冬天,经常犯病。

每次犯病,陈达邦都要请假照顾她,学习上也受到了一点影响。为了不拖累丈夫,赵一曼做出了一个决定:自己先行回国!

陈达邦知道妻子的想法后,罕见地发了一次火。赵一曼等丈夫发完火,拉着丈夫的手温情脉脉地说:“你以为我舍得离开你吗?可是党是派你来学知识的,不是来伺候我的呀!你放心,回国后我能照顾好自己!”

1928年底,赵一曼独自一人离开莫斯科回到国内。次年2月,她在湖北宜昌生下一子,取名陈掖贤,小名“宁儿”。

陈达邦得知赵一曼生了个儿子,非常高兴,但他暂时却不能回国,因为他刚被组织安排了一项任务:负责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印刷业务。

后来,陈达邦又被组织上调到巴黎,主持《救国日报》的印刷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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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革命事业,宁儿在很小的时候,便被赵一曼放在一位亲戚家中寄养。而她则受党组织派遣,前往东北开展抗日斗争。

在东北,赵一曼组织领导了哈尔滨电业工人反日大罢工,又在珠河两岸地区发动组织了妇女救国会,成了日伪军的“眼中钉”。

1935年,赵一曼受组织委派,担任了东北抗日联军三军二团政委。她率领这支部队活动于黑隆宫、秋皮屯及关门嘴子等地,多次打击日伪军,打了不少胜仗。

1936 年,赵一曼的第二团在珠河地区遭到日伪军的伏击,全团仅有十几位同志突围而出,其他大部分同志都牺牲在了这片黑土地上。战斗中,赵一曼腿部受伤,不幸落入敌人之手。

赵一曼被捕后,顶住了敌人的严刑拷打,始终坚贞不屈,没有泄露半点党的机密。敌人见赵一曼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怕她死了就问不出抗联的秘密,于是将她送到哈尔滨滨江公路滨江医院进行抢救。

在住院治疗期间,赵一曼利用她的凛然正气,策反了照顾她的护士韩勇义和监视她的警察董宪勋,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夜,这两人偷偷地将赵一曼送出了医院,朝我游击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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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赵一曼逃出医院不久,就被敌人发现了。敌人开着汽车紧追不舍,在离我游击区不仅 20 里的老山头附近,赵一曼再次落入了敌人的魔掌。

这一次,敌人也知道赵一曼不可能出卖组织和同志了,于是决定把她押往珠河县当众杀害,以震慑那些敢于反抗他们的革命者。

在被押往珠河的火车上,赵一曼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她不怕死;但作为母亲,她还有份舍弃不掉的牵挂。于是在火车上,她给儿子写下了一封信:

“宁儿:母亲对于你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实在是遗憾的事情。母亲因为坚决地作了反满抗日的斗争,今天已经到了牺牲的前夕了。母亲和你在生前是永久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希望你,宁儿啊!赶快成人来安慰你地下的母亲!我最亲爱的孩子啊!母亲不用千言万语来教育你,就用实行来教育你。在你长大成人后,希望不要忘记你的母亲是为国而牺牲的!”

这封信只有寥寥百余字,却充满了赵一曼对儿子那舐犊情深、不忍舍离的母爱。写完这封信不久,1936年8月2日,赵一曼在珠河县小北门外壮烈牺牲。

2009年,赵一曼被评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之一。哈尔滨市为了纪念赵一曼可歌可泣的抗日事迹,将她战斗过的一条主街命名为一曼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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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曼牺牲时,儿子陈掖贤只有七岁,一直被寄养在伯父陈岳云家中。

1942 年,陈达邦从巴黎回到阔别多年的中国。在哥哥陈岳云的家中,他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十三岁的陈掖贤。陈达邦把儿子抱在怀中,抚摸着儿子的头问道:“这些年妈妈有没有给你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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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爸爸说起妈妈,陈掖贤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陈岳云告诉陈达邦,自从赵一曼把孩子交给他们照顾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他只听说赵一曼去了东北,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其实这也不能怪陈岳云。当时的东北一直处在日寇的铁蹄之下,在那种残酷斗争的年代,陈岳云打听不到赵一曼的消息也是正常的。

我们不能以现代人的思维去看待这件事,要知道在战争年代,特别是通讯落后的抗日战争时期,寻找一个人可不像今天这样简单。

1950年,长春电影制片厂根据赵一曼的事迹,拍摄了电影《赵一曼》。这部电影在全国上映后,引起了巨大反响,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无不被这位抗日女英雄的事迹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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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掖贤所在的学校,也组织了全校师生观看了这部电影。在此之前,陈掖贤只知道母亲是一位抗日英雄,对母亲的事迹了解得却并不详细。

在看完这部电影后,他百感交集,心潮澎湃,对母亲的思念更深了一层。当天晚上,他在家中关上房门,用绣花针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刺了"赵一曼"3个字,以表示对母亲刻骨铭心的思念和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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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陈掖贤接到当地政府送来的一份通知,通知告诉他:政府按照党的政策,决定给赵一曼的家人发放一笔烈士抚恤金,通知陈掖贤于某日去民政局去领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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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陈掖贤却拒绝领这笔钱。他告诉送通知来的那位同志:“我怎么能花这个钱?赵一曼为国捐躯,她的牺牲,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任凭老师和政府的同志怎么做工作,他就是拒绝领这笔钱。

不过党是不会忘记陈掖贤这样的英烈子女的,陈掖贤中学毕业后,组织上将他送到了中国人民大学深造。

1955年,陈掖贤从中国人民大学毕业时,姑妈陈琮英怕他固执的毛病就犯了,就建议他工作的事听党安排,组织分配你做啥就做啥。就这样,陈掖贤被分配到北京市工业学校担任了一名政治老师,负责讲授 《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

北京市工业学校知道陈掖贤是赵一曼的儿子,所以对他十分照顾。学校领导在教工宿舍十分紧缺的情况下,仍然腾出一间平房给他做宿舍,还抽调了两名有经验的老师帮助他尽快熟悉教学业务。

陈掖贤不愧是名校的高材生,他的马列主义哲学和历史知识很扎实,在老教师的帮助下,他很快就适应了教学工作。据他的学生反映,他讲的课观点清楚,内容丰富,很受同学们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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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掖贤也有明显的缺点,他平日从不注意个人仪表,甚至可以说是不修边幅,同时也不太注意环境卫生,房间里面十分脏乱。

他的床上仅铺着一张凉席和一床棉絮,起床后就把棉絮堆成一团,从来不叠。屋内也是堆满了垃圾,很少打扫。与同事们相处时,他也不爱讲话,有时坐在那里发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掖贤的单人宿舍在每次卫生检查时总是不合格。于是学校领导便调整宿舍,把他和我安排在教工楼的一个房间里,让我们共同搞好宿舍卫生。当时,我担任教研组副组长自然会服从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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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里,陈掖贤只和一个姓袁的青年老师关系比较近,所以学校领导故意安排两人住在隔壁,想让这位袁老师多开导开导陈掖贤。

据这位姓袁的老师回忆,陈掖贤曾告诉他,自己出生不久,母亲赵一曼就被派到东北,自己从小被寄养在大伯家。虽然大伯对他不错,但他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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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化工学校任教期间,陈掖贤喜欢上了一个名叫张友莲的女学生。张友莲毕业后,被分配到某化工厂任实习技术员。知道陈掖贤是赵一曼的儿子后,张友莲接受了他的求爱。1957年秋,陈掖贤和张友莲办理了结婚手续。

由于当时条件所限,陈掖贤结婚后,学校没有立即给他分配家属宿舍。两人仍然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有时也会带着结婚证到城里找旅馆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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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1月,张友莲怀孕后,学校想办法再挤出一间平房给陈掖贤夫妇做宿舍。不久,张友莲在这间平房里生下了一个女儿。

由于两人在婚前没有经过了解,所以住在一起后,两人产生了不少矛盾,经常发生争吵。

生下二女儿后,忍无可忍的张友莲向陈掖贤提出了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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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张友莲离婚后,陈掖贤的情绪特别低落,他的话更少了,生活态度也更加消极了。

1969年6月,北京工业学校解散,与北京精密机械研究所合并组成了北京市第六机床厂。绝大多数教师一夜之间全部成了工人。

1981年,机电研究院盖起两栋单元式家属宿舍楼,按条件陈掖贤有资格分上一套,但是按工龄计算,楼层就只能是顶层或者一楼了。机电院的领导出于对陈掖贤的照顾,分给了他一套一楼向阳的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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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8月,陈掖贤的同事发现他几天没上班,于是砸开了他的家门,发现陈掖贤已去世。

房间的桌了耻,留有一封他写给两位女儿的遗书,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永远不要以烈士后代自居,要过平民百姓的生活。不要给组织和国家添麻烦,自己的事情自己办。你的奶奶是你奶奶,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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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掖贤去世后,组织上将他的两个女儿调到北京,并给安排了工作。后来,他的大女儿陈红因为不习惯北京的生活,又主动调回了四川。

而他的二女儿陈明则嫁给了一位科技工作者。

陈掖贤的大女儿陈红回四川后,一直在四川省大件运输公司检测站工作。她从不以烈士后代自居,与同事们的关系处得也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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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后担任过检测站综合部主任和检测站分管财务的副站长,从她手上经过的钱不少,但她却不像父亲那样花一分钱,而是严格按财务制度办事。在检测站工作了18年后,陈红于2004年退休。

每年清明,陈红都要带着女儿绢绢,去位于宜宾的赵一曼纪念馆给奶奶扫墓。她和赵一曼的老家宜宾白花场的乡亲关系一直十分密切,她在成都的家几乎成了宜宾白花场的"驻成都办事处",很多乡亲来成都办事,都要来她家坐一坐。

陈红也惦记着乡亲们,还曾拿出自己的积蓄给乡亲们买过许多桔子树和枇杷树苗,让乡亲们栽种。据说这些树苗现在早已挂果,长出来的果子又大又甜。

陈红的母亲张友莲,早已经去世。她的妹妹陈明现在在匈牙利经商,生活过得很不错。

陈明也曾多次邀请陈红去匈牙利一起打理生意,但陈红都拒绝了。一是女儿绢绢需照理,二是中国这块土地,有太多她难以割舍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