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业与服务业之间的联系是复杂的,发展本质则高度统一,即创造出更多价值以及更好体验。制造业服务业深度融合主要由两个过程驱动:一是服务性劳动不断嵌入制造环节,极大提升了生产效率;二是制造品从简单的直接交付消费,越来越多地转变为嵌入服务场景中的增值消费。两个过程相互交织、相互促进,且指向相同结果,即制造业的相对份额下降,服务业的相对份额上升。

20世纪70年代末至21世纪20年代初,美国、德国、日本等主要工业大国的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均下降了10个百分点以上,其中既有制造业被迫转移等外力影响,也是制造业与服务业融合的内在必然,而后者往往容易被忽视。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从2004年的8.6%上升到2021年约30%,自2010年以来已连续多年居世界第一位。在这一过程中,我国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从2004年的32.45%下降到2021年的27.44%,两业融合发挥着不小的作用。

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深度融合并非物理性质的混合,而是依托特定类型技术创新进行的协同耦合。人类历史上许多重大技术,在不同阶段以不同形式促进了两业融合。尤其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随着新一代信息技术不断发展,催生出智能工厂、工业互联网、柔性制造等融合型技术形态,进而带动5G/6G和通用人工智能快速发展。未来,借助技术实现实时且大规模的工业数据快速传输,有望建立起与实体生产活动一一对应的 “数字孪生体”,为制造业各环节进一步大范围导入创意活动提供可能性。例如,在不增加额外成本条件下,动员优秀的专家群体同步或异步做出优化设计验证,并以人工智能为助手分析制造流程、物流链网,进行最优化处理。从生产角度看,单纯的制造环节占比将进一步下降,走向全自动化,而创意服务的主导地位或逐步强化。变化最大的是消费层面,借助人工智能、区块链、柔性可穿戴设备、脑机接口、全息成像等技术,可将“数字孪生体”实时投影到任何一个现实或虚拟空间,从而大幅拓宽消费体验服务场域。

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深度融合不仅是技术交叉融合,还意味着行业形态发生巨大变化,需要商业模式、空间布局等紧密配合。在融合发展过程中,产品的市场交易从一次性交付“销售”,转变为软硬件搭配“租赁”,依靠分期服务收回成本,因此企业跨领域的平台化、生态化发展不可避免。看似简单的变化,使企业运营能力甚至经济社会发展支撑能力面临新的挑战,同时也带来重大机遇。相关产业需承担更大规模的先期投入,建设新型基础设施,并经历充满不确定性的成本回收过程。此外,采用园区、基地等相对封闭空间发展制造业的传统思路将不断被突破,为人流、物流、数据流、资金流等跨越区域甚至虚拟空间进行配置提供支撑。同时,产业与城市的关系将重新定位,“以产为先、城跟产走、产城分离”逐渐转向“以人为本、城随人建、产城融合”,将宜居和高效统一起来,塑造面向未来的美好城市。

支撑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模式创新以及空间创新都离不开制度创新。在推动产业深度融合时,需构筑支持长期发展的信心和稳定预期的机制,更加清晰地界定与保护产权,支持各类无形资产和知识产品进行精巧组合、复杂交易。值得注意的是,在确保政策合力促进两业融合的同时,需着力预防和治理“大企业病”,其主要表现为,头部企业生产效率的上升往往以非头部企业生产效率的下降为代价。由于生产要素过度向头部企业集中,导致非头部企业要素条件恶化,最终不仅累及头部企业,也不利于产业高质量发展。预防和治理“大企业病”是较为艰难的制度创新,需锻造高水平识别、平衡与执行能力,既要充分发挥大企业规模效应等优势,又要防止中小企业与头部企业、大企业之间在生产率、收入水平等方面出现断裂,同时需助力新生企业蓬勃发展,为新质生产力开辟发展新赛道。

(作者 郭 戎 系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副院长 来源:经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