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州城外,杨柳依依,清溪潺潺。张家村中,一对夫妇正在闺房絮语。丈夫张迟攥着一封书信,神情颇为兴奋:"贤妻,我那临安故友潘某来信相邀,不日便要动身前去,闻其现已为县史,定是飞黄腾达了。"

妻子周氏闻言,眉头微蹙:"夫君此去,妾身与幼子何以自处?况且家母身体抱恙,正需女儿前去侍奉。"张迟爽朗一笑:"无妨。我已吩咐张汉前去接你母子回来,若有不测,家中还有兄弟照应。待我归来,再好团聚。"

话分两头。周氏抱子回娘家已有月余,不知张迟已踏上了前往临安的旅程。一日,张汉不请自来,风尘仆仆地对周氏说:"嫂嫂,兄长远行在即,命我前来接你回去。家中岂能少了女主人?"周氏闻言心中一暖,只当小叔一片孝心,遂收拾行囊,辞别父母,随张汉踏上归途。

然而,半山腰上,骄阳似火,周氏抱儿走得汗流浃背。她停下脚步,对张汉道:"小叔,天气炎热,我母子实在走不动了。不如你先抱孩子回去,我在林中乘凉片刻,稍后再走?"张汉一口应允,接过孩子,大踏步走了。谁知,盏茶时分,张汉惊慌失措地冲回家中,告诉张迟:"哥,不,不好了,嫂子不见了!"

张迟大惊,连忙随弟来到半山,四处寻找,却不见妻儿踪影。正欲往岳家询问,却见林中草丛遍地血迹,再细看时,竟发现爱妻周氏的尸体,白皙的脖颈上一道骇人的伤口,鲜血淋漓,而那颗秀丽的头颅,却不翼而飞!张迟悲恸欲绝,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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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传到周家,周氏兄长周立闻讯赶来,见此惨状,勃然大怒,指着张汉破口大骂:"狼心狗肺的东西,定是你对我妹妹图谋不轨,见她不从,这才杀人灭口!"张汉急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小叔冤枉啊!我对嫂子一片赤诚,岂敢生出这等歹念?"

周立哪里肯听,拽着张汉直奔开封府衙,控告张某谋财害命。时值曹都宪升堂,见状大怒,当即传张汉严加审问。张汉一口咬定自己无辜,曹都宪狐疑不决,一时也拿不出确凿证据。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县衙史爷忽然从外面冲进来,大呼道:"大人!属下在林中发现一具无头女尸,莫非就是死者周氏?"

曹都宪闻言大喜,当即命人押解张汉前去指认。张汉一见那血肉模糊的尸身,吓得魂飞魄散,只道是嫂子周氏无疑。曹都宪见状,更加笃信张汉有罪。他厉声喝问:"犯人张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狡辩?"张汉战战兢兢,跪地磕头如捣蒜,口称"冤枉"!

曹都宪不由分说,命手下以严刑逼供,张汉痛不欲生,终于抵受不住,含冤认罪。曹都宪将此案说得煞有介事,竟将张汉打入大牢,说是"故意杀人,死罪难逃"。可怜张汉百口莫辩,只得在囚牢中苦熬岁月。整整半年,这桩离奇的命案,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

然而,正义女神却并未昏睡。这一日,铁面包公奉旨巡视东京囚牢。当他审阅到张汉一案时,狐疑顿生:"死者被害时无头,为何数日之后,官差竟能寻到头颅?此中必有蹊跷!"他当即传张汉对质,见其哭诉不已,愈发疑窦丛生。

包拯放张汉回牢,低头沉吟,左手摩挲着长须,右手轻轻敲着惊堂木,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突然,他一拍惊堂木,唤来心腹张龙、赵虎,吩咐道:"你们去南街请一卜卦先生来,为我占上一卦。"言罢,又补充一句,"切记,此事关系人命,万万马虎不得!"

不一炷香的功夫,术士应召而来。只见他身披灰袍,须发皆白,神情却透着一股精明。他听完包拯吩咐,掐指一算,将三枚铜钱抛向空中,任其散落在八卦盘中。片刻,他抬起头,眉头深锁:"大人所算,乃是'天山遁'之卦。卦中之意,唯大人能解。"

包拯接过卦签,只见上面写道:"遇卦天山遁,此义由君问。聿姓走东边,糖口米休论。"他默念一遍,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吩咐衙役赏了术士,遣其离去。转身又唤来六名幕僚,问道:"此间可有'糖口'地名?"幕僚面面相觑,一时语塞。包拯却似早有预料,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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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包拯独坐书房,手捧卦签,凝神苦思。他反复咀嚼着卦辞,寻找其中的玄机。"聿姓走东边","聿"字旁若加一"走"字,岂不成了一个"建"字?"糖口米休论",若将"糠"字去了"米",剩下一个"康"字,莫非指的是"建康"?

建康!包拯心中一震,这可是通往东南的必经之地,来往商贾云集,鱼龙混杂。若说要藏匿一个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他心中已有了七八分把握,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次日清晨,包拯宣张迟的邻人萧三来衙。萧三战战兢兢,拜倒在地:"小人有眼无珠,不知大人要见,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包拯面露喜色,缓缓道:"我今日找你来,是有一桩差事相托。你可愿为官府出这一趟力?"萧三连连点头:"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包拯于是低声吩咐了几句,末了还殷殷嘱咐:"此事事关人命,切不可泄露半分。三日之内,但望你能寻得一丝线索,本官自有重赏!"

萧三领命,随即星夜兼程,赶往建康。他在当地旅店歇脚,借故与旅客攀谈,希冀能探听到些许口风。岂料造化弄人,他竟在厨房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再细看时,竟是死而复生的周氏!

萧三难掩激动之情,上前拉住周氏,颤声道:"娘子,你,你还活着!"周氏见是故人,放声大哭,将如何被两名歹徒挟持的经过,细细道来。原来,那日在林中,两名客商见周氏独坐,起了歹念,先杀一无辜女子,断其头颅,再逼周氏藏匿箱笼。此后,这两名歹徒挟持周氏东躲西藏,欲谋财害命。

萧三闻言大怒,当即与店小二合谋,趁歹徒酒醉之际,将二人缚作一团。那两名歹徒酒醒之后,见事已败露,颓然低下了头。萧三亲自押解二人和周氏,星夜返回开封,面见包拯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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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之上,张迟夫妇抱头痛哭,诉说离别之苦。两名歹徒跪在堂下,不住磕头求饶。包拯端坐堂上,声如洪钟:"你二人何故杀人?从实招来!"

歹徒甲战战兢兢道:"小人穷凶极恶,见财起意,这才下此毒手,他,他乃从犯,小人一人担当便是!"歹徒乙闻言,泪如泉涌:"大人明察,我二人同谋此事,理当同罚。只求大人宽恕,从轻发落!"

此时,曹都宪亦被带上公堂,不住叩头,求包拯饶恕。包拯面如寒霜,喝道:"你身为郡守,如何枉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来人,给我重打四十大板,革去官职,发配边疆!"曹都宪闻言,吓得屁滚尿流,当堂昏厥。

次日,开封府衙门外人山人海。只见包拯端坐公堂,高声宣布:"死者周氏被两名歹徒挟持,嫁祸张汉。而曹都宪因察案不力,错判无辜,亦难辞其咎。今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还张汉清白,以昭天理!"

"判两名歹徒斩立决,曹都宪革职为民。周氏兄诬告谋杀,流放边疆。张汉夫妇团圆,特赐白银百两,以慰其心。"包拯一锤定音,满堂肃然,无不叹服。

张汉夫妇抱头痛哭,拜谢包拯再三。而那邻人萧三,也领了赏银,喜不自胜。包拯见状,挥挥手道:"尔等平安即好,钱财乃身外之物,切莫恋慕。"众人听罢,无不唯唯称是。

案件尘埃落定,百姓无不交口称颂包拯断案如神。有人问他何以神机妙算,包拯只淡淡一笑:"卦象藏玄机,细思可得之。阴阳报应,循环不息,冤有头,债有主,天理昭然,岂容奸佞狡辩?为官一任,唯法度服人,唯正直服人。若非秉公执法,怎得民心所向?"

次日,包拯率一干衙役,亲至郊外送别张氏一家。周氏手捧锦旗,泪眼婆娑:"若非包大人明断,妾身已作青烟。大人的恩德,没齿难忘!"张汉也躬身施礼:"大人天眼如电,是我张家的再造之恩!"

包拯却摆摆手,笑道:"本官不过循法而已,何谈恩德?你们须记住,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生于乱世,更要守住本心,切莫为贪嗔痴所惑,枉费性命!"众人闻言,无不肃然起敬。

日薄西山,一行人渐行渐远。昔日冤案,终于昭雪。清官声名,自此远播。百姓都说,有青天在上,自有包公断案。此后,但凡鸣冤之声,必挟包青天之名。人说包拯,铁面无私,明察秋毫,乃真正的青天大老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