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P全球智库纵览｜国际危机组织：朝鲜半岛局势在走向失控？|俄罗斯|全球智库|国际危机组织|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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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2023年12月，朝鲜领导人金正恩提出将韩朝关系定义为“敌对关系”，并承认韩国为主权国家。金正恩的这一表态标志着朝鲜对南北统一政策的彻底放弃，这种强硬的立场和决心，毫无疑问将对朝鲜半岛局势产生深远的影响。

图源：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

*本文作者：

克里斯托弗·格林（Christopher Green），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资深顾问。

引言

2024年1月，根据金正恩此前的表态，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宣布将解散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民族经济合作局等朝韩事务机构。该决议宣布不久后，象征朝韩统一希望的“统一门”已经不复存在。

朝鲜领导人金正恩此前表示，朝鲜将不再寻求与韩国统一，已放弃共同建国的想法。图为朝鲜统一三大宪章纪念塔（统一门）。图源：wikimedia commons

朝鲜对韩政策风向的急转与该国近年来的一系列行动密切相关。虽然朝鲜已经停止一切核试验，但是自2021年以来一直在大力开展卫星研发工作。

2023年11月，朝鲜利用弹道导弹技术发射了第一颗间谍卫星。同年12月，金正恩表示将在2024年内再发射三颗间谍卫星，并加速推进朝鲜军事现代化。2024年1月，金正恩宣布要明确划定朝韩海上边界线，拒绝接受“北方界线”。

然而，上述案例并非意味着朝鲜半岛正处于战争边缘，更非意味着韩国将面临更严重的军事威胁。从理论上讲，朝鲜此举将摆脱了南北统一政策的束缚，进而对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起到了一定的“降温”作用。

随着韩国和美国进入各自的总统大选周期，韩美关系将面临考验。如果韩美关系得到进一步加强，朝鲜半岛局势仍可能会恶化。

朝鲜放弃南北统一政策的动因

如果要剖析朝鲜放弃南北统一政策的动因，就必须回顾朝鲜半岛近年的形势发展。

有观点认为，朝鲜此举是对韩国和美国一系列挑衅行为的回应。例如，2023年4月，韩国总统尹锡悦与美国总统拜登共同签署了《华盛顿宣言》。该宣言透露了两点重要信息：

一是成立核磋商小组，使韩美两国能够合作规划和执行应对朝鲜核威胁的措施；二是允许美国在韩国境内部署战略导弹核潜艇，以强化美国对韩国的核保护伞。

朝鲜针对《华盛顿宣言》的批判持续了3天。有朝鲜官员表示，该宣言是集聚对朝极度敌视政策于一身的产物，必将招致朝鲜的反制。

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副部长金与正此前通过朝中社发表声明，严厉批评美国和韩国日前发表的《华盛顿宣言》，称朝方将“成正比地增加行使自卫权”。图源：新华社

此外，朝鲜还对联合国军司令部扩员一事表示谴责，称韩国企图挑起“第二次朝鲜战争”。

朝鲜把朝韩关系的急剧恶化，归咎于韩国尹锡悦政府完全“屈从美国”的外交路线。有消息称，尹锡悦政府积极推动美韩同盟关系升级，再加上尹锡悦政府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对待朝鲜，为《9·19军事协议》的终结埋下了伏笔。

该协议是朝鲜和韩国于2018年9月19日签署的《平壤共同宣言》的附属协议，其中明确规定双方全面停止一切敌对行动。总而言之，《9·19军事协议》为缓解局势紧张和增进互信做出了实质性贡献。

尹锡悦政府上台后，韩国与美国进行联合军事演习的频率开始大幅上升，这实际上使韩国与朝鲜先前达成的《9·19军事协议》失去了意义。

2023年11月，朝鲜发射间谍卫星后，韩国宣布中止《9·19军事协议》部分条款，而朝鲜作为回应，宣布单方面废除该协议。

2024年6月，韩国决定全面中止《9·19军事协议》，这表明阻止韩朝军事冲突的“安全阀”消失了。

韩国总统尹锡悦今年发表新年致辞曾表示，将在今年上半年完成构建升级版的韩美延伸威慑，从源头上封锁朝鲜的核导威胁。图源：新华社

另一方面，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副部长、金正恩的妹妹金与正的言论，是朝鲜全面修改对韩政策的最新体现。2024年1月，金与正发表讲话称，韩国前总统文在寅“聪明狡猾”，用“和平”、“统一”等漂亮话束缚了朝鲜的手脚，使朝鲜没有做好军事斗争的准备。相比之下，尹锡悦上台后，表现出疯狂的军事对抗姿态，这为朝鲜提供了发展军事实力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朝鲜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朝鲜放弃南北统一政策，主要基于三点考量：第一，转移公众对朝鲜政府抗疫不力造成经济困境的视线；第二，打击韩国对朝鲜的文化渗透；第三，削弱尹锡悦的选民基础。

转移公众对朝鲜政府抗疫不力造成经济困境的视线。

在新冠疫情肆虐全球期间，朝鲜全面关闭了与中国接壤的边境，并暂停了所有的对外贸易活动。这不仅导致该国面临商品严重短缺的问题，而且还对该国的高收入群体造成了显著的负面冲击。

打击韩国对朝鲜的文化渗透。

在过去的30年里，韩国对朝鲜的文化渗透可谓是“无孔不入”。韩国影视剧通过多种渠道流入朝鲜，给朝鲜社会带来了相当大的冲击。对于这股强劲的“韩流”，朝鲜曾着手进行大规模管制，但收效甚微。

直到朝鲜在疫情期间加强了边境管控，“韩流”的渗透才得到了有效遏制。2020年12月，朝鲜颁布了《反动思想文化排斥法》，旨在根绝一切外国文化对朝鲜的影响。由此可见，朝鲜放弃南北统一政策是必然的趋势。

削弱尹锡悦的选民基础。

朝鲜放弃南北统一政策的另一个目的是制造紧张气氛，以此来煽动韩国民众对尹锡悦政府的不满情绪，同时暗示韩国自由派，下次上台时不要对美国过于恭顺。但韩国民众对朝鲜的此类做法已经屡见不鲜。此外，朝鲜此举也可能是为了加剧美国对朝鲜的担忧，以便为日后与美国的谈判争取更多的筹码。

然而，放弃南北统一政策也会给朝鲜自身带来风险。金正恩此举是对金日成、金正日坚守的实现朝鲜半岛统一立场的否定。从朝鲜建国以来，这一立场一直是金氏政权合法性的来源，一旦放弃，金氏政权的合法性就可能面临质疑。

在韩国看来，朝鲜与韩国的彻底决裂，会让前者在经济上更加孤立。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朝鲜一直试图通过改善对韩关系来寻求与美国对话。金正恩成为朝鲜领导人后，朝鲜的对美政策开始愈发强硬。2015年2月，朝鲜发布声明称，鉴于美国对朝敌视政策的不断加码，朝方将不再寻求与美国对话。

朝鲜不惧怕美国的根本原因在于：有中国和俄罗斯在背后撑腰。俄罗斯虽然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之一，但是正面临西方的全面经济制裁，经济前景极其不明朗，因此无法在经济上给予朝鲜帮助。

朝鲜与韩国的彻底决裂，事实上也等同于与美国的彻底决裂。这使朝鲜丧失了实现经济多元化的机遇，因而今后只能完全依赖于中国来维持自身经济的运转。‍

结语

从全球地缘政治格局来看，中国、美国和俄罗斯三国不太可能因朝鲜放弃南北统一政策而对其施压。就美国而言，拜登政府一直没有积极改善对朝关系的动向，甚至曾对朝鲜导弹试射进行了淡化处理。美国显然希望在中美竞争的关键时期，避免过度刺激朝鲜。

中国和俄罗斯非但未对朝鲜施压，反而在加强与朝鲜的关系。2024年1月，为纪念两国建交75周年，中朝两国领导人互致新年贺电，共同宣布将2024年确定为“中朝友好年”，并表示两国将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领域加强交流与合作。

2024年2月9日，100名俄罗斯游客前往朝鲜旅游，这是俄罗斯游客自疫情以来首次赴朝旅游。2024年2月20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向金正恩赠送了一辆俄制专用轿车，作为两国关系不断深化的象征。2024年3月，联合国安理会对有关延长朝鲜制裁委员会专家小组授权的决议草案进行了表决。由于俄罗斯作为常任理事国行使了否决权，该决议未获通过。2024年5月，大批俄罗斯专家进入朝鲜，为其间谍卫星发射工作提供技术支持。

无论是上述案例，抑或是朝鲜放弃南北统一政策，均意味着朝鲜半岛局势并非走向失控。即便如此，朝鲜半岛局势依然存在变数。鉴于维护体制安全的考虑，朝鲜必定会继续制造争端，在朝鲜民众中营造对抗韩国的气氛。另一方面，随着朝韩对话机构的解散，朝韩双方发生军事误判的可能性正在上升。

从长期来看，朝鲜半岛局势不容乐观。朝鲜近年来军事实力的突飞猛进，对朝鲜半岛局势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

例如，2022年10月，朝鲜在其阅兵式上展示了一种新型的洲际弹道导弹，该款导弹的射程据称能够覆盖美国。2023年4月，朝鲜公布了一种可以安装在巡航导弹上的微型核弹头。2024年1月，朝鲜成功试射了一枚中远程固体燃料弹道导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