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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青/文 南方医科大学儿科主治医师俞莉因为抢救危重患儿耽误上课而受罚的事情持续受到关注,由此,也再次引发关于临床医生工作分工的探讨。

众所周知,临床医生的工作除了治病救人,还有教学和科研,简称医教研三项,教学被排在第二位,仅次于医疗。在教学医院附属医院,大多数临床医生和护士身兼医务工作者和教师的双重身份。那么这样的身份究竟从何而来,现实中又有哪些矛盾呢?

医生教学是现代医学发展的必然。在历史上,是先有医生和医院,再有医学院。古代不管中外,当医学还处于非科学阶段的时候,从医都是学徒制,并没有成建制的医学院。从医也不需要接受大学教育和政府批准。谁觉得自己能治病了就可以开业。

随着医学科学化,行医必须经过系统化学习,经过必须的考核认证,大学教育才成为从医的必须条件。很多知名的医学院,都是先有了诊所,诊所逐步壮大为医院,之后为了进一步扩张才开办医学院,比如美国的加州大学医学院,纽约长老会医院等等。

因此,医生教学最直接的意义就是培养更多医生。毕竟医生都是人,会有生病老死,需要新的医生接替。而培养新医生的唯一途径就是由临床医生课堂教学和临床带教。不过,尽管培养新医生依然是临床教学的主要目的,但经过了长期的历史演变,临床教学的目的和意义有时不再那么单纯。

首先,不是所有的医院都是教学医院,但几乎所有的非教学医院都想成为教学医院。是这些医院都对教书育人充满热情吗?不能排除有这方面因素,但绝非主要。大多数国家和地区对教学医院都有很多优惠政策,包括财政、土地、税收、人力资源等等。而教学医院如果被取消教学资格,就会面临巨大的损失。教学本身是看不到明显收益的,至少短期内看不到。在这样的物质考量下,很多医院在教学条件上基本是凑合,以满足最低条件为目标。

比如,笔者以前工作过的一家医院,曾要求医学院实习生必须参与值夜班,这就需要提供实习医生夜间值班的场所。但在医院科室恨不得把洗手间都改装成病房的情况下,很难找到一间空余房间,只能在办公室放置一张行军床凑合。

其次,职称制度的异化对教学也存在严重影响。国内医疗界的职称制度饱受批评,聚焦点主要在学术腐败和造假,比如造假论文、课题造假、评奖造假等等。这个制度对教学的侵蚀没有得到太多关注,但影响不容忽视。很多教学医院为了保障教学工作,在职称评定中也加入了教学要求,比如要求晋升高一级职称必须有最低时长的教学时间。如果申请医学院教职,比如副教授和教授,还要带教研究生等等。这样的制度虽然鼓励大家参与教学,但一个弊端是,一旦某个医生达到了最高级职称——主任和教授,那就没有了教学的动力。而这些高资历的医生反而是教学经验最丰富,效果最好的。

因为工作环境和性质的不同,医学院和教学医院还存在很多文化上的隔阂。医院完全面向社会,医生工作不仅要参考医学知识,还需要社会阅历。既要坚守医疗原则,又要学会灵活变通。医院工作也更没有规律,不仅一天之内没规律——病人病情随时会有变化,而且一年之内也要经常变化岗位职责,有时候要去门诊,有时候要去病房,住院医师一年之内还要轮转好几个科室。

而医学院深处象牙塔内,平稳、规律是其特点。上课下课时间不说精确到秒,精确到分钟是基本要求。这些文化差异造成了有时候貌似一家人的医学院和附属医院其实有些貌合神离。

虽然医学院和教学医院的相爱相杀旷日持久,但两者谁也离不开谁。除了教学任务这个最基本的职责外,参与教学对一家医院的诊疗规范有很大的约束:总不好意思一边教学生诊疗规范,一边自己胡诊乱治吧?另外,教学医院也是医学院乃至包含医学院的综合大学的最大论文产地。医学院的基础医学资源也是教学医院科研的“富矿”。

南方医科大学这次的教学差错事件反映了医疗和教学之间的系统性矛盾,说明医教研的有机整合还有很大改善空间。

(作者系旅美执业医师、科普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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